向墨看向景王,在听到了那黑衣人最后那句话的时候,依旧不急不躁,神情不变。
向墨定了定神,压住了剧烈起伏的胸口,深吸一口气道,“王爷,那是武林盟主杜府的人。”
“嗯,我知道。”景王淡淡的说道。
“就是不知道,他那轻功愿不愿意外传?”景王自言自语的道,“阿梨之前倒是想学来着,看起来确实是名不虚传,阿梨若是能学会了,倒也不错。”
向墨此时的内心,可以说得上是有些崩溃的。
王爷,您能抓住重点吗?重点不是王妃要学那轻功,而是那是杜府的人啊,武林盟主的那个杜府。
“属下倒是曾经打听过,杜府的轻功乃是不会外传的。”向墨有些无奈,他也被景王带偏了,但是他绝不承认是因为他曾经也觑觎过杜府的轻功。
景王略沉默了一刻,却是带着些许的认真,“那看来得想想别的办法了,嗯,这人看来跟外公倒是熟悉。过些日子去问问他老人家好了,总会有办法的吧。”
向墨没有说话,所以王爷您这是打定主意要拿到这杜府的轻功秘籍了?
带着些期待,又或者说是别的什么想法。若是真的能拿到了……向墨眼神一凝,居然说我慢……
看来被带偏的,显然不止景王一人。
景王这一路的压抑在这一瞬间彻底的被释放了出来,在知道了这一切之后,也终于是下定了决心。
他绝不姑息,无论那个人是谁,通敌卖国都决不能容忍。正是因为他抱着这样的决心,所以这一路,他做什么仿佛都像是受到了牵制。
没有人比景王更明白,这牵制来自于哪里。
在一个时辰之前,景王真的以为粮草的事情,有自己外公的手笔。他有过犹豫也有过挣扎,甚至在看到母妃的信的时候,他依旧没有完全打消掉心里的那些顾虑。
母妃在信中中直言,字迹虽然是她父亲的,可是她更愿意相信自己的判断。她的父亲信国公可以以身殉国,可以死于皇帝的疑心,却绝对不会做出背叛大晟朝的事情。
景王深吸一口气,将近日以来的所有浊气都吐了出来。然后带着以往的掌控一切的自信,道,“去叫崔明德,是该亮明身份的时候了。”
向墨看着跟以往有些相似,又好像有些不同的景王。整容肃声应道,“是。”
然后走了出去,直到走到了崔明德的房间。转告了崔明德景王的话,崔明德那夸张的大笑之后,挥了挥手,“爷爷我等今日可是等了好久了,那些这一路给爷爷黑眼的。对王爷不敬的,爷爷我可都记在心里呢。哼……”然后崔明德发出了几声奸笑。
向墨愕然地看着他,像是被突然打了一束光彩在崔明德那张有些蜡黄的脸上绽放。果然,得罪什么人,也不要得罪太监。向墨突然打了个冷战,然后不自觉的摸了摸鼻子,他以往貌似也没少得罪。
突然崔明德重重的一拍桌子,“咱家这次,非要叫群人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向墨看着这样的崔明德,却是突然想到了,刚刚的景王到底有哪里不一样了。以前的王爷自信能掌控一切,可今日的景王却是多了几分豪爽与洒脱。
向墨难得的配合了崔明德一次,点了点头,说了声,“好。”
崔明德被这一声好给惊住了,一幅受到惊吓的模样,“向侍卫,您没发烧吧?”说着,还伸出手去探向墨的额头。
向墨被崔明德这句话,彻底的黑了脸。在崔明德的手还没伸到他头上之前,就往后连着退了好几步,一脸的嫌弃。
崔明德看着向墨的动作,撇了撇嘴,“得,我就好心被当成了驴肝肺。向侍卫要是没什么事,我要开始准备了。”
向墨二话不说,就往外走。
崔明德在后面嘀咕,“有这功夫在这假惺惺。还不如想想怎么给王妃传个话,让王妃给王爷写封信呢?真是不知道王爷身边怎么会有这么……”
向墨深吸了一口气,再一次认定了自己刚刚一进门的那个判断。果然,还是不能得罪太监。
平城这边,景王正准备收网。
而京城里,苏静言正在提笔给景王写信。
若是崔明德知道,不用人再三暗示,他们家那位王妃也是正在给景王写信,怕是又要感动的抱着枕头大哭一场的。
苏静言这些天在京城,也是一点都没有闲着。白日里照样的处理日常事务,隔个几天就递牌子去宫里探望贤妃。
甚至还在某一次,遇上了过来长春宫用膳的元章帝。苏静言将一个留守京城的儿媳的辛苦与苦心,在元章帝面前表现的淋漓尽致。不知是出于什么,在苏静言回到了王府之后,元章帝的赏赐就如同流水一般的搬进了景王府。
也就是在这一晚,时时刻刻都盯着的端王府那边,终于是传来了消息。
“端王爷跟杨府的二公子杨祁卓约在了京城最有名的茶馆见面。”当青枫将这个消息告诉苏静言的时候,苏静言楞了一下。
京城最有名的茶馆?不是回风楼吧。
苏静言疑惑的看着青枫,青枫在苏静言疑惑的视线中,点了点头。
所以,该说是自己的运气太好,还是端王爷的运气太差?
这约见,约到了未来最大对头的地盘,也真是够无语的了。
苏静言原本有些凝重的心情,在这一刻放松了开来。不管今天能不能打听到实质性的消息,至少,这也算是个很好的开始。
毕竟,只要是在回风楼,除非他们不用谈话交流。那么他们的一言一行,都将在景王府的监控之中。
苏静言的脸上浮现出从容的笑意,“那你跟海桐就赶紧去安排吧,带上王爷留下的令牌。回风楼是王府的产业,通知那边的掌事让他们配合。”
青枫行礼应了,然后便退了出去。
苏静言看着青枫离去的背影出了好一会神,然后才起身回到了卧房。苏静言知道这一夜青枫怕是要很晚才能回来了,可是她还是没有打算休息。苏静言对着景王在西山给她带回来的那只松鼠,开始自言自语。
“吱吱,你每日在这笼子里,会不会很难受?”苏静言叹了口。
回给苏静言的,是松鼠的一个转身,直接将屁股对着了苏静言。
苏静言笑了笑,脸上露出了些难过,“好吧,大概是有些难受的吧。就算这里不用风吹雨打,不用露宿野外。有永远吃不完的松果,还有人每天给你收拾笼子。可是,这里终归不是你的家,对吧。”
夜色深深,伴随着时间一点一点的过去,整个景王府一片安静。只有长青阁里的灯,始终的亮着。
而守在外间的文竹,隐隐听到屋里传来的苏静言小声的话语,眼圈开始渐渐泛红。
“这里,没有你的家人,也没有你的朋友。你就只能天天的对着我,不对……多数的时候,连我也不在。你就只能天天一个人,一定很难过吧。”苏静言喃喃的道。
“等过段时间,我送你回家吧,好不好?”苏静言看着笼子里松鼠,突然说道。
不知道是不是听懂了,松鼠却在此时回过了身子。甚至还走到了笼子边,用两个前爪抓住了笼子,不停的发出“吱吱……”的声音。
苏静言看着松鼠的动作,笑了笑,“好,我知道了。我会送你回家的。”
也许不如在王府被圈养这样舒服,可至少,那里才是它的家。
室内的烛火柔和,文竹已经进来换了第二根蜡烛了。苏静言仍然是坐在那里,一动不动。文竹有些小声的说道,“姑娘,要不您躺一会吧,等青枫回来了,奴婢立马叫您。”
苏静言摇了摇头,“左右也睡不着。”苏静言指了指旁边的座位,“你也别忙了,坐下了陪我说说话吧。”
文竹几步走了过来,在苏静言的旁边坐下,带着几分温和的笑,“姑娘想说什么?”
苏静言往后面的靠枕上,稍微靠了靠,目光扫过文竹温和的脸,笑着问道,“可有想过日后要嫁给什么样的人?”
文竹有些羞红了脸,却很是坚定的道,“姑娘,奴婢不想嫁人了,就在姑娘身边一直陪着姑娘。”
苏静言微微抬起头,拍了拍文竹的手,“文竹,我知道你在想什么。可是我希望你能嫁人,嫁给你想嫁的人,你愿意对他好,他也愿意对你好。”
文竹“嗯”了一声,垂着头睫毛抖动。缓缓的道,“那在奴婢没有遇到这个人以前,姑娘能不让奴婢嫁人吗?”
苏静言视线始终在文竹的身上,没有动,“好,如果你没有遇到这个人,我不会随意让你嫁人。可是,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我希望你能来告诉我。而不是因为想要在我身边陪着我,就这样错过了。”
文竹的身子微颤。
“文竹,我知道你为我的心思。可是,我也希望你能知道,我对你的心思。我希望你过得好,过得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要好。”我希望你能拥有,我们上一世都不曾有过的幸福。这一句,苏静言在内心悄悄的说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