环境清幽的西餐厅内，突然闯进三个不速之客。
一朵看上去文静乖巧的白莲花，一朵看上去血盆大口的食人花，还有一块一看就老不正经的老腊肉。
“大叔，你这样……就别戴墨镜了吧，”陆美美的嘴是嚼过铜豌豆的，坐下就对着Tony翻了个白眼，“反正也遮不住皱纹。”
Tony面无表情，他好想回去继续服侍少爷，这沐小姐都交的是些什么朋友。
他的心刚被那句“反正也遮不住皱纹”刺得滴血，突然听见了更让他心碎的一句话。
“老板，最贵的一个来一份。”
服务生递上的菜单，陆美美看都没看，一掌拍上，傲慢的语气。
“你……”Tony有苦说不出，这种感觉真的好痛苦。
少爷没说让他付钱，但也没说自己付，他藏了这么久的私房钱就要这么轻易地交出去了吗？
服务生奇怪地频频回头看着这一桌，他上次沐暖芯和萧子墨在这里用餐。不是说好的丑富婆包养小鲜肉吗，这次又是什么情况？包养老腊肉？还是干爹和两个女儿？
他摇了摇头，这世间人情淡漠，再也没有一点温情了。
“暖芯芯，你这么长时间去哪了啊？”陆美美关心地问道，打量得Tony浑身哆嗦，“这总不会真的是你爸吧？”
“我回家了，小晗高考在家里还有些手续没办好。”沐暖芯观察着Tony即将窒息的表情，想了想决定还是不要实情以告，不然待会有人要心脏病发作了。
“怪不得……我还去文案部找了你一趟，说你请假好几天了，居然都不扣工资，文案部福利真好，”陆美美叹了口气，随后又好奇道，“哎，你们那个新上司是谁啊？”
沐暖芯听了前半句只好陪着笑，文案部福利还不是跟其他部门一样，大概是萧子墨从中作梗。
“你说米歇尔吗？”沐暖芯心想陆美美不是早就知道她被调进新的小部门了吗。
陆美美摇了摇头：“你不知道吗？文案部换了新的主任。”
“啊？”沐暖芯觉得诧异。
什么，换了新的主任不也就意味着……林志玲不再担任这个职位了？
“不是林主任吗？”沐暖芯嘻嘻思索了一下，好像之前除了那个交流会之外确实很少看到她了，“我离开之前应该还是她才对。”
“是吧，有点可惜，我不太喜欢新的。”陆美美撇了撇嘴。
“新主任是谁啊？”她边问着，和Tony下意识地交流了一下眼神。
虽然林志玲之前在交流会上对萧子墨出言不逊，但他这么长时间以来除了芦滩和别墅就没去过其他地方，不可能突然做出这种决定，因为他不在公司的时候重要决定都是由慕青来代做的。
也就是说，慕青撤掉了林志玲的职位？
沐暖芯和Tony大眼瞪小眼，有点不太理解。
“我跟你说，我一早就料想到了，”陆美美一脸贱笑，“是秦鸥。”
……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在‘嘀’声之后留言。”
电话里传来冰冷的机械女声，之后是一段标准的英文和一声长长的“嘀”，让慕青觉得心烦意乱。
“如果听到留言，请给我回电话。”
他轻声说道，随后挂断了电话。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他连忙坐起身来，将上衣的扣子都悉数扣上。
几秒后，虚掩着的门便被打开了。
母亲从小就不允许他把门紧紧关上，总是要亲自将门留一条缝，说是让他睡得安心一些。
“阿青，感觉好些了吗？”一位贵妇人表情紧张地挪步进来，坐在了床边。
那动作轻轻的，仿佛在照顾一个小婴儿。
慕青顺从地点了点头：“吃了药，已经好多了。”
“唉，也是倒了霉，怎么就重感冒了……”她的手轻柔地覆在他的额头上，一如无数遍他生病时在病床上的举动，“你这孩子，不顺心意就早点提出来，我跟你爸爸也不是那么不通情达理的人。”
他苦着脸笑，感觉有点尴尬：“我已经不是孩子了，妈，我能照顾自己。”
“那也不许胡闹。”妇人的表情严肃起来。
他只好点头，等那妇人抚了抚他的头发，亲眼看他钻回被窝里熟睡着，那门又发出了一声轻轻的响动。
慕青将眼睛睁开，翻了个身，他知道门还是没有关上，一旦有什么响动，母亲仍然会随时赶过来。
他不能否认他的性格有一部分是因为环境造成的，直至如今的所有后果也有很大原因是父母。
“你tm就是萧子墨的一条狗！”林志玲那一杯酒泼在他脸上的感觉还记得真切。
慕青复又闭上了眼睛，他好想再次睡着，离开这个世界，那一个翻身不过是他自己骗自己。
他以为转过了身，就真的能躲过所有的监视，躲过所有盯在他身上的眼睛。
这一个所谓的家，对他来说只不过是一栋监狱罢了。
“嘟——嘟——”手机突然剧烈地震动起来，他生怕外边发现什么，赶紧按下了接听键。
接听之后才失望地发现那头的人并不是期望中的那一个。
“怎么，很失望？”萧子墨听见那边接通电话之后很久没有出声，揶揄道，“这可是我这么多天给你打电话第一次接，不会是昏迷到现在吧？”
慕青仍旧没有出声，只是静静听着。这几天他设置了来电干扰，包括萧子墨的电话也全部屏蔽了。
“你家里到底装了多少监听器和摄像头啊？”萧子墨忍住笑，“不是我说，你这病生得有点不值得，等回来别成了聋子哑巴，那我只能给你特批一份残疾人津贴了。”
“有话快说吧。”慕青听到这些事情就烦躁，他有时倒是挺羡慕萧子墨的，不像他一样没勇气，不敢走出这个家门。
萧子墨一觉醒来，叫了一声Tony，房子里静悄悄的，才想起让Tony陪着沐暖芯出去了。
打了这么多天的电话终于通了，他心里的一块大石头也算是落了地，还怕是慕青真出了什么事情。
“我跟你告告状，”他语气有些埋怨，决定随便编个理由，“前几天我去替你参加了那个什么会议，你的好CP可是抓着我怼，人家心里好苦。蓝瘦，香菇。”
哦，那你很棒棒哦，是不是还要抱抱要亲亲举高高，嘤嘤嘤？
“我听说了这件事，”慕青云淡风轻道，“她已经离开公司了。”
“嗯？林志玲？”萧子墨都有些诧异，“我这几天没去……怎么就离职了，离发工资可是只有两天了。”
“我也不知道。”慕青的眼神黯淡下来。
他甚至不知道林志玲去了哪里，也就更无从得知她为何要离开公司。
在家里母亲向来限制他关心公司的事情，但从这几天公司里传出的风声，普遍认为是顶撞了萧子墨才导致被离职。
但是萧子墨刚才这通电话的语气，很明显是刚刚才得知林志玲离职的消息，不可能是他做的，更不可能是身卧病床的他自己动的手脚。
如果不是林志玲主动请辞，公司里到底还有谁有这么大的权利呢？
他倒宁愿相信是阴谋，可是现在林志玲完全不接电话的状况来看，主动离职的可能性很大。
那说明，那天晚上他们两个人谈的话，她还是没有办法原谅他。
慕青感到有些头疼，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
难道还要他做出再一次的牺牲吗？
他从小所做的一切叛逆都要付出代价，而且代价一次比一次惨重。
印象中父亲就没有怎么管过他，一直是母亲照料他。不知道是不是外婆早逝的原因，母亲总是想把所有的爱都倾注给他，但是这份爱让他窒息。
小学时候不过是放学之后贪玩，跟同学在外边多逛了一会，晚回家一个小时。母亲竟然让他跪了一晚上的搓衣板，还哭着喊着抱着他，说妈妈也不忍心这样的，你要是不想好好学咱们俩就一起跳楼死了吧。
从此他再也不敢放学后在外面逗留，不敢跟别人多说一句话，更敏感别人碰到他，长久下来自然也就沉默寡言。
中学时候学着社会青年把一绺头发染成了蓝色，被母亲揪着不放，直接从课堂上当着全班人的面把他拖去理发店，说你不要小时候不学好，现在学着染头发以后就学着打架杀人放火。
从此他再也不敢多看那些奇装异服的人一眼，甚至后来跟米歇尔接触的时候也相当反感。
至于高中时，他终于遇到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有了以前的经验，一直小心翼翼地保护着她，不让她被母亲发现，知道母亲闲来在饭桌上无意提起那女孩将来要嫁给另一个人，而他，也早已有了他们物色好的对象。
反正聚散离合都是人间常事，只能狠下心来分了。
慕青捏紧了拳头，他不过是外表看上去不易近人，只是为了遮挡自己内心的懦弱。
林志玲，上天让我第二次遇见你，我还是没有把握好，那么会不会还有第三次呢？
慕青想着觉得懊恼，吃了药头又昏昏沉沉的，竟不知不觉地又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