试图猜想李二狗下一步如何打算而一夜辗转反侧的孟歌,终于算是把自己给玩废了,漆黑的眼圈像是好几天没睡觉。
好不容易在日月交替之时眯了一下,不曾想睡了还不到两个时辰就被人从睡梦中惊醒。
“小姐!小姐!李博开始行动了!”莲并不想打扰孟歌休息,因为他知道这人昨晚上一宿没睡。
可是李二狗一大早已经开始对兰山县老百姓实施各种摧残,若再不叫醒孟歌怕是真的会出意外。
莲把房门都快敲裂开了,可是不管外面如何吵闹,孟歌依旧是沉浸在自己的梦乡之中无动于衷,反而还有些不耐烦。
孟歌裹着被子翻转身体面对着墙壁继续呼呼大睡,见外面的人继续的声音,她还下意识的伸出手指堵住了耳朵,“大早上不要吵,我要睡觉,睡觉……”
听到屋里人的埋怨,莲无奈的仰头闭上了双眼,冷静之后暴力的一脚踢开了孟歌的房门,看着对巨大的响声依旧无动于衷,还在睡梦中对着墙壁傻笑的孟歌,他的内心无比纠结。
“快走快走!李二狗开始收粮了!”
“哇唔——娘——”
李二狗开始收粮对兰山县的百姓来说就像是妖魔降临人间即将大开杀戒!
原本还在街上游走的人们眼下神情慌乱、四下逃窜;许多小摊贩和商铺神色凝重,正在寻思着要不要即可关门归家;小孩子被眼前的场景吓坏了也站在街角‘奏起了悲伤的音乐’。
莲站在窗口从缝隙里查看着街上的情况,刚才还生机勃勃的街道现在已经变得寂静无声,若不是还能看到胆战心惊守着小摊和店铺的百姓,莲都要以为这是一座经历了灭世灾难的死城了。
情况紧急不能再等了,若不将孟歌叫醒,孤寡老人交不出粮食被活活打死的惨剧可能真的会再次发生。
莲转身回到孟歌的床前,面色平静的看着做梦都在呼唤齐允的自己的心上人,苦笑着单膝跪在床沿上,低头亲吻了她的额头,最后鼓足了勇气一把扯掉了她的被子。
“该起床了,你小姐寻思一夜的人开始行动了。”
“好冷…”一阵凉风袭来,孟歌蜷缩在床上瑟瑟发抖,片刻之后还是在寒冷中醒来。
孟歌顶着浓厚的黑眼圈,神色茫然的仰头看着面前神色忧愁的莲,她顿时有些郁闷,“大清早这是怎么了?突然掀我被子不像你平日里的作风。”
莲扶额叹息,感到甚是无奈,“李博开始行动了,他带着人正从兰山县东侧往西行进。兰山县的百姓因为害怕,现在基本藏在了家里,现在的兰山县宛如死城。”
“什么?!这个混……”孟歌神色一惧,在床上猛然站起,但是因为过于激动差一点整个人从床上栽下来,索性是被莲给抱住了。
“这个混蛋!”孟歌回过神后一把推开莲,匆匆忙忙的穿上自己的衣裳,扎起自己高高的马尾,脸都不洗就拽着有些哀伤的莲跑了出去。
此时的李二狗正带着人在兰山县东侧的农庄里“大杀四方”,所过之处片甲不留。村民们深知民不与官斗,只能是站在一旁咬着牙、掐着肉忍耐着李二狗的暴行。
这次李二狗倒也是难得的自己亲自上阵,拿着一个类似账册的东西勾勾画画,到一家就拿出册子比对一下,看看这家之前交了多少粮食,现在又剩下多少。
但是不管这家上次交了多少粮食,不管现在还剩下多少,每家最少要上交三斗粮食。
可对于他们这种小村庄来说,能交上李二狗每年制定的一担粮食已经是上天庇佑,眼下每家不过剩下七八斗粮食而已,日子都是过得紧巴巴,现在又要交三斗那不是要命吗?
“李大人求求你放过我们吧!求求你了!”一个老头被衙役用棍棒架着拖了出来,浑身都是伤痕。
一个满脸鼻涕泪水,身上隐约带着伤痕的小女孩紧接着从楼房的小茅屋里踉跄着追了出来,拉拽着夹着老人的其中一名衙役的衣裳,声嘶力竭的对着李二狗求饶。
“李大人,求求你行行好放了我爷爷吧!入冬前交了粮食后就剩下三斗粮食,现在已经没有多余的粮食了!!”
可是李二狗那里是那种会行好的人,他一脸不屑的翻开册子,从这个村农庄的记载中找到了这个老头的交粮记录,“胡说八道,你们家入冬前只交了八斗粮食,本官仁慈已经不与你们计较了,眼下太子殿下下令征集粮食,你们怎敢违背?!”
“阿嚏——”
远在泾阳县的太子打了一个喷嚏,果真是人在帐中坐,锅从天上来。
“你家交不上粮食理应受到惩罚!”李二狗身旁一个长的尖嘴猴腮好似师爷的家伙指着女孩的爷爷大喊,“来人!动手给我往死里打!”
“别打了!别打了!李大人求求你别打了!”小女孩哭天喊地的拉拽着殴打爷爷的那些衙役手中的木棍,一次又一次的摔倒,一次又一次冲上前。
“…二…二丫,别拉了…”老爷爷蜷缩在地上抱着自己的头对孙女一遍又一遍的劝着,希望她不要参合进来。
李二狗虽然惨无人道,但是却从来都不伤害劳动力,毕竟他还指望这些能劳动的人给他种粮食。虽然南楚的粮价趋于平稳,但是私售粮食也是一大笔收入啊!
“眼瞎吗?!还不快把她拉开!打死了你去种粮食啊?!”看着二丫一直阻挠,李二狗怒气冲冲的踹了身旁毫不作为的衙役,命他将碍事的二丫拉拽开。
可是人算不如天算,谁能料到这轻轻的一拽,二丫竟然一个不小心踩中被雪埋住的冰面,后仰着重重的摔在了路边的大石头上,顿时血花四溅,后脑勺血流不止。
“…爷…爷…”小女孩不甘的看了一眼正在被殴打的爷爷,随即昏迷不醒。
看着出了人命周围的老百姓忍不住低声啜泣,看着四溅的血花,打人的衙役也都纷纷停住了手上的动作。
老爷爷听不到孙女哭喊的声音,趁着他们不打了便松开了护着头的双手,可是入眼的一幕却让他陷入了绝望的深渊。
老爷爷连滚带爬的哭喊着来到二丫的身边,看着昏迷不醒、血流不止的孙女他老泪纵横,“二丫看看爷爷啊!爷爷还在这,你这是打算要去哪里啊?快回来啊!爷爷给你买好吃,买好看的衣裳!二丫…二丫…”
二丫已经无法给予这个泣不成声的老人一点回应,她原本红润富有光泽的小脸此刻因为失血过多已经变得苍白,她的呼吸也在逐渐变得微弱。
随时都可能让她深爱的爷爷变成独自一人,就像之前被李二狗打死的那个老人家一样,就算爷爷独自一人熬过了春夏秋冬,可是到了明年收粮的日子,爷爷肯定也会让那个老人家一样被爆头。
“二丫不疼,马上就好了。二丫不是还要挣钱给爷爷**节的新衣裳嘛?快起来我们一起编竹蒌,我的小二丫啊…”老人家发了疯似的用衣裳捂住孙女受伤的后脑勺,以为只要堵上了,他的孙女二丫就能醒过来。
看着二丫如此这般,李二狗心里也是烦闷:怎么就死了一个劳动力?!
“来人啊,把他家里的粮食全部装走!现在就当你之前欠的还清了!”李二狗垮着脸在册子上勾勾画画,对奄奄一息二丫不闻不顾,好似只是死了一只流浪狗一般,完全得不到他的重视。
辰州的百姓已经见惯了李二狗草芥人命,他们恨他,恨不得他下十八层地狱,可是他们完全没有能力反抗。
李二狗本来只是一个有点小钱的富家子弟,平日里就欺男霸女,也不晓得他是使用了什么手段当上了辰州刺史,自那以后李二狗变本加厉。
辰州的赋税越来越高,粮价越来越高,李二狗每年入冬前还要每家每户的收粮,这一收就是一百担!
辰州的百姓过的一日不如一日,每年每天都是再挣那入冬前要交的一百担粮食!
“把人抬去埋了!”李二狗和合上册子,大义凛然地说道,“你也别说本官狠心,起码我给你孙女造了坟,没让他曝尸荒野。”
老爷爷被激怒了,放下二丫,抬起身旁的石头就向李二狗砸去,面目狰狞、神情哀伤,“狗官!你还我孙女命来!你一定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老爷爷不断的咒骂着李二狗,从唇舌生疮到断子绝孙,越骂越狠毒。
可是李二狗依然无动于衷,只是挥了挥手示意那些衙役接着打:“竟敢侮辱本官,给本官往死里打!”
“狗官!你不得好死!”
“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啊——狗官!不得好死!”
老爷爷的咒骂声和惨叫声不绝于耳,百米开外清晰如在眼前。李二狗撇了一眼快被打死的老爷爷,抬着他家的粮食主准备前往下一家。
“呋——”一声嘛吠从人群外传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