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暖芯和萧子墨坐在饭桌上面对面相望，眼神之间似乎快要爆裂出火花。
“你们到底吃不吃？不吃我收碗了，后边客人等着呢。”老板娘撑着手肘在收银台前不耐烦地催促道。
桌上有两只碗，萧子墨那边空空如也，比猫舔过还干净，而沐暖芯这边盛着快要满溢出来的海鲜粥，闻上去鲜香美味。
“你已经吃完了。”沐暖芯警告道。
萧子墨的眼睛依然盯着她的碗不放：“但是我没吃饱。”
“这份是我的，你要让我饿死吗？”
“难道要让我自己饿死？”
“废话少说，把筷子还我。”
“你让老板娘再去给我煮锅粥。”
“你……”
沐暖芯的手指在半空划到一半，看到萧子墨掏出的黑卡，又礼貌地放了下来。
“老板娘，”她喊道，“再给我拿双筷子！”
没想到老板娘比她声音还大，震耳欲聋的嗓音把两人吓了个哆嗦：“都占座一小时，你们到底吃不吃了？！说了昨晚都被吃光了，海鲜粥就够这两碗，爱吃不吃！”
老板娘肥腻腻的眉宇之间满是怒气，这两人再在店里搅事她就让他们知道当年芦滩十三妹的名号不是盖的，老娘风姿不减！
“所以……这里是芦滩？”沐暖芯小心翼翼地问道。
身边的萧子墨似乎因为没吃到刚才那一碗粥生闷气，脸色阴冷没有搭理，变脸变得真快。
他们正沿着海边栈道朝小屋的反方向一路直行，一侧是碧海蓝天交接成一条地平线，一侧是广阔沙滩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沐暖芯也不知道要去哪里，她只是乖乖跟着自顾自赶路的大胃死变态。
芦滩，这名字沐暖芯好像有点印象，据说从前有一汪湖水，周围长满了遮天蔽日的芦苇，因此得名。后来随着历史的推移，河流改道山河变迁，湖水渐渐与不远处的海面相容，芦苇是消失了，当地人赖以生存的砍芦苇做纤维的产业变成了现下蓬勃发展的旅游业，定位就是一个近海的小城镇，可惜她还从没有来过。
沐暖芯望向西边，眼神迷离，这里离她家的小镇倒是不远。
“我们到底要去哪啊？”她歪头望向眼神阴鹜的萧子然。
沉默。
“萧少爷？”
沉默。
“回去给你做好吃的。”
“办公室。”屈服于大乱炖的萧少爷终于开了金口。
办公室，这三个字沐暖芯只要听到就心惊肉跳，她已经快被办公室折磨疯了，居然还当着面提。
不对，她转念一想，他是在逗她吗，这一片绮丽风景上哪去找办公室？
沐暖芯疑惑地皱起眉：“你可别故意煞风景。”
“你难道一点不好奇我的工作吗？”
萧子墨却仿佛猜透她的心思，偏过头来，伸着脖子用暧昧的姿势贴向她。
沐暖芯一滞，她想起在办公室里研究他名片的情形，当时确实挺好奇他到底是做什么的。
“看来你对我还是挺感兴趣。”
萧子墨似笑非笑，插着口袋又加快了步速，留口是心非的沐暖芯在后面红着脸。
走了约莫半个小时，沐暖芯感觉自己腿都要折了，即使是在木板栈道上，高跟鞋也给跟腱带来不小的冲击力，何况脚上上次磨破的伤本来就没痊愈。
都怪他，昨天下班也没说一声就把她拐卖到这儿来了，都没带备用的鞋子。冲这少爷喜怒无常的性子，没准待会就准备为了一碗海鲜粥把她宰了扔在哪块礁石上喂海鸥，想到这儿沐暖芯打了个冷战。
萧子墨走着走着发现自己身后没动静了，回头发现沐暖芯隔了很远在揉脚。
“行百步者半九十，马上要到了。”
真难得，他还会整两句古文，沐暖芯佩服得五体投地。
“您自己先百步吧，九十步的人脚要断了。”她死也不愿意再多走一步了。
没想到萧子墨竟然反过头走回来，盯着她脚上磨破的水泡和红肿的痕迹，沁出的血将绑带都浸湿了一点，她紧紧咬着下唇。
他略微思索了一下，然后踢掉了自己脚上的凉拖：“穿这个吧。”
沐暖芯用带着复杂感情的眼神看着他，没想到这自私的家伙还会疼人了，不，疼她肚子里的孩子。
她将玉足从原先的高跟中脱出，踩进不合脚的凉拖里，感觉还有些滑稽，让她想起在酒店的那一晚，她“借用”他衣服的事情。
“你还记得在酒店，你借我衣服穿的事吗？”沐暖芯想起古时“夫妻同袍”的典故。
“记得，不用再次道谢，”死鬼附和道，“而且如果我没记错的话，那套衣服你还没有还给我。”
呵呵，沐暖芯看着他赤脚在沙滩上又走出去好远的背影，默默地自己收拾起鞋子拎在手上，心想以后再也不矫情了。
中文是种神奇的语言。
比方说“马上”，是个相当微妙的词。当你拖更的时候，编辑要你“马上”交稿，在她眼里是恨不得要你一秒内赶紧把你丫的章节给传了，但是你答应的“马上”基本跟萧子墨此时差不多，慢慢吞吞要再拖延半个小时。
所以当沐暖芯口干舌燥地追赶着萧子墨的脚步来到那幢造型奇特的建筑物前时，内心是快要崩溃的。
面前并不能称为是真正的建筑物，因为沐暖芯原本以为只是个小山坡，结果发现跟天线宝宝一样山坡脚下居然有扇门。
但萧子墨只是嘴角噙着微笑，走上去轻叩了三下门。
门咔哒应声而开，伴随着一个机械的电子女声从内里传来：“欢迎光临，主人。”
沐暖芯下巴掉地上了，主主主主人？脑袋里瞬间浮现出二次元里那种不出家门的宅男养了一只萌萌哒虚拟女友。
她跟着闲庭信步的萧子墨穿过金属门，才发现里面别有洞天。
这似乎是由一个巨大的防空洞改造而成的建筑，高得让人晕眩的穹顶下，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计算机，保守估计也得快上千台。
每台计算机似乎都在满状态运作，全屏幕都是看不懂的代码，绿莹莹的光照在他们脸上有点诡异。
“天啊……”沐暖芯不由得发出感叹。
萧子墨拍了拍手，从手侧的狭窄轨道尽头传来一阵机械运作的声音，而后一个机器人驶出并停在他们面前。
“早安，主人。”
看样子刚才在门口欢迎他们的就是它。
这是一个通体纯白、只有脸部是黑色显示屏的机器人，看上去就很高级的样子，但绝对不可能是虚拟女友之类奇怪的东西。她靠两个轮子在轨道上支撑，双手端着的盘子上还有两杯热腾腾的咖啡。
“早安，阿珠。”它的“眼睛”变成了两条弯弯的缝，表示高兴的心情，这句话听上去像是对沐暖芯说的。
沐暖芯一脸懵逼，阿珠，阿珠是谁？
“啧啧啧，”萧子墨狠狠给了机器人后脑勺一巴掌，“这玩意儿经常不靠谱。”
机器人嘴硬道：“我不叫‘这玩意儿’，我的名字是安娜。”
萧子墨并没有理会它，又打了个响指，整个建筑内的灯全部打开了，屋子里顿时亮堂起来。
“这就是我的办公室。”他将双臂依靠在门口的栏杆上，对着沐暖芯耸了耸肩膀，然后从安娜手中接过一杯咖啡递给她，“这家伙的芯片太低级，只会冲速溶咖啡，只能将就。”
沐暖芯呵呵哒，她原来一直都过着将就的生活。
“您上次改造程序，研磨咖啡豆时粉末进入机体，机器损坏半个月，还剩余欠款三十万元。”
“我不是早说了算在老爹头上，”萧子墨上去又给了它一巴掌，有些愠怒，“今天怎么这么多废话。”
“本周跟踪到附近十公里范围内胸围C cup以上体重100斤以下女性目标五名……”
沐暖芯看着对机器人火冒三丈的萧子墨，觉得有趣，掩着嘴笑了。
她在网上见过能帮着办公打扫的机器人，从没见过专门造出来坑自己的，看上去像熊孩子打架。
趁着萧子墨还在跟烦人精机器人周旋的时候，沐暖芯从门口的走道进入大厅。这些加班加点工作的电脑屏幕上都是原始的操作系统，并没有可视化界面，而且错综复杂的电线捆在一起压在地上居然有小腿那么粗，从天花板一路盘旋不知道绕到什么地方。
他到底是做什么的呢，高级程序员？
“我是网络安全工程师。”
沐暖芯回过头，萧子墨推着那个机器人从身后跟了过来。安娜眼睛位置的灯已经熄灭，看上去不能自主移动了。
“我不在的时候，安娜就帮我看管这里，”他懒懒道，“今天废话太多，我也不想被她破坏心情。”
“网络安全？工程师？”沐暖芯一头雾水。
“简单来说就是，维护这个世界的正义和平。”
哦，还真挺简单的。
萧子墨上前去坐在唯一的空办公椅上，一边查看着总机屏幕上显示的条目一边继续解释：“差不多就是黑客的反义词，防止系统非法入侵和数据泄密，我是国内几个比较高流量网站的网络安全顾问。”
“给H片打码的？”沐暖芯疑惑地问道。
萧子墨瞅了她一眼，默默地喝了一口咖啡，感觉不太想跟傻子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