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嬷嬷到了沧澜院,直接找了崔明德,她原就是在这沧澜院伺候的。进来众人对她也都认识,碰到熟人了也就打个招呼。
崔明德笑着打趣,“嬷嬷可是好久都不来这院子了。”
徐嬷嬷喝一口面前的茶,也只是沾了沾嘴唇,“崔总管说笑了,我这不是就来了么。”
崔总管看了看徐嬷嬷带回来的东西,心里暗叹了一声,得,这是彻底被轰出来了。面上挂着温和的笑,“今儿个也不知王爷怎么了,一回来就冷着个脸,嬷嬷您如今在王妃跟前伺候,也给我透个话,咱们爷这是为了什么?我们当下人的也好注意注意。”
徐嬷嬷看一眼崔总管,不可置否,问了句,“王爷回来可说了什么?”
崔总管笑着摇了摇头,这位嬷嬷还是这么谨慎,“王爷回来什么都没说,就进了书房,现在都没出来呢?”
“唉……”可怜我家王爷,现在一口饭都没吃上。
徐嬷嬷不紧不慢的说道,“主子们的事情,哪里是我们可以过问的。王妃让我将东西送过来,我也该回了。”
说完徐嬷嬷便站起了身,崔明德连忙追了起来,“哎哟……我的嬷嬷,您好歹见见咱们爷回个话呀。”
徐嬷嬷一脸的无语,被这崔明德气的直好笑,“爷在书房什么时候见过人。”
崔明德也咧着嘴笑,徐嬷嬷转过身往外走,“王妃那边刚传了饭。”
崔明德立马眼睛发亮,摸了摸下巴,刚摆了饭,现在过去正好赶上吃饭。
想到这连忙往王爷书房走去,至于王妃送回来的东西。没事,他年轻多送个几趟就好了。
崔明德在王爷身边这么多年,前几年在宫里贤妃娘娘还不是贤妃的时候,也是跟着王爷苦里过来的。
景王早熟,小小年纪就有了心思。随着时间慢慢过,王爷也就一天比一天冷漠了。也就王妃进府的这么些天,王爷看起来才总算有了些人气。
哪怕是像今天这样,生着气回来,看着也有点鲜活了。
春日游,杏花吹满头,陌上谁家少年?足风流……
崔明德轻声的扣了扣门,听着里头王爷应了声。推门走了进去,道了声,“王爷。”随后就垂着手伺立在一旁。
景王没有开口一直到翻完了手里的册子,他才开口,冷冽的嗓音犹如冰山上的泉水,“有何事?”
崔明德先是应了声,随后才说道,“徐嬷嬷刚刚过来了,说是王妃那边刚摆了饭。”
景王微微侧了下头,“王妃让她过来的?”
崔明德低头,“是王妃吩咐她过来的。”恩,没错,只不过是过来送您落下的东西。只是这话,崔明德是不打算说的。
大不了回头问话,就说是他误会了。
景王看向手中的册子,手指悠闲的理了理,说道,“你再去趟厨房吩咐一下,若再连主子的膳食都准备不好,那我景王府还指望他们干什么?”语气虽然轻柔,可说出来的话却是重的。
他这是注意到了册子里,每次长青阁的膳食都有丫鬟去盯着。什么情况下,需要派人去盯着?那就是厨房准备不好的情况。
景王完全没往苏静言故意找事这方面想,在他眼里,苏静言是王府的主子,主子的要求都做不好,那还留着干什么。
况且苏静言确实是一直守本分的很。
崔明德难得的心里给景王鼓了鼓掌,他身为王府的大总管不是不知道厨房管事张嬷嬷这两年干的这些事。可他也没有办法,毕竟他也不是主子。
就在崔明德以为王爷没有别的吩咐了,景王又开了口,“去查一下苏府。”
崔明德有些奇怪景王为什么突然对苏府这么关注,毕竟早在赐婚前,贤妃娘娘就已经将她圈中的这些人家都查了个底朝天。但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应了。
“走吧,去长青阁。”景王将苏府的事情暂时先放下,起身离开。
“是。”崔明德跟在景王身后走了出来。
崔明德是不会告诉景王,他已经提前又将衣物朝服之类的又送回了长青阁的。
这两主子啊,就当作美丽的误会一场吧。哎哟,他这心操的哟,回头等着挨板子吧。想着刚刚景王走出去含笑的眼,挨板子他也认了。
走到门口,景王突然脚步一顿,淡淡的道,“府里是不是太素净了?”
崔明德有点没反应过来,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啊?”了一声。
看了看周围,又回想了一下上午刚去过的端王府,点了点头,“确实是素净了点。”
景王看了眼院子里跟长青阁一般,清一色的绿叶子,轻声吩咐道,“去花房挑点好看的花,给王妃送过去。”
崔大总管又惊悚了,送花!送花!!送花!!!
他们王府有花?
有的!没有也必须有!还得都是他家王妃喜欢的!
得亏走过来这一路也没遇到什么人,不然就冲着崔总管现在这表情,以往英明神武的形象估计是没有了。
长青阁里,徐嬷嬷前脚刚进了门。后脚就有沧澜院的小公公抱着徐嬷嬷刚刚送过去的朝服进来了。
一旁的郑嬷嬷有点担忧的看着徐嬷嬷,王妃今儿个明显的心情不好。
徐嬷嬷倒是像意料之中似的,回了个郑嬷嬷安抚的眼神。上前一步,“王妃,这是王爷院子里的白安。”
苏静言对着这个小公公倒是温温和和的,“白安公公,王爷那可有什么话?”
白安行了一礼,“王妃您客气,叫奴才白安就好。是崔总管吩咐奴才将王爷的物品送过来的,王爷随后就到。”
苏静言点了点头,正主就要到了,她也无意为难下人。“辛苦你了,朱焦送送公公。”
白安又行了个礼,告了退。朱焦将白安送到了门口才折回来。
苏静言不知道景王已经让人去敲打了厨房,又吩咐春羽去跟厨房说一声。这次苏静言也不再多事,想来厨房也不敢再做些什么动作了。
安排完这些,苏静言接过文竹递过来的茶杯,喝了口茶。看着徐嬷嬷,一副高深的样子,“嬷嬷对沧澜院很熟。”她并没有问话,直接说出了结论。
徐嬷嬷应了声,语气依旧没变,“是,老奴在王妃进府前是在沧澜院伺候的。”
“哦?”苏静言故意惊讶了一下,“那来这长青阁委屈嬷嬷了。”
徐嬷嬷听言,上前跪到了苏静言跟前。“王妃恕罪。”
苏静言看着徐嬷嬷微微一笑,“嬷嬷何罪之有?”
徐嬷嬷见苏静言这副表情,更加战战兢兢。她自以为是了,她本以为她卖了个人情给王妃,却压根没有想到……她越界了。
徐嬷嬷收敛了表情,直接认错,“奴婢知错。”
苏静言见徐嬷嬷已经明白了,淡声道,“嬷嬷是府里的老人了,许多话不用我多说。只一条,嬷嬷既然入了我长青阁,那首先还是得守我长青阁的规矩。”
今日这事,她不相信没有徐嬷嬷的意思在里面。不然,以她对景王的了解,他是断然不会又将东西送了回来的。
她以为她起码能在因为这事几个月见不上景王了,几个月时间足够她将侧妃迎进府里了。
苏静言说这些话的时候,声音平淡如水。完全听不出她有什么不好的情绪,可也恰恰是这样的语气说出来,才直击听的人内心深处。
无论徐嬷嬷是出于什么样的心思,她最终还是没有现在苏静言的角度。苏静言内心是希望以后徐嬷嬷做她身边的管事嬷嬷的,她身边的人首先必须完完全全的以她意愿为准。
徐嬷嬷是个聪明人,她只要提一提,相信她很快就能明白。苏静言等得起,她等着徐嬷嬷愿意真正忠于她的那一天。
是以景王来的时候,苏静言并没有拆穿徐嬷嬷和明显跟在景王身后对徐嬷嬷使颜色的崔明德。
徐嬷嬷此时倒是再也不敢做些什么了,对崔明德的颜色只当做没有看到。崔明德一个人使了半天劲,也没人打理他,只好尴尬的摸了摸鼻子。
景王缓步走来,看见苏静言屈膝行礼,上前扶了一下,“你不舒服,就不用多礼了。”
苏静言默不作声的退后一步,“多谢王爷,已经无事了。”
景王看着自己落空的手,叹了口气。“进去吧。”
苏静言明显已经换过了衣裳,同上午出门做客时正式而又庄重的风格不同。此时她一身浅黄色的绣着兰花图案的襦裙,一条紫色的披帛从双臂穿过顺着长裙摇曳极地。
全身上下只有手腕上带着一对翠绿的玉镯,再无其他首饰。
景王突然发现她好像只要在府里,就永远都是一副素静的模样,就这么亭亭玉立的站在那里。
说不出的和谐,明明她才嫁进来几天而已,却好像已经在这里呆了许多年。
她并不是他见过的最美丽的女子,也或许谈不上最聪明,可她仿佛身上就是带着某种独特的气质,总是能让他不由自主的关注。
想到这,景王觉得他似乎又不知不觉的开始关注她了。
苏静言看见景王看她的表情越来越幽深,想着大概是自己刚才的动作太明显了?想着今日景王对她的态度也很宽容,难不成她就以为他会真的纵容她?
这还真不是景王的风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