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拿纸笔来吧。”苏大夫人微微一笑,接着说道,“阿梨那边也是该说一声的,免得她一直记着。”
苏府这边一应事务,都在苏大夫人自己所掌控的方向下发展。
而苏静言那边,却还是依旧一头雾水。
她连着进宫两次都没有见到安之,这是之前从来就没有过的。坐在马车里,苏静言注意到了一旁坐着的胡嬷嬷,眼光一变,忍不住的叹了口气。
跟着她回来的胡嬷嬷一直在注意她的神色。看到她叹气,眼神微微精光闪过。
胡嬷嬷挂起了她那招牌似的笑容问道,“王妃可是有什么烦心的事情?”
苏静言低头一笑,“多谢嬷嬷关心,不过是想着这几回进宫怎么都没见到公主,有些奇怪罢了。说起来,嬷嬷也是母妃宫里的,嬷嬷可知道公主近日都在忙些什么?”
苏静言就像是没有注意到胡嬷嬷自从上了马车就一直观察她一般,一脸孺慕的看着她。
胡嬷嬷对苏静言这样的神情,非常受用。不知不觉就将公主近日的状况说了出来,“王妃也不用觉得奇怪,公主前些日子调皮,娘娘这几日正使了几个师傅拼命的教她礼仪呢。”
即使是胡嬷嬷这么短短的几句话,苏静言还是听出了几分说不清的优越感。
苏静言抿嘴一笑,“原来是这样啊,公主性子活泼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也没有听说过会被娘娘掬着这么久的。嬷嬷可是知道,这次是为了何事?”
不想苏静言的话才一落下,胡嬷嬷的脸色就有些僵硬了。
她不过也是个在外间伺候的,说起来是贤妃宫里的管事嬷嬷。可跟方嬷嬷、柳嬷嬷这种贤妃娘娘的心腹比起来还是差了很多。是以她所知道的,也不过是些贤妃对外的说法,若说更具体的,她也是不知情的。
苏静言看了胡嬷嬷一眼,略带着些深意的笑了笑。
胡嬷嬷也是看到了苏静言的脸色,可她自己就是再怎样也是不敢瞎说公主的事情的。不然,怕是就算是她到了景王府,宫里的贤妃娘娘若是知道了,也是不会放过她的。
胡嬷嬷支吾着,说不出话来。
苏静言却表现的像是知道胡嬷嬷在宫中的处境一般,见气氛有些尴尬,微笑着转开了话题,“母妃疼爱,特意让嬷嬷来了王府,日后还请嬷嬷多多费心了。”
胡嬷嬷的脸色总算是好看了些。可是神色也到底是不如刚开始的时候那么有底气了,讪笑了说道,“哪里,王妃能干,娘娘也是知道的。不过是看着您辛苦,有些舍不得您受累。日后王妃有事尽管吩咐便是,老奴定当尽心尽力。”
苏静言抬眼看了她,淡声说道,“说起来也是巧了,现下府里管着厨房的也是一位胡嬷嬷。之前也是母妃宫里伺候的,不知嬷嬷您可是认识?”
胡嬷嬷闻言一笑,说道,“老奴是这位嬷嬷出宫以后,才到了娘娘身边的。不过也听说,就是算不上熟悉。”
胡嬷嬷的话刚落,就听见外面马突然叫了一声,跟着马车也停了下来。苏静言身子因为惯性向前倾了一下,好在旁边的海桐反应快,在出事的瞬间伸手扶了苏静言一把,因此苏静言只是略微的在桌子上轻轻地撞了一下。
可一旁的胡嬷嬷看着就不是那么好了,胡嬷嬷坐在右侧,马车骤然停下的时候她正在说话。完全没有什么防备之下,突然就被甩了这么一下。当即就摔在了马车里,还好马车够大,要不就该直接被甩出去了。可即使是这样,胡嬷嬷也是摔的头发凌乱。
苏静言憋着笑,问了句,“嬷嬷没事吧。”
胡嬷嬷起来以后,头被撞的生疼。还有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一般,看着苏静言和旁边的两个丫头都忍着笑的看着她。当下也是一阵火大,忍着痛跟苏静言回了一句,“多谢王妃关心,老奴并无大碍。”
然后就挑了眉,掀了帘子对着外面的车夫厉声道,“怎么回事?若是摔了王妃,你们可担待的起?”
苏静言看了左边坐着的春羽一眼,示意她也出去看看究竟是出了什么事。
春羽点点头,也掀了帘子出去了。
而苏静言却是坐在马车有些沉思,她今日因为进宫坐的乃是带了王府徽记的马车。又带了大队的侍卫,别家的马车怕是一看到都该让行了才是……
不待苏静言多想,春羽就又翻身上了马车。在苏静言面前低了头说道,“王妃,前面是大长公主府的马车。”
这位大长公主,是当今陛下元章帝的姐姐。只是这位是当时的皇后所出,而元章帝是淑妃所出。
对于这位有着如此贵重身份的长公主,不只是苏静言,怕是连元章帝见了也是要头疼几分的。
苏静言不由得想起上一世在京城的时候,那时候她也是刚嫁进王府不久。有一次听府里的丫鬟们闲聊,说是这位大长公主居然将自己的座驾给了一个青楼的小倌随意使用。百姓们不明所以,看着有着皇室标记的车架,自然的也就躲开了。可是那日却也是赶巧了,居然直接撞上了景王的车架。
那小倌也是坐了几次皇室的马车之后,态度越来越嚣张,就算是在大街上也吩咐将马车架的飞快。也就是那次,景王原本再听说了是大长公主的车架。想着毕竟是个长辈,因为担忧就去给这位皇姑妈请安。结果行了半天礼都没有人应,且周围伺候的人也是一副战战兢兢的样子。景王一时情急,以为出了什么事情。结果帘子一掀开,看见是个穿着妖艳的粉面男子坐在马车里。当即气的满脸杀气,叫侍卫将人给叉了出来,这件事当时闹的极大,长公主在一夜之间声名扫地。
然后,再后来……这位名声极臭了的大长公主就被贬到了禹都。
苏静言想到禹都,不由得一阵苦笑。禹都说起来离京城并不远,乃是皇室的祖籍所在。可是后来,也不知是从什么时候起。禹都就变成了默认的皇室中人的放逐之地,一如这位看似贵重的大长公主,也一如她当年。
想到这,苏静言突然精光一现。她不是这么好运气吧,前世本该景王遇上的事情,这回让她给碰上了……?
该不会那马车里坐的……?
苏静言眼前闪过一阵了然,接着问道,“长公主可在马车内?”
春羽茫然的摇了摇头,“奴婢并不清楚,只是看着大长公主的马车徽记。就赶紧回来禀告了,未曾上前询问。”
苏静言点点头,吩咐道,“胡嬷嬷劳烦您受累,下去代本王妃去跟皇姑妈赔罪。”又眨了眨眼,问道:“今日跟来的是哪位侍卫?”
海桐回道,“是向侍卫长带队的。”
王爷吩咐,但凡王妃出门。如果他不在,都必须是向墨亲自带队。王府的侍卫都是知道的。
苏静言点点头,又对着春羽说道,“请向侍卫过来。”
向墨本来是在前面跟大长公主府上的侍卫交涉,可是长公主府上的侍卫也是一阵支支吾吾。连个领头的都没有,正是头疼的时候,听见后面王妃叫他。他也就一牵马绳,骑马过去了。
在离王妃的马车还有几步距离的地方,向墨翻身下了马。走到马车跟前一揖手,说道,“属下向墨,不知王妃有何吩咐?”
苏静言此时并没有着急让向墨将路让开,只是随口问道,“可有人受伤了吗?”
眼看着周围人围的越来越多,越来越惹人注目。向墨不由得有些焦急,生怕一不小心有那不长眼的冲撞了王妃。
听见王妃的清淡的声音传来,仿佛也是突然间定下了心来。答道,“回王妃,只是刚刚长公主府里有个侍卫躲避不及,略微有些擦伤,并无大碍。”
苏静言听了倒像是有些失望的憋了憋嘴,可也还是装作有些惊讶的问道,“这……这可如何是好,胡嬷嬷那边已经代本王妃去赔罪了。这会人多嘈杂,本王妃不便下车。也劳烦向侍卫替我向那受伤的侍卫表示下歉意。”
说着就递了个荷包给海桐,海桐会意,将荷包隔着帘子递给了向墨。
向墨收了荷包,拱手行了礼。然后就又上马往前面去了,虽说并不是他们的原因,可是……毕竟那位是长辈。
向墨也并没有对苏静言的举动觉得有什么奇怪的。
大长公主乃是先帝亲封,所以无论此时马车里坐的是谁。苏静言这番姿态还是要摆出来的,可是她却是不能就这么让了路。
若真是马车里坐的是大长公主也就罢了,可是一个青楼的小倌……
苏静言倒不是非要计较什么,只是这事今日不是她。想来以后迟早也是要如前世一般的被揭穿的,那揭穿之后呢?
她原本不知道也就罢了,可若是知道了?
总不能这么平白无故的给人添了笑柄,因为毕竟前世里那事出了以后。那些曾经因为不知情而给大长公主府的马车让过路的贵妇人们,可是消停了好几个月。
苏静言这会是一点都不着急了,该着急的可不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