针孔摄像头背后，死一般的寂静。
过了足足十几秒，一个经过电子处理，显得有些失真的少年声音才从墙角的扩音器里传出来。
“你……你们到底是谁？”
声音里没有了之前的嚣张，只剩下浓浓的戒备和一丝无法掩饰的惊骇。
江龙根本没搭理他。
他把阿狸抱起来，将那个还在发光的全息平板电脑揣回自己兜里，然后径直朝着通往地下室的楼梯走去。
“走吧，下去看看咱们这位能让莉莉都头疼的高手，长什么三头六臂。”
张紫月跟在后面，嘴角冷笑一声。
推开地下室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混杂着方便面调料包和电子元件过热的独特气味，扑面而来。
地下室空间不大，但密密麻麻地塞满了各种服务器机柜。
无数颜色各异的线缆像杂乱的血管，在地板和天花板上蔓延，机柜上的指示灯疯狂闪烁，风扇的嗡鸣声连成一片。
在这片由数据和电流构成的钢铁丛林中央，摆着一张破旧的电竞椅。
一个身材瘦削、脸色苍白的少年，正坐在椅子上。
他看起来最多十七八岁，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T恤，头发乱糟糟的，鼻梁上架着一副厚厚的黑框眼镜。
他面前，是三块拼接起来的巨大曲面屏，屏幕上瀑布般流淌着绿色的代码。
少年手里端着一个泡面桶，正呼噜呼噜地吸着面条，听到门口的动静，他甚至头都没抬。
“你们不该来这里的。”
少年的声音很平淡，仿佛江龙他们的出现，只是打扰了他吃宵夜的雅兴。
“哦？”
江龙拉过一张落满灰尘的塑料凳，大大咧咧地坐下，顺手还从旁边的迷你冰箱里拿了罐可乐。
“咔哒”一声，拉环被打开。
“你的机器人大军都被我拆成废铁了，你觉得你还能拦住我？”江龙喝了一口可乐，懒洋洋地问。
少年终于吃完了最后一口面，把汤都喝得干干净净。
他放下泡面桶，用手背抹了抹嘴，这才转过椅子，正对着江龙。
他的眼神很亮，亮得有些不正常，里面燃烧着一种狂热和偏执。
“那些破铜烂铁，只是用来拖延时间的玩具。”
少年指了指自己面前的中央屏幕。
屏幕上的代码瀑布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巨大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虚拟按钮。
按钮下方，是一行醒目的大字。
【系统重置】
“看到这个了吗？”少年脸上泛起病态的潮红，他张开双臂，如同一个站在舞台中央的指挥家。
“只要我按下去，整个京城，不，整个玄庭体系下的贡献点系统，会在0.01秒内，全部清零。”
“没有富人，没有穷人，所有人，都回到同一起跑线。”
他看着江龙，眼神里充满了审判的意味。
“这才是我要的，真正的公平！”
张紫月秀眉一蹙，这家伙，是个疯子。
江龙却笑了。
他甚至还鼓了鼓掌。
“想法不错，很有精神。”
少年愣住了，他设想过江龙的无数种反应，愤怒，恐惧，威胁，求饶，但唯独没想过，对方会是这种看戏的态度。
“你……你不怕吗？”
“我怕什么？”江龙又喝了口可乐，反问道。
他把凳子往前挪了挪，身体前倾，看着少年的眼睛。
“来，你按。我看着你按。”
少年的手悬在键盘上空，指尖离那个决定无数人命运的回车键，只有不到一厘米的距离。
但他却迟迟没有按下去。
“按完之后呢？”江龙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柄重锤，敲在少年的心上。
“所有人的贡献点都变成零，然后呢？”
“农场停止生产，因为没人用贡献点去驱动机器。”
“净水厂停止运转，因为工人没有贡献点拿，不会去维护。”
“发电站停工，全城断电。然后呢？”
江龙每说一句，少年的脸色就白一分。
“然后大家为了抢最后一点食物，开始自相残杀。你所谓的公平，就是让所有人一起回到茹毛饮血的原始社会？”
江龙站起身，走到少年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小子，别把无知当个性。破坏规则，从来都不叫牛逼。”
“建立一套更好的规则，让所有人都愿意在你的规则下玩，那才叫牛逼。”
江龙指了指少年那引以为傲的屏幕。
“就你这点三脚猫的功夫，也敢妄谈‘公平’？”
他转过头，对一直好奇地东张西望的阿狸招了招手。
“阿狸，过来。”
阿狸迈着小短腿跑了过来，嘴里还叼着半根棒棒糖。
“姐夫，这些铁盒子好吵呀。”
江龙揉了揉她的头，指着少年的电脑屏幕，笑着说：“给这位小哥哥，上一课。”
“让他见识一下，什么叫‘科技与狠活’。”
“好哦。”
阿狸乖巧地点点头。
她从口袋里掏出那个王莉莉特制的黑色平板，小手在上面划拉了几下。
少年面前的巨大屏幕上，那个散发着红光的【系统重置】按钮，突然开始剧烈地闪烁起来。
紧接着，一只用代码构成的，异常可爱的二次元小狐狸，凭空出现在屏幕中央。
小狐狸歪了歪头，冲着屏幕外的少年眨了眨眼，然后张开嘴，一口就把那个巨大的红色按钮给吞了下去。
“嗝~”
小狐狸还人性化地打了个饱嗝，肚皮都撑圆了一圈。
然后，它原地转了个圈，变成了一行巨大的，充满了嘲讽意味的汉字。
【就这？】
少年呆呆地看着屏幕，仿佛被抽空了灵魂。
他引以为傲，能够颠覆整个玄庭秩序的“最终武器”，就这么……被当成饭后甜点给吃了？
他颤抖着手，疯狂地敲击键盘，试图夺回控制权。
但无论他输入什么指令，屏幕上的那行字都纹丝不动。
“不……不可能……”少年喃喃自语，脸上的血色褪得一干二净，“我的‘逻辑奇点’是无解的……它已经超越了这个维度的计算规则……怎么可能……”
“没有什么不可能的。”
江龙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
“你那套所谓的‘超越维度’，在我妹妹眼里，就像小孩子玩的贪吃蛇。”
“还是最原始的那种。”
“噗通。”
少年从电竞椅上滑了下来，瘫坐在地上，双眼无神。
他所有的骄傲，所有的狂热，所有的偏执，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我输了……”
良久，他才从喉咙里挤出这三个字。
他抬起头，看向江龙的眼神，已经完全变了。
不再是审判和偏执，而是混杂着恐惧、迷茫，以及一丝……对于更高层次力量的渴望。
他突然手脚并用地爬到江龙面前，然后重重地把头磕在地上。
“大师！收我为徒吧！”
这一声喊得撕心裂肺。
“我想学这个！求求你！教我！”
江龙看着跪在自己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少年，感觉有些好笑。
他掏了掏耳朵。
“想学啊？”
少年疯狂点头，像小鸡啄米。
“我教你啊。”江龙的脸上，露出了魔鬼般的微笑。
“我们玄庭最近刚好在扩招，网络安全部还缺个端茶送水的。”
他顿了顿，补充道。
“先去那实习三个月吧。能不能转正，看你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