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0
楚楚没多长时间就要生的时候，江白仁才养好了被打肿的脸，出现在了年轻人的聚会中。
我不可避免地和他见了面。
那时候我和江白夜坐在一起，江白夜正在殷勤地剥虾，剥好了把虾肉放在碟子里，让我的贴身丫鬟端给我。
既体贴，又做足了礼数。
看到这一幕的江白仁脸很臭，和我说话的时候嘴更臭，“看来我的未婚妻和我的弟弟相处不错。”
我还没说话，江白夜先皮笑肉不笑地给大哥怼了一句：“现在不是你的未婚妻了，少来见你弟弟喜欢的女人，当心爹打死你。”
定国公是绝对不想两家婚事告吹的，现在是鼓足了劲儿支持江白夜追我。
我的丫鬟也一点不客气地帮腔：“你有时间关注我家小姐的事，不如多关心关心自己的孩子。大夫说楚楚的怀相不是很好，林家门口的狗都知道担心地蹭蹭她的肚子，你这个当爹的不操心吗？”
江白仁脸更黑了：“你！”
我的丫鬟哼了一声，没给他好脸色。
不少人都看过来。
江白仁没有在众人面前和我的丫鬟吵架，虎视眈眈地看着我。“楚楚最近怎么样？”
能怎么样，当然是被我弟好吃好喝地供着。人品虽不咋地，但谁让我弟喜欢。
林家倒也供得起她一口饭吃。
“我们家没有人为难她。”我看着江白仁，“等她生下孩子，就可以正式成为我弟弟的妾室了。”
江白仁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她已经有了我的孩子，怎么还可以嫁给别人？”
我上上下下打量着江白仁，“怎么这话说的你给过她选择一样？”
楚楚人不怎么样。
但江白仁也绝对是活脱脱的一枚大渣男。
他和楚楚滚了床单，但从没说过要给楚楚一个名分，甚至假装不认识楚楚。
这是我弟原谅楚楚的重要原因。
失了清白怀了孩子，而江白仁从没想过救她，楚楚身在花船能有多少选择呢？不扒上我弟，恐怕等着她的就是无间地狱。
这也是我不能原谅楚楚的重要原因。
明明江白仁对她这么凉薄，她却在被我弟从花船上救出后，反手在婚礼上和渣男跑了。
我弟赎了她，我家好吃好喝养着她，我说服爹娘让我弟以正妻之礼迎娶她。结果大喜的日子，在众宾客面前，她让林家成了所有人的笑料。
11
我怼完江白仁后，这个大渣男当天晚上就派了一顶小轿过来，说要接走楚楚，让楚楚去定国公府做他的侍妾。
这待遇和书中要死要活娶她为妻差了太多，江白仁这个大渣男本人甚至没有到场。
楚楚也就没有书中被抢婚时走得那么毫不留恋。
她看着来接她的小轿和一脸轻蔑的定国公府侍女，气得眼泪直流。
“滚！都给我滚！”
楚楚挺着肚子拿着大扫帚，把定国公府的人都扫了出去。
之后哭倒在我弟怀里，“我在花船上是身不由己，为什么要为了身不由己时的事葬送现在的生活？我不想去定国公府，我想留在你身边，我想和你在一起。”
楚楚看起来很坚决地要留在我弟身边，不知道是又在演，还是真的看开了，发现跟着我弟比跟着渣男江白仁好。
有一说一，我弟是真的爱她爱得要死要活。如果她回心转意不惦记着江白仁，踏踏实实和我弟重新开始，林家也就捏着鼻子认了。
谁让我弟傻呢。
就怕她心思未绝，一边占着我家的便宜，一边和江白仁纠缠不清。今天大扫帚赶定国公府的人出去，明天江白仁亲自来了又眼泪一抹跟着渣男跑了。
但我弟看起来完全没犹豫，他相信了楚楚的话，整个人的精气神都提高了一截。
我：……
好吧，那就让他先高兴着吧。
也许楚楚真就回心转意发现他的好了呢？
那他也就不必像书里一样伤心失意，形销骨立了。
但我还是觉得，楚楚不太靠谱。
12
我弟和楚楚蜜里调油地过了一段时间。
说是蜜里调油，在我看来不过也就是普通的谈心说笑罢了。
楚楚那大肚子，我弟也不好做很多亲密的事。
楚楚也有意无意地推拒着。
楚楚临盆的那日，我娘虽然不喜欢她却还是给她请来了靠谱的稳婆，又找人去库房里取参片给她含着补身。即将降生的孩子虽然不是我们家的，但家里人一点也没有在生孩子这事上为难她。
用我娘的话说，那么干缺德。
楚楚熬了一夜，艰难万分地生下一对双胞胎，是两个极可爱的女孩。接生的稳婆连连夸可爱，说她接生的孩子多了，生下来就可爱的少见，没长开的新生儿大多跟小猴一样的。
楚楚见了自己的孩子，也爱得跟什么似的。虚得手都快抬不起来了，还是想抱抱自己的孩子。
她苦苦地央求我爹娘，请他们不要送走自己的孩子，不要让她们母女承受分离之苦。
我弟也帮腔，说是不差这么两个小孩子的一口饭。
要我说差太多了，孩子是江白仁的，留在我们家算什么呢？我弟的庶女？等孩子长大了，对着和自己没有血缘关系的父亲，不尴尬吗？
然而楚楚哭的实在太惨了，一大两小哭的好像要天塌地陷。
楚楚哭诉：“孩子到了国公府不会被重视的，江家一定不会对她们好，他们根本不会在乎两个私生女的！就让她们留在我身边吧，我会照顾好她们，不让她们给林家添乱的！”
我爹娘都是心善心软的人，看着楚楚和刚降生的一对孩子，心里确实不忍，就对楚楚松了口。说是让她问问定国公的意思，定国公府真的不管这两个孩子的话，他们愿意把这一双女孩养在府里。
楚楚抱着孩子泪眼蒙眬：“多谢，多谢老爷夫人的大恩大德。我一定会服侍好少爷，绝对不会有二心的。”
然后自己把两个女孩留了下来，根本没去问江白仁。
我猜楚楚是觉得江白仁不喜欢她，也不会喜欢两个孩子，这两个孩子还是待在林家最舒服。
但是江白仁想的和她想的恐怕不太一样。
江白仁终于亲自上门来找了她一次，点明要把她和孩子带走。
江白仁说，他的血脉不能流落在外，自己的女儿不能喊别人爹。
楚楚不相信江白仁会对女儿好，不肯让他把孩子带走。
江白仁没动手抢人，只是留下了一番话。
“再怎么样，我是孩子的亲生父亲，对她们一定比外人好。只要你带着她们进国公府，我担保给她们正式的身份，不让她们做私生女。林家呢？对外准备怎么宣称我女儿的身份？”
楚楚听完沉默，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后来她问我弟弟，这对双胞胎的身份怎么算？
楚楚之前是乐籍，被赎身后是奴籍。原书剧情里，我弟为了让她做正妻，特意把她的奴籍消了。然而因为我没有去说服爹娘，楚楚怀孕的事暴露，这事不了了之了。现在楚楚还是奴籍，生下来的孩子只要不是林家血脉，论理都得算成奴婢。
但我弟显然不会这么对待这对女孩，沉思了半天，说可以收她们做义女，不把她们登记为奴。
这决定其实挑不出什么毛病。
戴着原谅帽把私生女认出义女已经算仁至义尽，定国公来了都挑不出错来。
但是楚楚显然是不满足的。
江白仁说会给双胞胎正经的身份。
嫡女是不可能了，但庶女还是很容易的。
让孩子跟在亲爹身边做下任定国公的庶女，还是跟在我这天真烂漫没功名的傻弟弟身边做义女呢？
我好像能猜到楚楚的选择。
但我弟盲目乐观。
只能说，爱情使人智障。
我的贴身丫鬟听完我的感想对我摇头，“我觉得不是，小姐你看你和江二公子都没智障。”
我说我和江白夜还说不上有没有爱情呢。
丫鬟死鱼眼看我，像看一只煮熟了的鸭子。
13
曾发誓说不会有二心的楚楚最终还是没有选择留在我弟身边。
那天我们一家去附近寺庙上香，楚楚因为刚生产完，没有跟着我们一起去，在府中静养。
山中桃花盛开，江白夜和同僚调了班跑来这里，热情陪着我东游西逛。我说我想折一枝桃花，他用轻功飞上树，折下最高的一枝。
我抱着花枝说：“桃之夭夭，灼灼其华。”
他看着我，眼睛眨了眨。
我低头盯着花瓣：“后面一句是什么来着？”
状元郎当然不至于连诗经的内容都不知道。
江白夜激动得微微颤抖，“之子于归，宜其室家。”
我“哦”了一声，低着头慢慢往回走。
我不知道我的脸有没有红。
但我知道江白夜一下从后面把我抱了起来，高兴地原地转了三圈。“月儿，我今天就让我爹去提亲！”
我拿花枝打了他的头，“你不睡觉我还想睡觉！”
回去都什么时辰了？
何况怎么能这样草率，不得好好选个日子两家坐下来商量吗？
江白夜又换上了委屈脸骗我心软，“之前不草率，差点就没了这么大一个心上人。”
嗯……这也是。
江白夜抱着我，“我回去就和爹说，让他先去你家一趟，然后慢慢议，这总可以吧？”
我嗯了一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啦，先放我下来。”
江白夜依依不舍地放下我，回去的路上又黏我黏得像麦芽糖。
晚上回到皇城后他滋溜一下就跑了，回家去告诉定国公提亲的事，生怕晚了点事就又糊了。
我爹看着他积极的样子，满意地点了下头，觉得定国公这个小儿子虽然没爵位，但看着比他家大儿子顺眼多了。
我们一家人说说笑笑地回到府上，进了家门，才发现楚楚和她的两个女儿已经全都被江白仁带走了。
我爹刚因为江白夜好起来的脸色，迅速被江白仁拉黑。
我弟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匆匆就跑去定国公府找江白仁要人，鞋子都没来得及穿。
我娘急着往外追，怕我弟慌乱之下被谁家车马碰了撞了。我爹安抚了她一句，去追我的傻瓜弟弟。我放心不下，跟着我爹一起出门了。
好在路上没出什么事，我弟顺利地到了江家，找到了江白仁。说江白仁如果不赶紧把人还来，就要和他对簿公堂。
江白仁一点不怕，“楚楚是我的女人，孩子是我的孩子，带她们走有什么不可以？”
我弟愤怒：“那是她还没赎身时你强迫她的！”
江白仁像看冤大头一样看着我弟，“不如我让你和她见一面，让她亲口告诉你，她想跟着谁。”
楚楚和我弟在这种情况下再次见面。
楚楚哭着对我弟说：“我明白少爷你对我的好，可是……可是我的孩子需要父亲，江白仁才是她们的亲生父亲。我不能让孩子离开父亲，而我不能离开孩子！”
我实在是生气，“既然是离不开生父，一开始何必惺惺作态要留在我家？”
楚楚还是那句话，“我也是身不由己。”
我觉得身不由己这四个字实在是被楚楚狠狠玷污了。
我弟失魂落魄地离开了定国公府，回到家中把自己关起来，一个人对着空摇篮和房间里残留的脂粉香气伤神。
我娘气得一夜都没睡着觉，整宿的头疼。
我也没能睡着，连夜找账房写了本账单出来，第二天直冲定国公府找茬。
14
“百年人参五支，五千两银。”
“金步摇三支，五百两银。”
“羊脂玉佩一块，两千两银。”
“云锦马面裙一件，八百两银。”
“当红花娘楚楚一名，正值韶华，八千两银……”
我每念一样，江白仁的脸色就黑一分，念到楚楚八千两的时候，他实在忍不住了。“一个花娘顶多也就五千两。”
楚楚脸色阵白阵红，忍不住呜呜哭出声。
我一点也没有怜悯她。
都是自找的。
“她在我家要不要吃要不要穿？山珍海味一点都没客气地进了肚子，各色的衣裳一身一身地从没短过她的。更不要提为了她置办的各色家具和小玩意儿，这些东西她用过的别人都嫌不干净，卖都卖不出去。”
我没法对这两个人客气，对他们每客气一点，都是对正常人的侮辱。
渣男贱女凭什么和正常人一个待遇？
我冷笑地看着江白仁：“八千两都是我给你少算了，身契在我手上要多少钱我说了算，你要是嫌贵可以把人送回我们府上。活的我不嫌弃，死的也能了账。”
定国公府的人在旁边看着，定国公夫妇和江白夜都在，丫鬟小厮站了一院子，没人心疼楚楚和江白仁。
拿我们家当怨种，一开始想把野种扣在我弟头上。
失败了我家没碰她一根手指头，山珍海味地供着她，金玉宝石地给着她，养了两个没关系的孩子。
她不想送走，我们还承诺养孩子一辈子。
到头来她跟着江白仁走了。
我们家花着钱给江白仁赎人养孩子，我弟头上的原谅帽绿得让人发慌。
凭什么？
今儿就是要让江白仁大出血。
“别说是楚楚了，就是她的两个孩子你也得花钱才能赎走，既然身上没流着我们家的血，那就还是奴婢，是我们家的家生子！”
定国公低下头，老脸通红，觉得丢人。
江白仁眼瞳充血：“闭嘴！”
他抬起手，一巴掌呼向我的脑袋。
江白夜抱住我，想都没想一脚踹在了江白仁肩头。
江白仁的胳膊当时就不会动了。
江白夜抬起脚，克制了半天才没有再给江白仁一个窝心脚。
据他后来回忆，他是真的气得脑瓜子嗡嗡的。他爱慕我多时，发誓非我不娶，好不容易等到我松口准备提亲了，结果江白仁弄出这一档子事，别说提亲了，两家人看起来像是要撕破脸的架势。
他恨不得把糟心哥哥直接噶了。
15
最后定国公出了这笔钱。
没管好儿子，老子只好给儿子擦屁股。
一边给钱，一边对我温声劝慰，让我消消气，也安慰安慰家中父母。
说江白仁不成器，让林家别和他计较。
说两家永远都是通家之好，小孩子不懂事闹的一点事情，不会耽误两家的情谊。
我带着怒气上门也说了不少不好听的话，定国公对小辈姿态放得这么低，我也不好意思再说什么了。
国公夫人又说了一箩筐安抚的话，还把手腕上祖传的玉镯子摘下来给了我，说早晚也要给我的。
江白夜让厨房做了很多我喜欢的糕点给我压惊，黏着我贴贴了半天。
最后定国公让江白夜送我回府，说一定会重重惩治江白仁那个没用的东西。
定国公想和我家结亲的心思没有变过。
然而经此一事，我爹看着江白夜就想起江白仁，气根本顺不下来。本来赞成的我和江白夜的婚事，也不想答应了。
我爹对我说：“江白夜虽然是个好的，但有江白仁在，你在江家的日子好过不了。”
我娘也不看好，“你上门到国公府闹了一通，谁知道定国公夫妇怎么想，万一等你过门了暗中折磨你呢？”
我的婚事就这么高高挂了起来。
江白夜和我弟一样，半个月，瘦得形销骨立。
定国公夫妇心疼小儿子，没少找江白仁的麻烦，对楚楚更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
楚楚在定国公府的日子很不顺遂。
下人们听了现场，知道真相，很朴素地觉得她不是个好东西。
她的丫鬟是从江白仁身边调拨的，很看不上她，别说服侍她，连饭菜都想着办法克扣她的。省出了银子就打扮自己，觉得她这种人都能做妾室，没理由自己做不成。
楚楚在我们家没有感受过的苦楚，在她孩子亲爹的府里一一感受了个遍。
后面几个月，她肉眼可见地憔悴了许多。
大概是后悔了，我弟生日的时候，她送来了一份长寿面。
我弟沉默了很久，让人把那份长寿面送回了定国公府。
我问他，“你对她死心了吗？”
我弟叹气：“想不死心也不行。”
他说着说着，眼泪流了下来，像小时候和哥哥打架输了之后一样，悄悄地把脸埋在我膝盖上哭。“姐姐，我是不是特别特别蠢啊？”
“她不告诉我她有孩子，我体谅她以前在花船上身不由己，不计较她拿这种事骗我。”
“她说她以后想和我好好生活，我就信了。”
“可是她连亲都不愿意让我亲。”
“她根本不喜欢我，她只是害怕江白仁不接受她，想抓住我给她提供吃喝。”
“我还以为，她真的有爱过我。”
我只能揉搓他的狗头，“算啦算啦，人这一辈子谁还没遇见过几个渣男渣女呢？你看你姐姐，不也差点掉进江白仁的坑里？”
这个话题不提还好，一提我弟就更难过了。“本来姐姐你都准备再议亲了，都是因为我的事，姐姐你和江二公子也被耽误了。”
他越说越哭得厉害，“我知道，江二公子对你特别特别好，很可能以后都遇不到这么好的了。”
“我听说了，他还是状元之才。这么轻的年纪啊，几百年都出不了一个。”
“都是我的错……”
我怒搓他的狗头，“你不过是认真地喜欢一个人，要说错，也是江白仁的错。”
我弟想了想，认真点头。“要是江白仁不存在就好了。江二公子比他好多了，二公子这么好的人不能袭爵，江白仁反倒因为生得早捡了大便宜。”
我笑了：“江白夜那样的人，就算没有爵位也是如玉君子。江白仁……呵呵。”
江白仁那种渣男，就算再拥有一个爵位也是一坨人形垃圾。
不过我和我弟私下讨论这个的时候，没想过江白仁会丢了爵位，由江白夜袭爵。
16
整件事的起因……还是楚楚。
定国公是绝不会同意楚楚成为江白仁的妻子的，最多就是个妾室。他为江白仁重新物色了妻子的人选，门户虽小，却是书香世家，因为守孝耽误了婚期，如今正在说亲。
女方接受了江白仁婚前有侍妾和女儿，但只有一个要求，楚楚和那一对双胞胎必须养在外宅，决不能留在府内。
那家人的原话：就算是小门小户的女儿，也不愿意和水性杨花的花娘同处一室，更不会让花娘的孩子叫自己母亲。
只能说，楚楚的身世和她之前的所作所为，彻底拉臭了她自己的名声。
楚楚只觉得天崩地裂，她抛下我弟去到江白仁身边，最重要的就是为了女儿们的身份。最后女儿们却又要沦为养在外宅的私生女，一怒之下跳了江。
江白仁目睹楚楚跳江，那股子只要不被逼就等同于没有的爱意终于被激发出来了。他像原书里听到楚楚嫁人时一样，疯魔了，跟着楚楚跳江，发誓要娶她为妻。
这事无数人围观，闹得满城风雨。
定国公气得把江白仁赶出家门，不再认他这个儿子，不许他在踏入定国公府一步，爵位也给了江白夜继承。
意思很明白，要楚楚，就别要他这个爹！
满京城的人都以为江白仁会服软，可他们没料想到江白仁真就在外面娶了楚楚为妻。
定国公的爵位也不要了，就只想守着美人过一辈子。
倒又骗了一番闺阁少女的感怀，说江白仁能做到如此，也是个痴心人了。
江白夜又有功名又袭爵，立刻登上了不少贵女的结亲名单榜首。
我爹感慨江白夜的优秀，但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没有反口再去提两家的婚事。
定国公看我爹还是不松口，便替江白夜相看起其他人来，个个人品家世都不逊于我。
我娘把之前国公夫人送我的镯子放在礼盒里，亲自送了回去。
我弟觉得我这么好的夫婿人选没了都是他的错，悔得捶胸顿足，接连两天都吃不下饭。
楚楚在这个时候上门，提出想要见我弟。
17
被赶出去的江白仁和楚楚过得并不算好。
江白仁没有功名，不过没被赶出去的时候在定国公的帮助下捐了个五品官。照理说也有俸禄，日子还是能过得不错的。
可惜他在定国公府锦衣玉食惯了，花钱也大手大脚，哪里是俸禄能养得起的？
一点银钱没几天就能挥霍一空，昨天山珍海味，今天没米下锅。
虽然有话说是：有情饮水饱。
但喝水哪可能真饱呢？
逼得楚楚没办法了，好几次豁出脸皮堵在江白夜回家的路上找江白夜要钱。
我逛街的时候还撞上过一回。
“再怎么样你们也是兄弟，你忍心看着你嫂子和你两个侄女饿死吗？”
江白夜满脸写着忍心，提起江白仁拳头攥得死紧，一看就是想揍人。但看到无辜的两个侄女，还是没忍心小孩挨饿。也不给银钱，给了点糕饼果子。
楚楚倒也不挑剔，高高兴兴地拿了吃的喂孩子。
江白仁知道了她找江白夜要钱，和她大吵一架，把剩下的所有糕饼都丢到了屋外泥地上。
楚楚跪在泥泞里抠糕饼，把干净的糕饼掰下来的时候，终于扯断了最后一根理智的弦。
她哭着抱起孩子离开，到了我们家门前，要再见我弟弟一面。
我那为了我自责的两天吃不下饭的弟弟见了她。
她对着我弟哭诉。
“他根本不是良人，孩子在他身边，上顿没下顿。现在好不容易要来点吃的，他又全扔了。”
“让我回到你身边吧。”
然而我弟已经对她心如死灰，“你已经选了他，现在说这些已经太晚了。”
“怎么会晚呢？你还爱我的，对不对？”
“你说过你爱我的，你说过可以养两个孩子一辈子的，你说过的啊！”
“你不爱我！你根本不是真的爱我！”
我弟终于忍不住了，“真的从来没爱过我的是你，你哪怕对我有半点爱意，都不会把别人的孩子当做我的骗我养！”
楚楚抽噎：“那后来你不是知道了？”
我弟气愤：“那是因为你没骗成！”
“你和江白仁走的时候想过我的感受吗？你心疼你的孩子，所以就可以践踏我，践踏我姐姐？”
“为了你，我两次害得我姐姐受人非议，害她到现在都是别人的笑柄。”
“别再来打扰我了，也许，也许我从一开始就不应该遇见你。”
楚楚被拒绝得彻底。
大哭的她被府里的下人架走扔出去，无路可去的她只能回到江白仁的身边，小心翼翼地保存着仅剩的糕饼。
18
我又开始窝在家里看话本。
一天我正看到一半，我的贴身丫鬟来拉我，说江白夜被人放在棺材里，扔到了我家门前。
我脑子嗡嗡的，书一丢，往门口跑。
大门已经围了一圈人，江白夜躺在棺材里，脸惨白惨白的。
我伸手想碰碰他的脸，他一下睁开了眼睛，看见是我，紧紧地抓住我的手。
“月儿……”
他还是那么可怜巴巴。
“你没事？”我脸黑了，“松手。”
我晃了下手，竟然一下真的把他晃开了。江白夜的手撞在棺材上，发出好大一声。
我才注意到刚刚手心冰凉的温度。
我有点心疼了，“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变得这么瘦，你，你几天没吃饭了？”
他没回答，反而无比郑重地问了一个问题。“我不问你爹同不同意，我只问你，月儿，你还喜不喜欢我，想不想嫁给我？”
我没回答。
他抓着我的手，手心冷冰冰的。“只要你说不想，我立刻就走，绝对不会再打扰你。”
话在我喉咙口滚了一圈，我眼眶酸了，小声说了个“想”字。
江白夜就笑了。
他捏着个眼熟的玉镯子，试图往我手上套，“我也想。月儿，我喜欢你，只想娶你。”
他一边说，一边朝外面挥了挥手，于是一把一把的桃花瓣被抛撒出来，撒得漫天都是。
我说：“你这是在胡闹。”
江白夜拉着我的手不松，“胡闹就胡闹吧，我一定要娶到月儿。”
看得出来，他是真的急了。
什么好招坏招香招臭招都往上用了。
闻讯赶来的定国公正好看到这一幕，差点没气厥过去。“孽障！你给我从棺材里起来！起来！”
江白夜躺得四平八稳，“我起不来，我娶不到月儿就要死了……”
他抱着我的手不放，“我什么都不管了，今天办不了我的红事，那就办我的白事吧。”
定国公气得把他从棺材里往外拽。
他装死不动，嘴里只会喊月儿。
我觉得他可能是从江白仁的举止中学到了一些无赖的精髓。
定国公拉半天没拉动自己儿子，看围观群众越来越多，红着脸拉着我爹说好话，“这个……那个……我们先进去说吧，林大人，林老哥……”
和江白仁楚楚的情况不同，定国公是想和我家结亲的，只是我爹之前有所顾忌，没有松口。
这段日子以来不少人嘲讽我错失良缘，我弟自责，我躲在房间里闭门不出。我爹本来也有点动摇，不知道拒婚江白夜是不是做错了。
只是拒都已经拒绝了，也拉不下脸再反悔。
此时国公府递了梯子，他也没有僵在上面不下来。哭笑不得地看着“死”得很安稳的江白夜，终于松了口，“那……那先进去说吧，这个放在我家门口很晦气的棺材……”
江白夜立刻从里面跳出来，人还打晃，却愣是一掌把棺材劈成了木材。“什么棺材？哪儿有棺材？林大人，你家柴房在哪儿，我给你们挑柴。”
当时周围的围观群众，没有一个不是目瞪口呆的模样。
19
我和江白夜的婚事最终还是成了。
毕竟他真的够放得下身段。
毕竟他真的优秀。
毕竟……我真的喜欢他。
我爹跟我说，后来江白夜袭爵，他就有点动摇了。但真的愿意松口，是因为看到江白夜真的喜欢我。
我爹曾经怀疑过江白夜说喜欢我，只是因为想要得到林家的助力。
但是在江白夜有了更好的婚姻人选，仍然只想着娶我的时候，他明白江白夜是真的喜欢我。
出嫁的那一日，我的小姐妹一边看我上妆一边和我闲谈。
“你不知道当初对你说三道四的人现在多羡慕你。”
“当初都说你放弃江白仁是错的。”
“结果呢？事实证明江白仁那种男人不能嫁，不然现在你要吃的苦头大着呢。看看那个楚楚，现在天天守在国公府门口打秋风。”
退掉和江白仁的婚约时，不少人嘲讽我，说我善妒、说我气窄、说我心气太高。
说什么的都有。
但是现在她们在看我的目光只有羡慕了。
因为江白夜袭了爵。
不过我没有说出来的是，我觉得和江白夜在一起最赚的不是他袭爵。
而是他真心喜欢我，我也真心喜欢他。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
这本就是人生莫大的幸事。
不过这话说出来大部分人可能只觉得我凡尔赛。
所以这件不是秘密的秘密，我就悄悄放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