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2
宋承乾解了我的宫门，先前没来请安的妃子便全都过来了。
带头的是梅妃，她是蒙古国的小公主，几年前被送来和亲的，她倒是个豪爽的女子，说话直接，她说宋承乾不是她喜欢的类型，在她们蒙古，男子都是身高九尺浑身腱子肉的汉子。
她和我关系最好，刚进宫时总爱用我说些蒙古的趣事，时间长了我们这群姐妹倒是也喜欢围在一起听。
跟在她身后的是高嫔，户部侍郎家的女儿，她说她进宫竟是来一睹我的芳华的。
她说自己生在京城，自小便听闻我和宋承乾的佳话，更是到后来的七子夺嫡，我和宋承乾一起杀出了一条血路，让她十分崇拜。
再之后是安常在，她便是个害羞文静的小姐了，整日畏畏缩缩躲在高嫔身后，就连看见我也是怯懦的。
她们一众人行完礼，我给她们都安置了座位。
梅妃刚坐下就怒拍了下椅子开口：「气死我了！皇上竟然为了那个女人罚姐姐禁足！」
一旁的高嫔也在旁边附和：「是啊娘娘，连我都看不下去了，皇上竟然还让她料理后宫事务，也不看看自己配不配！」
就连平时不说话的安常在也附和：「我也觉得陛下有些过分……」
我看着她们三人气鼓鼓的样子不禁笑出了声，安慰她们：「好了，不说别的了，你我姐妹几个也好些日子没见了，我让碧玉备了馅料，咱们一起包些饺子给各宫送去如何？」
梅妃第一个答应，然后我们几个便围在一起包起了饺子。
那些不开心倒也抛在了脑后，我想这样有姐妹相伴下去也是极好的。
我自然是没把饺子送去云莲宫的，但我却未曾想到沈若芸会派人来要。
沈若芸身边的婢女来到我宫中时，那副傲人的嘴脸简直觉得自己飘了一般。
既然她来了，我也没有不给的道理，免得又被人戳脊梁骨说自己小气。
碧玉没好气地将剩下的饺子丢给那个婢女，没承想那婢女还说：「我们娘娘有皇上赏赐的松茸饺子，今日来拿这个是为了给皇后面子。」
碧玉气急了想要上前却被我拦下。
碧玉不服气：「我们娘娘自小便是名门贵女，什么没见过！显摆什么呀！」
名门贵女吗？但我的家人又在哪呢……
苏府被烧之后，我没来得及悲伤便随宋承乾征战，帮助他七子夺嫡。
事情了去之后，痛心疾首的悲伤才席卷了我。
守孝的那三年，我整夜整夜的睡不着，以泪洗面更是常态，那是对我最好的家人，是我最爱的家人。
宋承乾便每日下了朝后便来我宫中陪着我，时常在我梦魇之时轻轻安抚着我。
宋承乾说只要有他在一天，他便是我的家人，他会对我比我的家人还要好千倍万倍，而我只需要像爱家人一样爱他一些就够了。
那现在呢？宋承乾，你还是我的家人吗……
第二日宫宴上，我和宋承乾坐在一起，但却相顾无话。
我瞥见宋承乾的眼神一直往一处看，那是沈若芸的位子。
但她今日怎的没来？
歌舞过后，宋承乾终于忍不住抬手唤来了一旁的太监耳语询问。
但不知那太监说了些什么，宋承乾直接将桌子掀翻了。
我吓得站了起来，一旁的碧玉急忙上前扶住了我。
而宋承乾则是如同看仇人的目光看向了我。
「苏竹韵，你怎么就是容不下阿芸，竟然还在送她的饺子里下毒！」宋承乾怒道。
我满眼不解地看着他，但更多的是心痛。
「陛下，皇后娘娘没有下毒，那日的饺子是我同娘娘一起制作的，我们都能作证娘娘没有下毒！」高嫔站起身为我辩驳。
梅妃也站了起来：「皇后娘娘的慧德我们这些姐妹都看在眼里，云莲宫那位。」梅妃翻了个白眼，冷哼了一声。
安常在也站了起来战战兢兢开口：「我……我也可以作证。」
宋承乾气得不行，指着我的手指都在颤抖：「给朕把碧玉抓去慎刑司！皇后给朕送回她宫中去！」
我护着碧玉不让侍卫带走她，开口说道：「陛下，你从头到尾都没有听臣妾一句解释便就要将臣妾的婢女抓去严刑拷打，陛下把臣妾当什么？」
宋承乾看着我的眼神浮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变化。
「好，那朕就让你当着颖妃的面解释！」宋承乾说道。
宫宴还未结束，一行人便随着宋承乾的轿辇浩浩荡荡地去了云莲宫。
云莲宫中，沈若芸虚弱地躺在榻上，脸色白得像纸。
见我过来她竟露出惶恐的神色往角落缩去。
宋承乾见状一把将他揽入怀中安抚：「阿芸不必怕，有什么事同朕说，朕替你做主。」
沈若芸小小一只缩在宋承乾的怀里，怯生生开口：「承乾哥哥，我怕，我是不是要死了。」
衣袖之下，我的手摸摸攥紧：「颖妃说本宫在给你的饺子里下毒，你可有证据？」
沈若芸看向我，眼中的泪珠骤然落下：「皇后姐姐，我只不过是太爱陛下了，我知你恨我，但也不能拿陛下的子嗣玩笑啊。」
我心中不禁生出了疑惑，子嗣？
宋承乾命婢女将未吃完的饺子承了上来，太医仔细检查一番说道：「回皇上，这馅料中的确含有致女子不孕的药物。」
梅妃听闻便要为我辩驳，我用手在暗处碰了碰她示意她要保全自身。
「本宫从未做过如此害人之事！你休要污蔑本宫！」我说道。
但宋承乾却抄起桌子上的碟子狠狠砸向了我，我躲闪不及那碟子砸在我的胸口上，然后掉在地上摔碎了。
「这馅料出自你宫中！你还辩解什么！」宋承乾怒道。
我直接跪在了地上，举起了一只手：「臣妾用性命发誓，从未在馅料中下毒。」
梅妃见状也跪了下来：「臣妾相信皇后娘娘。」
高嫔和安常在也跪了下来附和。
宋承乾居高临下地看着我，像是气急了，但我没想到他竟然会开口说这种话。
「皇后，你不要因为自己生不出，就阻拦旁人为朕诞下皇子！」宋承乾怒道。
我猛然抬头看向他，四目相对的那一瞬，宋承乾的眼神有些闪躲。
我站起了身，双目死死盯着宋承乾想从他脸上看出一丝从前的样子，哪怕有一丝悔意也好，但没有，什么都没有。
刚成婚那年，我孕育了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但因我在伴宋承乾七子夺嫡之时腹部受了伤，这个孩子即使我百般小心终究也还是未能留下。
当时宋承乾安慰我说，哪怕我生不了他也会护我一辈子，并且太子的位置一定会留给我们的孩子。
当年的我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这件事会是多年后宋承乾亲自刺向我的一把锋利的剑。
如今在他心里，我是恶毒善妒的皇后，而沈若芸是被我欺负的小白花。
自从沈若芸出现后，宋承乾可能早就忘了关于我们之前的一切，他费尽心思只为博美人一笑，哪里还记得我呢。
泪水从眼眶滑落，我已经好些年没流过眼泪了，记忆中的上一次还是失去我们的孩子的时候。
宋承乾看见我的泪珠眼中闪过慌乱，就连手也像是肌肉记忆般地想要抬起，但他终究还是未能为我拭去泪水。
宋承乾今日的举动无疑是在当众打我的脸，让我颜面扫地，既然如此，我也不想再执拗了。
「既然陛下认为我恶毒善妒，那这皇后之位由我坐实在不妥，我自请废后，皇后玺印我会差人送到太和殿的。」我说道。
「放肆！苏竹韵你在胡说什么！」宋承乾怒斥，想要抬手打我但终究还是忍住了，在场所有人齐刷刷全部跪在了地上求他息怒。
我丝毫没有畏惧地看着宋承乾，沈若芸这时在身后娇弱地开口：「陛下，臣妾只不过是不能孕育罢了，陛下不要为了臣妾和皇后姐姐制气。」
宋承乾回头看了眼沈若芸，转而看向我的时候眼里怒意更甚。
「来人，把皇后关进他自己的宫殿好好反省去！」宋承乾说。
我回到了宫中，本想着保住了碧玉这样也好，但没想到刚进了宫门便来了两个侍卫要将碧玉带走。
我将碧玉死死护在身后质问他们可有圣旨，哪怕是他们说有陛下口谕我也不肯交出碧玉。
但宋承乾身边的大太监真的拿了圣旨过来，是沈若芸说是碧玉在我身旁吹耳边风这才让宋承乾下旨将碧玉抓去慎刑司。
碧玉被侍卫带走了，我拼命阻止也未能成功，宫门落锁的那一刻，我双腿再也支撑不住倒在了宫门口。
再醒来已是黄昏，我扶着墙回了屋中竟看见桌子上有两串糖葫芦。
我一把将东西摔在了地上，这两串糖葫芦让我觉得宋承乾就是在深深地羞辱我，他真当我将门之后和那些深闺女子一样吗。
我此生都不会原宥他做过的事，但眼下最重要的不是悲伤，而是要将碧玉从慎刑司救出来。
我从后门拖我养的宫人传话给梅妃让她帮我去救碧玉。
但等了几日都迟迟不曾有消息直到送饭的婢女偷偷将信纸塞给了我。
我本以为碧玉安全了，但信中却是她的死讯。
碧玉死了，在送进慎刑司的第一日便死了。
我冲到宫门口拍着宫门大喊：「我要见皇上！我要见皇上！」
但终究是无人应答，明明碧玉已经二十四，再过一年她便可以出宫了，我许诺定会给她择个好人家……
但宋承乾没来，沈若芸却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