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漾年华，是针对青少年的品牌吗……”刘向阳将纸张收上来之后，一边报名，一边唱票，总感觉像小学班干部选举似的。
她玉指清点在场举起的手，心内默默计数，再写在随身的工作笔记上：“三票。”
再翻开下一张，眼神一凛，下意识地瞟了眼慕青，见他一副正襟危坐的样子，目光却聚焦在空气上，手中的笔轻轻旋转。
她就知道，论一本正经地开小差她只服这位慕总！
刘向阳抿了抿嘴唇，强忍住笑意，将那张画着杰尼龟的纸片又翻了过去，下一张纸片上的内容却让她又吃了一惊，甚至连本来应该脱口而出的话语都结巴起来。
“兰……兰花草。”
此言一出，在座哗然，又跟刚才一样沸腾，热烈讨论起。但大多数是一副嘲笑的嘴脸，用目光扫视着周围，看看谁是那个麻烦精。
在场任何一个人在入职之前都听说过萧子墨当年焚烧了一整片兰草园建成墓地的壮举，提到兰草无异于向公司老总竖了个中指，以后不想在公司和整个浅口市混了，谁有这个胆量去撞墙口？
慕青也仿若回过神来，眼神里蕴着火气。他今早原本对这次会议毫无兴趣，虽说是刘向阳提出的一个绝妙的创意，也不至于关系公司生死存亡，跟他没什么关系，他是看着她的面子才与会的。本来已经好几天因为公司的事没泡妹子了，感觉萎靡不振，这时候他最大的愿望就是平平稳稳开完会回去好好休息，可是好像总是事与愿违。
他拍了拍手，在场的高层又安静下来。
慕青的眉毛上好像都挂了一层霜，拧成一团：“谁写的？”
所有人都互相观察着，希望那个惹麻烦的人主动站出来，不要让慕总亲自动手。
“是我。”
半晌，一只手战战兢兢地举起，正是沐暖芯。
“有意思，”慕青的嘴角又露出迷之恐怖的微笑，“又是你。”
沐暖芯正暗自腹诽这死人脸的温度怎么又低了好几度，发觉大家的目光都投向她，好像怪怪的。
她不就写了自己的想法吗，难道触犯了什么天规天条？
“慕……”林志玲从惊讶中缓过神，见身边沐暖芯窘迫的样子，正准备出口向慕青解释她阅历不够，他却轻抬手掌阻止了。
慕青拿笔头戳着桌面，神色平静，整个办公室中只能听到那哒哒的声音：“说说你的想法。”
沐暖芯咽了一口唾沫，她本来是理直气壮的，但在座的有她的前任上司、现任上司还有大上司，而且都用诡异的眼神观望着她，不知是不是错觉，她总觉得单念楚那个方向传来的视线格外锋利，仿佛要把她切成两半。
全身好像灌了铅似的，费了很大劲才从椅子上站起来。
“刚才向阳姐在幻灯片中提到希望这次能以花作为主题来拓展思维，因为本季新品主打的客户人群是女性，”沐暖芯一字一句道，生怕自己说错了什么，让其他人更加误解，“而在我的理解中，当代的女性既要追求外表的完美无瑕，更要拥有一颗端庄优雅的心，秀而不媚，如果非要用什么花束来比拟，可能就是清幽淡雅、脱俗超群的兰花。”
发言完毕，沐暖芯勇敢地望向慕青的方向，但他依旧倒腾着手里的钢笔，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整个会场的气氛就这样陷入尴尬，慕青是在场的老大，他不发话没人敢出声。
“那个……”还是刘向阳打破了僵局，她原本就是个处事圆滑的女子，勉强笑了笑，“不然，咱们先跳过，继续下一个吧？”
沐暖芯接触到刘向阳的眼色，赶紧坐下，当作什么也没发生过。
她有些紧张地转头去看林志玲，但是这次林大美女只是给她传递了一个担忧的眼神。
慕青不说话就表示默认，他回到了先前那种发呆的神情，但又好像哪里不一样。
接下来继续唱票，最后去掉沐暖芯的那一个，林志玲提出的“小王子的红玫瑰”获得了最高票，超过了半数。
刘向阳急不可耐地想要结束这个会议了：“那么，这个主题的名字先暂定为‘小王子的红玫瑰’，分发给各个部门拿下去设计，如果有问题……”
“等等。”慕青又不客气地打断了刘向阳，刚才松了一口气的在场高层们又绷起了神经，沐暖芯也是一惊。
刘向阳有点炸毛，今天就不该请他来，搞得会场比坟场还凄凉，居然还拆她的台。
他提出来的问题永远让所有人头疼：“不是还有一个选题没有投票吗？”
“按道理，沐暖芯本来今天不应该出现在这个会上，所以就……算了吧？”刘向阳翻了个白眼，想小事化了。依她对慕青的了解，谁让慕青不好受，他一定会反过来搞得那个人求死不得，这对新人来说有点残忍。
“我只是想看看各位的意见，”慕青将手掌按压在桌面上，示意所有人重新投票，说得云淡风轻，还露出一抹讳莫如深的笑，“既然提到了这个话题，不妨让我们讨论一下。放心，只是单纯地举手投个票。”
那为什么他的眼神感觉像是要拿雪崩将在场的所有人都封印在北极永冻土里？
“这个话题”是几年来都无人敢启封的禁忌，这也是为什么公司里满是绿萝和其他绿植却唯独不见兰花。
在场无人敢轻举妄动，谁都知道慕总和萧总的紧密关系，这时候去揭萧子墨的伤疤无异于等于找死。
但突然有一只手高高举起，所有人都移过了视线，竟然是米歇尔。
她瓷娃娃般的脸上扬着自信的笑：“我认为新人提到的概念很有新意。比起我们所提案的郁金香、玫瑰、大丽卷花等等，都是些国外的花卉，且从来都是用来形容性感的成熟女性。说得好听点是性感，说得不好听只是放纵自我的女支女罢了。我在国外见得多了，大多数名媛都借着私下和男人不可告人的关系来上位，这样的女性真的值得颂扬吗？或者说，她们真的属于我们要投入的上流名媛消费群吗？”
米歇尔用词从来不拘一格，尤其是对同是女人，犀利的言辞让许多与会者倒吸了一口气。
她继续道：“我有很多年没回国，但我记得兰草好像是四君子之一，是带有华夏传统的花卉。蕙质兰心、气质如兰，都是用来形容淑女的成语，如果我们能适时推出一款带有华夏国特色的品牌，肯定会比那些崇洋媚外的概念要引人瞩目。”
她说完还瞥了沐暖芯一眼，但那其中情绪，沐暖芯觉得有些看不懂。
她上次当着萧子墨的面冲撞了米歇尔，讲道理米歇尔应该对她恨之入骨才对啊？
女人心，海底针，沐暖芯百思不得其解。
最终也没有第二个人敢再举手，不知是不是看在米歇尔的面子上，死人脸竟也没再多说什么，方案还是暂定为“小王子的红玫瑰”。只是率先离开会议室时跟刘向阳轻声吩咐了几句，没人听得见。
“林姐……”沐暖芯目送着大家离开会议室，几乎每个人都要多看她一眼，尤其是单念楚，脸色煞白得如同猛鬼，恨不得拿眼睛将她凌迟了。
她实在瘆得慌，心里忍着的一万个为什么终于可以问林大美女了。
没想到林志玲只是谨慎地抿着嘴，低头整理着文件：“回我办公室说。”
她好像在躲避着什么，每个人都好像在躲避着什么。
“林姐，”刘向阳收拾好东西来到面前，见沐暖芯站在一边等着，有些犹豫要不要说出口，最终还是低声道，“慕总说要跟萧总提一声。”
林志玲皱起了眉，推测道：“没这么严重吧，不过是刚进公司的孩子……”
刘向阳面色不善地摇了摇头，这事也怪她，要是不请慕青过来镇场就没这档子事，神色紧张地离去了。
沐暖芯跟在林大美女回了她的办公室，林志玲罕见地将门上了锁。
“林姐……”你倒是告诉我到底犯了什么事啊，沐暖芯感觉自己腿都软了，又惹上哪路子大神了？
林志玲捂着额头缓缓坐在办公椅上，她是真的头疼：“早知道不让你来参加了。”
沐暖芯追问道：“我不知道……我到底做错什么了？兰花草吗？”
林志玲做了个噤声的表情：“别提那个词。”
看来还真是这儿出问题了，这么大的公司居然还玩文字狱？
“这……怎么了？”
“是关于萧总的事，不能提。”林大美女低声道，叹了一口气。
但看沐暖芯一脸好奇宝宝的表情，她觉得还是稍微解释一下比较好。林志玲打开电脑，在资料里翻找了半天。
沐暖芯凑过去瞧，是一张报纸的截图，看日期似乎是六七年前了。标题是《市郊一处国家级花卉基地意外失火，价值数千万名贵兰花付之一炬》。
沐暖芯一行行浏览，不过是豆腐块大小的内容，大概说得跟标题差不多，最后记者还配上了老板跪在地上痛哭的照片，可见实在没有什么可写的了。
这能说明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