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静言又细细地问了些,这才在脑海中将整个事情勾勒出了一个大概的轮廓。楚昭仪去元章帝面前哭诉,是因为一根山参。可恰巧赶上了安之也在乾清殿中午睡,好巧不巧的被安之给听见了。于是,安之不服气,冲动之下冲出去跟楚昭仪理论。
这事真要说起来,还真不是安之的错。
可之所以安之被贤妃拘了这么些日子,怕是其实还是为了安之好。安之再怎么说也是个晚辈,在乾清殿里当着元章帝的面,指责元章帝的宫妃。这也就是贤妃娘娘一狠心,自己先罚了。若不然,还不知惹出什么事来呢。
随随便便一个不敬长辈的名声传了出来,即使是贵重如公主,那也是不得了的。就如这世大长公主那般,只要事情没有闹开,那她就还是大晟朝尊贵无比的大长公主。可若是如前世那般的传开了,就只能是被发配禹都了。
安之到底是被这段日子的规矩礼仪给折腾怕了,虽然眼睛里还是不服气。可到底嘴上是服了软,“嫂嫂,安之知道错了,安之以后再也不跟父皇顶嘴了。你跟母妃说说,就饶了安之这回吧。”
苏静言是知道楚昭仪的一些做派的,一贯的装可怜装无辜。这次安之被罚,搞不好就有她的手笔在其中。只是到底还是贤妃技高一筹,安之如今只是被拘在了自己的院子几个月。宫里就连她,也没有听到半点安之不好的话传出来。
想到这,苏静言笑了笑道,“嫂嫂知道,我们安之最懂事了。母妃也是知道的,你看母妃这不是就让你出来了吗?”
安之憋嘴,“母妃还不是看在哥哥的面子上。”
“因为那是你的母妃,安之你想想若不是母妃先拘着你,而是由父皇来罚你。安之可是知道会如何?”苏静言说完,就只管喝茶不语,留安之一个人静静地思考着。
安之有她的天真活泼,她一直以来都活在贤妃的庇护之下,就如同当年的她一样。可是,苏静言却是知道,一味的庇护并不能让安之以后足以面对她需要面对的一切。安之的身份注定了她这一生荣华富贵,她可以一直天真单纯的活下去,她的日子也可以在贤妃在位的时候过的如同阳春白雪一般美好。
可是,天真单纯却不表示安之可以是非不分。她必须知道什么是好的,什么事坏的。她甚至可以不必懂心机算计,她只要吩咐一声,就可以将她身边的一应不好的都赶走。可前提是,她得懂得分辨。
所以,当苏静言将这一切刨开来摆在安之的面前时,安之难得的沉默了。长而翘的睫毛忽闪忽闪,一张明媚的小脸,死死的皱着。
安之并不傻,相反她很聪明。她能分辨出每个人的看法。苏静言瞅着安之的大眼睛长叹一口气,“安之,你要相信你对母妃的维护绝对是母妃最为引以为豪的,只是,母妃会更希望,你先保护好你自己。因为每一个母亲都是宁愿自己受伤,都不愿意自己的孩子受到一点点的伤害的。”
安之可怜兮兮的挽起苏静言的手臂,说道,“嫂嫂,我知道的。安之会再好好想一想的,等安之想明白了再告诉你。”
那样子,让苏静言也忍不住心疼。苏静言是有些明白了,为何贤妃总也舍不得狠下心来教导安之了。连她看了安之的脸,都控制不住的想放弃。算了吧,大不了护她一世就好了,可是谁又能真的护得了安之一世呢?
苏静言牵了安之的手,一下下的拍着,心里不免有些难过,“安之啊,若是可以母妃怕是真的不愿意让你明白这些的。只是,你若是真的想有一天能护着母妃,你就得学会长大,知道吗?”
苏静言太明白,为了儿女,为人父母可以做到什么份上了。她前世即使是无用成了那样,她的父母也是愿意一直站在她的身后的。她如今有多感激,她可以重来一遍,将上一世的那些遗憾,那些不甘都统统的改了。
她再也不想让她的父母为她操心了。
而安之,迟早有那么一天,也是终会明白这一切的。
安之眼泪在眼圈里打着转,她知道的。她知道母妃对她的好,也知道因为自己的不懂事,总是给母妃惹麻烦。安之说话哽咽:“嫂嫂,安之是不是真的很笨?”
“不,安之不笨。安之是嫂嫂见过的最聪明的小姑娘了,安之不用怕,每个人都是慢慢地就长大了的,况且有母妃在,有哥哥在,安之定是会变成我们大晟朝最聪明的姑娘。”
……
夏日里的好天气,坐着还好,可是若是到了那大太阳的底下。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满身大汗了。
徐嬷嬷早在大长公主府的嬷嬷来通知苏静言和安之花宴开了的时候,就将今日会来的重要的几家报给了苏静言。
苏静言在听到苏府大夫人的时候,眼睛一亮。再听到武安侯府楚夫人,眼神就眯了眯。又听到山东府林府的时候,就已经是没有什么表情了。
苏静言领着安之缓缓的往百花宴的园子里走去,好在一路都是长廊,要不真到了太阳底下,可真是受不了。
长廊的两边是池塘,盛夏的风原本燥热无比,可是也不知是不是经过了水面,竟是让人觉得一阵清凉。满池塘的荷叶此起彼伏,隐约中还传来阵阵荷香。苏静言就这么牵着安之一派亲密了走了过来,就像是一幅画,和谐美好。
长廊尽头的端王妃看着这样的情形,不知为何心里就突然一阵烦躁。原来她刚嫁进了来的时候,上头只有一个万事不管的康王妃。她因着嫁的是元后嫡子,连着当时的认亲礼都是元章帝亲自在乾清宫里主持的。
不知道有多风光,宫里上上下下谁见了她不夸一句端庄知礼。可是自从这苏静言来了,仿佛就都变了。她以为她在宫里不需要讨好任何人,那些人都不算是她正经的婆婆,她就可以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
可是如今,她才知道,后宫里那些一个个不显山露水的人有多么的重要。且不说贤妃每月派到府里的太医,就可以把她心心算计的计划全盘打乱。就说那一向是待她亲厚的杨妃,居然也在她怀孕的时候,往王府里送了两个美婢。
杨燕燕只觉得心里一口气压着,怎么也出不来。急躁地叫了声,“书兰。”
可是这会书兰正捧着她们家王妃日常不离手的酸蜜子果盒,完全没有听到端王妃那声轻轻地叫唤。
杨燕燕见许久都没有人答话,气冲冲地回过头来,上前两步一拍手就打掉了书兰手里的果盒,两眼充红的叫道,“本王妃叫你你没听见吗?”
书兰也是傻了眼,喏喏的回道,“王妃,奴婢该死,奴婢一时闪神了,没有听到。”
杨燕燕气地直接上前甩了书兰一巴掌……
动静这么大,且本来也就没离的多远,苏静言自然也是听到了的。苏静言倒是难得的看了次笑话,如仙女一般的端王妃,居然也会动手?
苏静言轻轻的笑,转过最后一个弯,走到了杨燕燕的面前,苏静言扬起笑脸,带着前世里端王妃一贯轻柔的语气,说道,“二皇嫂?真的是你啊,刚刚隐约听到声音,还以为我听错了呢?”
杨燕燕回过身来,苏静言云淡风轻的语气在她听来,不过是火上浇油。杨燕燕不知道的是,前世里,苏静言最烦的也是她那副云淡风轻的语气。
好像她就像是不染俗尘的仙子一般,而苏静言就是那地上的泥土。
杨燕燕瞥了眼苏静言,语气冷漠说道,“三弟妹过来了。”想了想又换上了一副面孔道,“我在府里呆的有些难受了,王爷也劝我多出来散散心,这不是正好皇姑母办百花宴,就来透透气。”
苏静言笑了笑,没有接话。只是惊讶的看着满地的果子,问道“这是怎么了?二皇嫂走路可千万小心。”
杨燕燕却是故意带着几分笑,说道,“多谢二弟妹提醒,只是这果子乃是我离不得,这会都打翻了。不知二弟妹可能帮我去跟皇姑母要上一些?”
杨燕燕见苏静言不说话,弯了弯嘴角,细声细语的解释,“三弟妹没怀过身子是不知道,我这嘴巴里啊,老是觉得没有味道,也就吃着这些酸酸的东西,才觉得舒坦。要不一会啊……”杨燕燕装作突然恶心了一样,捂了捂嘴巴,边上的丫鬟立马上前来给杨燕燕顺气打扇。好一会儿,杨燕燕才缓和了下来,面上带了几分得意又带了几分不好意思的道,“哎呀,真是失礼了,我这会就又想吃酸蜜子了呢?”
苏静言被杨燕燕这么一闹,简直就是觉得好笑。这是不走仙女路线,改娇生惯养的小媳妇路线了?
苏静言也笑了笑,深以为然的点了点头,只是顿了顿,她又笑着继续说道,“二皇嫂说的是,都是妯娌,二皇嫂想吃这酸蜜子弟妹也是该为您去寻的。只是我也没有怀过孕,也是不知二皇嫂平日里吃的是那种?看二皇嫂这样子,又是一刻都等不及了,想来二皇嫂是不知道皇姑母现在在哪,不如我带二皇嫂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