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露确实感到愤怒，但她同样好奇。
随着江城的讲解，她不知不觉地凑到了江城身边。
就跟平常一样，贴在他的身上看他慢慢讲述。
江城感觉到身边传来的热量，转头朝柳凝露笑了笑，随后拿起树杈点向倒数第二根横线，继续阐述。
“接下来要讲就是重点了，我们已经了解到人类的阶层是一步步向上走的，那么该说说这个社会的运作规律了。”
“看到最底下的这条线了吗？那是最底层，而我指的地方，是倒数第二层。”说到这里，江城问：“知道它们之间是什么关系吗？”
柳凝露若有所思，想了几秒后回答，“不太明白。”
“不明白就对了，那就是困扰你的地方。”江城接着说道：“别看这两者之间只隔了一个阶层，但实际上，他们是剥削与被剥削的关系，就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一样，众观整个网络，你会发现这是一环套一环的食物链，最顶上的人通吃一切，而大部分人是在剥削别人的同时也在被更高一层的人剥削，这就是社会运作的最底层逻辑，不管是任何意识形态的社会，都逃不开这个逻辑。”
“这话不对呀！”柳凝露本能地意识到不对劲，反驳道：“你看我们玉清门，看看我，我们都不是依靠剥削别人成长起来的啊。”
“这就是具有迷惑性的地方了，你看似没有剥削别人，但实际上你对别人的剥削才是最严重的！”江城笃定地说道，见柳凝露似乎不太能接受，他直接道出真相：“你们玉清门，整个宗门的人都在为你的成长买单，你是踩着他们的汗水，站到亲传弟子的位置上的，要是没有那些牺牲者，也就没有你的今天，这是一种隐性的剥削，要是没有意识到它的存在，你很难发现到它，可一旦说破了，也就那么回事了。”
柳凝露在宗门享受的是最好的资源，她不需要为宗门做什么，锁灵阵随时都为她开放。
而一旦有了快速成长的机会，宗门也会把资源朝她倾斜过去。
她当然可以理直气壮地说，这是宗门对她的厚爱，是她通过自身的天赋换来的。
但这只是表象，不是本质。
扒开那华丽的外衣，丢掉那层遮羞布，剥削的本质也就暴露出来了。
玉清门的弟子所做出的贡献和回报是不对等的，他们就是通过这种不对等来获取资源，最后把获取到的资源，全部倾泻到柳凝露身上，养出她这个就算是在修行界中，同样举世闻名的天才！
说到这里时候，江城看到柳凝露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做出总结性的陈词：“你看，其实你也是站在别人的肩膀上，踩着他们的头向上攀爬的，为什么会觉得剥削弱者会是一种罪过呢？你不觉得多余的同情心很可笑吗？只是因为这些矿役与你的阶层差距太大，所以你会觉得他们可怜，但要实际论起来，他们只是比你们那个阶层表现的更加明显，看着也更为触目惊心罢了，但本质上是一样，没有任何区别。”
“可是，我们不会伤害到别人啊。”柳凝露表现得有些挣扎，她还是不太能认同这种理论。
“你之所以觉得你没有伤害到别人，那是因为你没有看到而已。”江城笑了笑，摸着她的头，一边安抚她的情绪，一边说最冷酷的话：“可能你不太清楚，这些矿役之所以遭受痛苦，归根结底还是因为你们这些宗门的存在。如果你们的灵石消耗没那么大，或许就没有这么多的伤害了。”
皇朝开采出来的灵石，通过层层交易，最后都落入到隐世宗门手上。
换句话说，这一整条交易链，实际上都是为宗门服务的。
别看乾朝拥有锁灵阵，消耗的灵石数量及其恐怖，但这并非是一种常态。
据江城所知，云朝和庸朝都没有锁灵阵，他们是通过另一种效率极低的方式来凝聚灵力的。
虽然拥有与锁灵阵类似的效果，但论对灵石的消耗以及修行效果，比之宗门远远不及。
那么问题来了，他们开采出来的灵石都跑到哪里去了？
说到底，不还是要落到宗门手里吗？
“我刚才说过，整条食物链是一环套一环的关系，你别觉得跟宗门做交易的，大多数是人间的皇朝，就觉得眼前发生的一切就跟你们没关系了，实际上你们才是最大的收益，那些个皇朝说白了也就是打工仔罢了，他们全都是在为隐世宗门服务的，你能明白这一层逻辑吗？”
“所以你是想说，这里之所以出现如此惨剧，那全都是宗门的错吗？”柳凝露这时候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提出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
江城摇头，但紧接着又点头承认。
“不能单纯的把这些罪孽按到宗门头上，因为心生贪念祸害无辜百姓的不是你们玉清门，甚至连云朝都轮不到背这个锅，真正害了这些矿役的，其实都是一些个微不足道的官差、官吏罢了。但这并不能证明宗门就是无辜的，没有买卖就没有杀害，正是因为有了这一层层的食物链，才会出现底层被迫害得如此严重的情况，这口锅，你们是逃不掉的。”
宗门是最大的受益者，那么他们就有责任去被这个锅。
“作为既得利益者，至少要承担三分之一的责任，这个买卖因为你们而起，还是把这口锅好好扣在头上吧。”
说完这些，江城感到口干舌燥的，他把手上的树枝随手扔到一边，从腰间拿起水壶，“吨吨吨”地一顿猛灌。
“哈！这下舒服多了，总算把该说的话说完了，不用再承受嗓子冒着烟的痛苦，给你讲故事了。”
有些事情江城其实不想提的，但柳凝露坚持要听，他也没什么办法。
如果是别人问他，江城肯定是理都不带理一句，但这是自家媳妇啊，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自己折磨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