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咔哒。”门锁应声而开,楼道里不大亮的光线漏进黑暗的室内。
沐暖芯不自然地转过头,有些自作多情地问道:“啊?纠、纠缠?你说的是谁啊?”
安云澈怎么会认识死变态,萧子然不是不认识他吗?
“那座山的主人。”安云澈的眼神间透露出一丝担忧。
沐暖芯噗嗤一声差点笑出来,继续装傻:“山还有主人,不会是愚公吧?”
安云澈却突然近前,藏在阴暗中的表情怪怪的:“我说认真的,芯宝,我不知道你跟他有没有关系。”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沐暖芯心虚地眨了眨眼,上前推开了门。
“我……这两天找了你很久,最后听有人说在附近见过你,那不是什么好地方。”他解释道。
“你认识他吗?”沐暖芯问道,她真的很好奇。
安云澈的眼神落在她心上,却有些闪烁:“我只是听说过,连名字都不知道。刚回来,对圈子里还不是太清楚。”
“等等,”安云澈一愣,随后挑了挑眉,“你问‘他’,说明你确实见过他?”
“我也……只是听说过,”沐暖芯支吾道,开始发挥自己的编故事才能,“周末无聊所以去爬了爬山,呵呵呵呵,什么也没见到,除了差点把自己折腾死。”
安云澈的目光与其说是灼热,倒不如说是锐利,他头一次见有人穿高跟鞋和裙装爬山。他不想拆穿她,也不愿提起那个人的名字。
“进去再说,还有很多事想跟你聊聊。”
他的表情似乎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融成一道阳光般温暖的微笑,让人难以拒绝。
沐暖芯走进了室内,安云澈紧跟在身后,让她觉得不自觉地紧张。开了灯,家里一切如同往常,她稍感放松,在自己熟悉的事物周围总觉得更安全。
她突然一惊,换言之,安云澈此时对于她来说,好像有点陌生了。
五分钟后,沐暖芯跟安云澈扯着一只水壶从厨房里一道走出来。
沐暖芯最后一把夺过了水壶,理直气壮道:“我都多大了,又不是小时候不懂事,老是要别人照顾。何况你是客人,理所应该老老实实坐着等我烧开水倒茶,快去快去。”
她指向了茶几,安云澈有些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走了过去,乖乖坐下。
沐暖芯望着他单薄的背影,想来现在身体应该好多了,都不怎么听他咳嗽,以前在学校时他才是林·安云澈·黛玉。她抱着壶走近煤气灶,熟练地点燃,然后垂下眼睑等待着。
从前虽然安云澈看上去像个住在宫殿里的王子,但是架不住她有公主病啊,他倒也乐得伺候她,她就这样无耻地享受所有的温柔。
但是自从他离开之后,沐晓雪也从她的生命里消失了,她变得独立自主起来,整天都忙忙碌碌的。大学几乎全程都在组织社团活动和兼职,好像只有忙起来,才能忘记这些事。爸妈并没有怪她,可这让她更有负罪感。忙得久了,倒也成了一种习惯。
五分钟后,水壶呜呜地响起来,沐暖芯提着便朝客厅走去。
安云澈早已摆好了两只一次性水杯在桌上,他们一同聆听着水花溅在纸面的声音。
“我还蛮诧异的,你用这种水壶烧水。”安云澈揉着鼻子,指了指那只壶。
沐暖芯一愣,低头看,这还是上个世纪的铁皮水壶,遂解释道:“从家里带的。”
“挺好的,我还记得你高中的时候喜欢弄些茶具什么,挺玄乎的。”安云澈笑道,难免藏着揶揄。
他说得不错,上高中时她极爱华夏传统文化,古风歌词服饰用具应有尽有,在小镇上过得跟流落此地的文人骚客似的。
“没办法,日子不好过啊,习惯这样了,”沐暖芯准备将水壶重新放回灶上,却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你是不是要喝茶?”
她也还记得,他最爱喝茶,还带着她认了许多名贵品种,现在一直喝白开水倒是忘记他了。
“没事,”安云澈端起杯子,蒸腾的水汽让他眯着眼,“我也习惯了喝白开水。”
沐暖芯撇了撇嘴,不知他是附和她还是真喜欢喝开水。
“家里还有点我爸上次来做客带的毛峰,你要是不嫌弃下一杯我给你重新泡。”沐暖芯踮脚去冰箱上拿茶叶筒。
安云澈抬头望了她的侧影许久,眨了眨眼睛:“好的,谢谢。”
“你谢什么呀,”沐暖芯一屁股坐在沙发上,压出嘎吱一声,“从前不是说过我们俩之间没有‘谢谢’吗,而且……你把我救回来,我还没感谢你呢。”
安云澈忍着笑抿了一口开水,这丫头明明以前在学校占了他不少便宜,现在就想一笔勾销了。
“谢谢你。”
他故意抬头一指,沐暖芯顺着目光看去,是放在储物柜上的那张照片,脸颊立刻变得通红。
“其实我早就想来看看了,”他感受到唇角和指尖火辣辣的灼热感,放下了杯子,“上次看你好像不太方便。”
他说的应该是第一次从医院回来的时候,她当然不方便,萧子然还在这里,这是捉奸在床的节奏吗?
“是……是啊,妈妈来看我了。”沐暖芯缩了一下脖子。
“我就喜欢你眨眼睛的样子。”
安云澈莫名其妙来这么一句,总是拿眨眼睛这件事来暗示她说谎!
她挺心虚的,安云澈给了她两次联系方式都给弄丢了,太不好意思了。
接下来,两人就过去种种各种回忆,安云澈说起了很多,课堂,绿树,鲜花,操场,篮球架,运动会,期末考试。沐暖芯一边捧着杯子一边跟他聊着,真是越来越怀念自己年少那会儿。
“我记得你那时候就爱关心金融时政什么的,比我这无病呻吟的文艺女青年高端多了。”
那时候公开课,老师来问课余生活有没有管理自己财产的,结果大多数都没有财产,小部分把财产全给了门口书店餐馆和杂货店,只有安云澈一个人炒股理财说了一堆。
他思忖了一下,犹豫道:“现在也做了差不多的工作。”
差不多的工作?沐暖芯还挺感兴趣的,现在的安云澈好像比以前更有气质了,不知道到底在做什么。
“十一点了。”安云澈抬头道,随后起身,看来他准备离开了。
沐暖芯连忙站了起来,之前她一直在担心他会问起关于萧子然的事,但是好像他只是专门来叙旧的,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临走时,手都搭在门把上了,安云澈却突然回过头来,语重心长道。
“芯宝,以后对自己好一点。”
“啊?”沐暖芯愣住了。
“这房子的条件不是很好,如果有困难,可以联系我。”他继续道。
沐暖芯点了点头。
你丫不还是嫌弃我太穷了吗?!
……
沐暖芯侧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安云澈的这次来访,让她觉得怀旧,但又仿佛跟过去不太一样。
他在聊起过去时,确实提了许多当年的事物,但不知是有意无意,总觉得他在有意避开他们俩发生过的事情。
沐暖芯心想是不是自己太敏感了,但是挠了挠头,确实记不起安云澈有提起她。心里渐渐升起一种奇怪的感觉,他来时明明一副待她极为温柔的神情,让她还差点产生以为要跟自己旧情复燃的错觉,那眼睛里……确实藏着无比炽热的火焰。
还有,他究竟认不认识死变态呢?话总是说到一半,也不知道当年这个水仙一般温润的少年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想起死变态好像对安云澈也很感兴趣,沐暖芯一阵恶寒,这两人不会原本是一对CP吧,也太搞了。
再加上白天的那个噩梦……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觉得最可怖的就是,死变态的别墅里的确有许多扣起来的相框,她还好奇地翻过一个,却是空白的,什么照片也没有。而在梦里,那相框里却张张都是她的照片。
还有肚子上的伤口,沐暖芯捂住了腹部,突然感觉好像被闪电击中了。
她想起来了,她还怀着孕,仍是坚持着突破极限走了那么远的路。
这个梦会不会意味着,她要流产了?
……
萧子墨坐在书房的转椅上,百无聊赖地转着圈。
“少爷,您的咖啡,”Tony端着一杯咖啡恭恭敬敬走了进来,然后有些忧虑地问道,“这么晚还喝咖啡,少爷没有关系吗?”
萧子墨的座椅转到了正面,正端过杯子:“没关系,我在思考一些事情,需要保持清醒。”
Tony忍不住多嘴:“少爷,真的不去找……”
萧子墨已经一整天没提到过沐暖芯了,真不像是那一晚飙车出去找她时的神态。
“找她干嘛,Tony,我就说你太多话了,”萧子墨悠闲道,“沐暖芯真被他带走,我反而想通了。安云澈那条狐狸没我这只狡兔那么多窟窿可以钻,馒头到他手里恐怕还会觉得烫人捧不住,必定会把她送回安全的地方,不敢对她怎么样。”
说着,他又叹了口气:“就是可惜我派去跟踪的那小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