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小鱼高兴坏了,去得更勤了,殷勤得让柳燕宛这个姐姐都有些吃味儿。
可这样简单快乐的生活并没持续太久。纪情两岁的时候,李婉之和纪卿南偷偷离开了无岁岛,从此再也没有回来。
巫离开后,村民们十分悲伤,他们商议着要把巫找回来,可是他们害怕外面的世界,所以迟迟没有成行。又过了一年多,村民们救下一个遭遇海难的商人,村民们不想再收容外人,商人为了能暂时留下,答应做他们的向导,带他们离开无岁岛找李婉之。
在村民们准备出海船只时,商人潜入祠堂盗走了几颗琉珠,还偷了一艘船连夜离开无岁岛。
又过了半年多,一群不明身份的人突然乘船来到海岛,他们逼问琉珠的下落,村民不说就直接杀人。看守祠堂的人一见事情不妙,放了一把火把供奉在祠堂的琉珠烧了个精光。
之后无岁岛陷入了炼狱,无数村民被杀,只有零星几个人坐船逃了出去,柳家姐弟被父母藏在储物的沙坑里,方才躲过一劫。
他们躲了一天一夜才敢出来,发现所有人都死了,大多数房屋已经烧成空架子,他们赖以生存的家成为废墟。他们埋葬了所有人的尸体,在无人的海滩上对着大海痛哭。
柳燕宛带着柳小鱼艰难地活了下来,等到他们稍大,就乘船离开了无岁岛。
后来,他们每隔个几年都会回去一趟,因为他们知道当年并不是所有村民都死了,他们觉得那些离岛的人终究会回去。
他们每次回去,都会在海边的石碑上留下他们姐弟二人的讯息,哪怕有一个人看到,也会知晓他们还活着。
其实柳小鱼更希望李婉之能看到,比起娶不到心心念念的“纪情”妹妹,他更加遗憾的是找不到当年的凶手,和族人离散不得相见。
李婉之是巫,是岛上最有本事的人。只要她能回来,定能为所有族人复仇。
可惜他们姐弟俩等了很多年,一个人都没有等到。
如一听完什么都明白了,原来阿娘会画血咒是因为她曾经做过巫,她了解琉珠,是因为琉珠本就产自无岁岛。
更让她没想到的是,她和柳小鱼竟然有婚约。
“这些年我们一直在打听李姨和你的消息,只是没想到你竟然改了名字,不然我们早就相认了。小鱼这么多年一直在找你,是我劝他不要等了,后来他喜欢上你……难道真是姻缘天注定?”柳燕宛苦笑。
如一既难过又尴尬,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当年纪家被抄,值钱的物件一件也没留下,偏偏那个鱼骨吊坠留了下来。她一直以为那是阿爹送给阿娘的小玩意,偶尔还会拿出来看看,没想到竟是柳小鱼的聘礼!
“小鱼说你父母早亡,李姨和纪叔……他们是怎么死的?”
“我五岁那年,阿爹因为盗珠案被斩首,阿娘……在阿爹斩首的当天晚上自缢而亡。是师父抚养我长大,不然我也早就不在了。”
柳燕宛吃惊地看着她,“李姨那么多年前就死了,难怪我们怎么都找不到她。”
她流下眼泪,“这么多年,没有一个人回去无岁岛,可能当年出逃的人也都不在了吧。”
两人互相依偎着,思念着那些离去的人,流泪不止。
也不知过去多久,外面再一次响起脚步声,这一次脚步声是直接冲着她们这间牢房来的。
一个道士打扮的人站在牢门口,吩咐旁边的人道:“把门打开。”
道士走进牢房,对着如一二人打量个不停。
“你们谁是柳燕宛?”道士问道。
如一心中一凛,刚要承认自己就是,靠坐在石壁上的柳燕宛已经抢先一步回答:“是我。”
道士看了柳燕宛一眼,又转头看向如一,眼神中带着淫邪之色:“原来你就是纪如一,没想到是个美人。”
如一厌恶地撇过头去,道士轻笑一声,走到柳燕宛面前。
“也是个美人,看来无岁岛的女子都是上等货,可惜只剩下你们两个。”
柳燕宛愣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知道她出身无岁岛的,除了逃走的村民,就是当年制造屠杀的真凶了。
她猛地站了起来,凶狠地瞪着道士:“你怎么知道我是无岁岛的人,当年屠杀村民的凶手是不是你?”
道士咂了咂嘴道:“你想知道真相也不难,只要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把真相告诉你。”
“你想知道什么?”柳燕宛压抑心中怒火。
“我想知道……”
道士毫无防备,刚要开口说出问题,柳燕宛突然扑了上去,她力气不够,只能死死抓住道士的胳膊,一口咬在他裸露的颈子上!
柳燕宛下了死力气,狠狠地咬住那块肉,道士被咬得惨叫不已,鲜血瞬间洇湿了衣襟。守卫急忙冲进来帮忙,如一上去阻拦,被一拳打倒在地。
守卫扯住柳燕宛的头发,一拳打在她的肩膀上。柳燕宛踉跄着往后跌,眼看就要撞到墙上,如一艰难地爬起来,抢先挡在柳燕宛和墙壁之间,柳燕宛撞在如一身上,虽然有了如一这个缓冲,但肚子仍然痛得厉害。
柳燕宛强忍疼痛,吐出嘴里的肉块,冷笑地看着道士,“你以为我会被你愚弄吗?你若不是当年的真凶之一,又怎么会知道当年岛上发生的事!”
道士捂住流血不止的伤口,狼狈又凶狠地瞪着柳燕宛,“若不是王爷想知道琉珠的秘密,你们焉能活到现在,识相的就赶紧说出来,不然你们两个美人……哼哼,只能沦为男人胯下的玩物。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柳燕宛笑了,她满嘴鲜血,看上去仿若恶鬼。
“像你一样窝囊的男人吗?那就来吧,看看谁先死。”
如一和柳燕宛并肩站着,明明只是两个弱女子,却仿佛无坚不摧的战士。
道士脖子上的伤口实在疼得厉害,他只能狼狈的退出牢房。他们刚退出去,柳燕宛就倒了下来,如一死命地撑住她,把她往稻草上拖。
“如一妹妹,我怕是不成了。凶手出现了,我却报不了仇,我好恨啊!”
如一流泪,“宛姐姐,你要坚持住,我们肯定会得救的。你如果出事了,让柳小鱼怎么办呢?他一定在找我们,魏凌洲也是,我们一定能出去,你相信我。”
“小鱼在等我……”柳燕宛慢慢昏睡过去。
如一抱着她,靠坐在石壁上,心里分析着道士话中透露出的信息。
睿王很可能是当年无岁岛惨案的幕后指使,就算不是,他也是知情者。无岁岛覆灭的时间在她出生之后,睿王母子献珠之前。幕后之人听到了琉珠长生的传说,想要得到更多的琉珠,才会杀人夺珠,庆幸的是无岁岛的人烧掉了琉珠,幕后之人没有得逞。
道士知道她们二人是无岁岛的后人,他得到信息的渠道有二,一是当年逃走的村民,二是留下信息的石碑。石碑是柳家兄妹为有可能回去的村民准备的,可是村民没回去,睿王派人去了。
他们很可能从无岁岛的废墟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比如说李婉之是岛上最后一个巫,她知道琉珠的秘密。,最重要的是她逃离了无岁岛,还生了一个女儿。
他们顺着线索,先是找到了柳燕宛,即便裴二娘不想交出柳燕宛,可是她无法违抗睿王。接着就是她,她们都是无岁岛留下来的“余孽”。
她之前的推测大错特错,她被抓并不是因为魏凌洲,而是因为她是李婉之的女儿!
……
魏凌洲已经整整两天两夜没有合眼了。
如一被人带走后,他领着人把睿王名下所有产业都扫荡了一遍,然而并没发现任何线索。他还命人把郑凡和李默声抓起来,郑凡很是奸猾,城里乱起来的时候,他就先一步跑了。在抓李默声的时候,长秋竟意外地抓到了一个在逃犯人——徐林。
徐林曾经做过潘华眉的丫鬟,他本是男儿,却男扮女装跟在潘华眉身边,帮着潘华眉做了不少恶事。潘华眉被捕之前,他就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
长秋碰到他的时候,他脸上敷着黄粉,跟男扮女装时的样子相差很大,幸好魏凌洲让画师根据徐林的相貌画了很多男女皆有的画像,长秋就是靠着画像才认出徐林。
徐林见行迹败露,拼了命逃走,可惜他不是长秋的对手,二人对打了几十招,徐林一招败北,被长秋擒获。
李默声知道大势已去,公差拥上来抓他的时候,他几乎没有反抗,接受审问时也很老实。
李默声算是睿王手下的一员大将,专门为他揽尽天下之财。这些年睿王招揽有才之士,养军队,储备武器甲胄等等,全都靠他的财力支持。长秋在李默声家搜出大量账本,这些都是给睿王定罪的证据。
至于徐林,经过刑讯,他们终于扒开徐林这个人的外壳,了解到真正的他。他的真名叫做常余木,是常余山的弟弟,他原本就是李默声的手下。
常余木和常余山是孤儿,睿王府的大管家每年都买一批孩子接受秘密训练,然后根据个人的资质,决定他们的位置。常余山心思狡诈,功夫了得,是大管家的得力手下。常余木功夫一般,但擅于伪装,被分派到李默声身边做事。
徐林是常余木假冒的,他与杏妆自然不是姐弟关系,杀杏妆也不过是为了完成任务。
这些年睿王一直在寻找流落在外的琉珠,其实最先得到琉珠的人不是睿王,而是睿王的舅舅——利国公。利国公当年在商人手中买到三颗琉珠,还听到了一个关于长生的传说,他当然不信,派了亲信去打听。亲信回来后告诉他,琉珠产自无岁岛,第一个得到琉珠的人活了几百岁,无岁岛的村民寿数基本都在七八十左右。
长生可能是假,但琉珠能延年益寿却是真的。
古往今来,哪个凡人不想长生不老?哪怕不能长生不老,活到七八十岁的又有几个?
当时利国公已经年近五十,随着年龄的增长,身体逐渐变差,精力也是大不如前,偶尔还会患病,他想要长寿的心比任何人都急切。
他把其中一颗琉珠送给自己的妹妹利贵妃,其余两颗琉珠,一颗做成指环日夜戴在手上,而另一颗他打算直接吞服。
那天外甥睿王正好来利国公府,利国公告诉睿王,琉珠果有奇效,他戴上琉珠指环之后,觉得身体越来越好,所以他已经迫不及待,打算吃掉一颗琉珠,让自己变得更加健康。
睿王亲眼看到利国公吞食琉珠后爆体而亡的模样,看着那满地的血肉,睿王受到了极大的惊吓。
利国公豢养的老道士赶到,老道士对利国公的死痛心疾首。他告诉睿王,琉珠其是蚌妖的妖丹,内含充沛的力量,使用得当,确实能让人多活几十年,但是妖丹中也蕴含着一些驳杂的东西,这种东西能放大人的情绪和贪欲,造成不好的后果。
利国公之所以会爆体而亡,是因为他的身体承受不住妖丹的力量,如果想要得到琉珠的力量而不被反噬,必须先去掉这些驳杂的东西才行。
睿王问他怎么去掉驳杂的东西,老道士并不知晓。想来,也只有无岁岛的人才知道这个秘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