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王抿了抿唇,到底是没有说话。贤妃拿出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泪,“窦太医查出来,这毒已经下了约莫月余了,深入骨髓,如今昏睡不醒,恐怕是回天乏术了……”
倘若元章帝一直昏迷不醒,直接猝死,整个国家会出现剧烈动荡,甚至会引起无数人生出想要篡位的心,因为他并没有列下自己的遗嘱。所幸贤妃封锁了消息,众人只知道元章帝是因为痛失爱子,病倒了,却不知其实情况严峻到了何种程度。
“现在并未查出下毒的人是谁……”贤妃的脸色变了又变。
“母妃,您先在宫中好生照料父皇,儿臣自会去彻查清楚。”景王下颚线紧绷,镇定的宽慰自己的母亲。
贤妃看着景王,心中一阵暖意,好在自己还有个优秀的儿子,能够在此刻给她依靠。“渊儿,切记不得操之过急。至于这个消息,则是能瞒多久便瞒多久吧。”
苏静言却是在想,如何才能在警备森严的宫中给元章帝神不知鬼不觉地下毒?元章帝所吃的食物可都是被试毒的,而他贴身的人除了个李总管外,那便是宫中的妃子。如此想来,整个范围便缩小到了宫内。
“阿梨可是想到了什么?”一直关注着苏静言的景王,开口问道。
贤妃的视线也跟着移到了苏静言身上。苏静言沉思片刻,道,“母妃,父皇的吃食一直都是有着严格检测的,那下毒就自然不会是在吃食上,言儿愚笨,思来想去,父皇每日会接触到的人,除了李总管外便是宫内的妃子。”
“言儿所言即是。”贤妃看着她的眼神里多了一抹喜爱,只是在她短短几句话之中就能想的如此通透,“可这后宫佳丽不说三千,也有几百,如何又能得知究竟是何人呢?”
“虽然这闺中之事,言儿不能谈论,但今日言儿斗胆想说上一二。言儿听说,父皇每晚都是由李总管送来牌子,随后翻上一番,既然这毒下了月余,那自然可以先从这月余以来,父皇所见过的每一个人开始查。”苏静言说的话富有逻辑,很是通透,景王自然也能想到这一层,他轻轻抚了抚她的手。
这点小动作自然是逃不掉贤妃的眼睛,贤妃无奈的看了自己儿子一眼,看来啊这是栽得彻底,她又喜又忧。
喜得自然是自己的孩子能够遇到自己深爱的人,还能携手一生;忧的是自己深爱一辈子的人,如今却不知还能否醒来。她将心中思虑甩去,开口夸赞道,“言儿倒是通透。”
苏静言却摇了摇头,将手从景王手中抽出,安抚的拍了拍贤妃的手,“母妃这几日辛苦了,言儿定是日日来陪您。”
贤妃的脸上终于多了一抹笑意。
景王看着这幅场景,也稍微放下心来,“母妃,我就先将阿梨放在您宫中,我现在先去寻一寻李总管。”
他得先查清楚,有哪些人在最近贴身接近过元章帝,才能有些思路才是。
几人交谈着,却没有人发现在拐角处拿着茶水偷听的人。
待景王走后,半芹上来给苏静言和贤妃添了茶,苏静言淡淡的看了她一眼,抿了口茶,突然问道,“这茶是宫中新引来的么,我之前还没喝过呢。”
贤妃嗅了嗅茶香,道,“本宫喝了约莫一月,若是言儿喜欢,带一点回去。”
半芹也跟着道,“这个茶是奴婢家中寄过来的,奴婢老家在天衡山,父母都是那里的茶农,奴婢想着这茶在外面也能卖个不错的价格,就给娘娘喝喝试试,没想到娘娘竟是爱上了,就连皇上也喜欢呢。”
她说完后,突然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赶快低下了头,“娘娘,请娘娘责罚。”
贤妃淡淡扫了她一眼,“退下吧。”
苏静言看着她苍白的脸色,只觉得有些不对劲。天衡山盛产龙井,而这茶却是铁观音,更奇怪的是,竟然没有任何苦味,反而像是糖水,倒不像普通的茶。若是出现这样的品种应该早就火 爆整个市场才是。
“言儿,可是有什么事?”贤妃看出苏静言的表情不对,开口问道。
“言儿只是在想,这茶若是由父母寄来,那是寄了多少才能让母妃和父皇连喝了一个月?并且还在外面买不到呢?”苏静言似乎有些疑惑,随后展颜一笑,“不过言儿也只是好奇罢了。”
她的这句话,无疑于给了贤妃一个提醒。
是啊,若是父母寄东西给自己的孩子,那也就是给她尝尝鲜,这天衡山离京城几千公里,这一趟就得几个月,而且宫中泡茶的规矩都是只泡一次便换掉,这么点茶叶如何经得住那么久?
半芹在撒谎。
贤妃心里思绪翻涌而起,面上倒是不显,苏静言见目的达到,又开口道,“母妃,言儿虽然来长春宫多次,但一直没有好好的逛过,言儿可以去走走么?”
“言儿开心便是,本宫让方嬷嬷带着你吧。”长春宫实在太大,不熟悉的苏静言很有可能迷路,有人带着她比较放心。
但苏静言却婉拒了,贤妃也便随着她。
经过半芹的这一茬,苏静言愈发觉得,这下毒之人,可能就藏在长春宫。贤妃马上就要立后,她生的温婉秀丽,尽管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还是美的不可方物,所以元章帝一直很喜欢来长春宫,无论有多少莺莺燕燕的嫔妃,最能代替杨皇后在元章帝心里的地位的,也只能是贤妃。
可正因如此,在长春宫才最容易下手。下毒的方式千种万种,既然不能放在食物中,那必定还有其他方方面面可以渗透。恐怕,之前隐藏在长春宫的内奸,也牵扯着此事才对。
一切都太过巧合,似乎整件事都有着一根细线串在一起,让苏静言觉得自己能看清却又被云雾遮挡,她必须搞清楚才行。
当苏静言走到贤妃的卧室,一股香气扑鼻而来,有些过于浓郁。在她印象当中,贤妃并不喜欢这么香甜的味道。苏静言环视一周,看到一盆夜来香,而香气就是从盆栽里传出的。夜来香的味道并不是这样的啊。
苏静言上前,打算用手触碰那叶子,却听到半芹的声音。
“王妃娘娘。”半芹笑着走近她,将苏静言搀扶起来,“娘娘说了,等您回去喝茶呢。”
苏静言挑了挑眉,这未免也太过巧了吧。
她并未多纠缠,用手帕擦了擦手,“带路吧。”
轻飘飘的三个字,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气势,半芹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重新看向那盆夜来香。
苏静言回到贤妃的面前,半芹一直有些焦虑,但好在苏静言竟是没有询问一句,贤妃是不是要找自己,半芹终于松了口气。
看着她的模样,苏静言微微笑了,实在是有些太明显了。
而另一边,景王从李总管手中拿出了元章帝就寝的记录。
这种东西一般不能随便给别人看,但眼下也别无他法。
景王看的很快,却又格外认真,不一会儿就看的彻底。他大致记住了,元章帝这段时间心中一直惦念着漠北的事情,甚至都没有太去新的妃嫔的寝宫,反而一直去的只有楚昭仪以及贤妃的寝宫。
他抬眸看着李总管,李总管叹了口气,染上了一层忧愁,“不知皇上这毒什么时候才能解。”
“是啊。”景王的语气有些意味不明,莫名的,李总管只觉得自己心里发虚,“带我去见父皇。”
李总管应了声后,带着景王来到了元章帝的寝宫。
龙床上,元章帝看上去苍老无比,脸上的皱纹和苍白的脸,让景王很难想象自己的父皇在这之前是多么的意气风发。
“走吧。”景王并没多加停留,深深的看了元章帝以后,便决定先回长春宫,此事还得从头缕缕,盲目的调查只是会浪费时间,搞垮自己的心态罢了。
李总管送走景王,看着他的背影,啧啧了两声,“看来这天啊,要变得彻底了才是……”
楚昭仪此刻正在宫殿内的软榻上倚靠着,吃着从外邦送来的新鲜葡萄,她那双邪魅妖娆的眼眸水光流转。
“娘娘,听说贤妃将景王夫妇叫到宫里了。”一旁喂葡萄的下人 流光焦急的道。
“急什么?谁能够查的到我头上?差不多本宫也可以让贤妃娘娘,永远进入冷宫了。”楚昭仪笑得张狂,她自认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而如今只差最后一步,整个大晟朝还不都是在她的手中。
长春宫内。
“母妃。”景王刚回到长春宫,便看到正在发呆的贤妃,而苏静言此刻也刚好回到了大殿,于是景王又轻轻唤道,“阿梨。”
“你们可是约好了同一时刻出现,倒是赶了巧。”贤妃尽管内心苦涩无比,却还是打趣道。
景王和苏静言都明白,贤妃只是不想让他们太过担心自己。
“母妃,这件事儿臣定是会查个水落石出。”景王看着她,保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