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暖芯口干舌燥,她不想再玩这个游戏了。
“跟你玩这个游戏真的没意思。”她叹气,她投降。
瓶子次次都指向她,而且他还总是问些无关痛痒的奇怪问题,完全不切要害,让她想发火又不知道何处泄愤。
萧子墨将牛奶瓶将桌上一放,发出当啷的响声。
看样子他也想歇一歇:“阿青也这么说。”
“他也跟你玩过这个游戏?”沐暖芯困惑,看死人脸那样子不像是会玩这种游戏的人。
“不,摇骰子,”他不紧不慢道,“我已经很让着他了,结果他次次都是两个一点。”
沐暖芯嘴角发颤,这个人,好恐怖啊,为什么有这么诡异的属性,或者说,技能?
“我只是想告诉你,你想跟我玩真心话大冒险这种无聊游戏的想法有多天真。”
开玩笑,他可是整个禁区号称“扑克王”的男人,还没有遇到过敌手。
萧子墨把玩着手中的牛奶瓶,阳光在玻璃中反复折射,在桌面上形成水光粼粼的影子:“轮到你了,问我一个问题吧。”
“你……你不怀疑我了?”沐暖芯记得昨晚他对她还十分戒备来着,刚刚这一轮游戏把她虐过瘾了就心情变好了?
“看你可怜,”萧子墨答非所问,伸出一根食指,“只许一个。”
沐暖芯动了动嘴唇,终是决定再思考一下。只许问一个问题,问什么好呢?其实她真的很想知道他的过去,所有的事情,因为听上去像一个传奇故事。
自从昨晚Tony给她讲了那些事,她对他的过去很好奇。想起来就可怕,对一个人渣的过去感到好奇。
可是总不能这样直接问吧……
当初为什么要离家出走?跟查户口大爷似的,没有逼格,而且都已经远古过去时了。
为什么拥有两个身份?他现在估计还没消气,还是少提这件事为妙。
和米歇尔到底是什么关系?她跟安云澈关系还没撇清,就先别管他的事了吧。
“你……”她迟疑了很久,一字一顿,“背上的那道疤,到底是怎么回事?”
萧子墨手中的瓶子停了下来,他意味深长地看了她一眼。
“你当年被老爷砍伤的那道疤,恐怕还没有完全好吧?”
脑海里不断有个魅惑的声音抑制不住在循环播放着,他每一个毛孔都充满了怒气,可是他怒不起来。
“被砍的。”他愀然,眸色沉了下去。
沐暖芯一愣,想起沐晓雪的话来。难道萧子墨真的跟黑道有什么过节,一个普普通通的正常人走在路上总不可能被人拿四十米大砍刀豁那么大口子吧?
他似乎是为了打消她的疑虑,抬起头,解释道:“是被我爸。”
他不解释不要紧,一解释沐暖芯彻底目瞪口呆,这得是多苦大仇深的家庭啊,爸爸打儿子她听说过,砍儿子是什么鬼。
震惊!男默女泪,CO集团执行总裁竟被亲爹砍成重度残疾,背后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是……是亲爹吗?”沐暖芯本想自己吐槽自己,结果发现说漏了嘴,萧子墨黑着脸。
他控制了一下自己的情绪,深呼吸一口,从口袋里摸出一包烟来。
回忆过去讲故事的时候,还是有烟让他觉得心安。
那一年,他十六岁。
自从八岁和夭折的弟弟狸猫换太子之后,已经过去了很久,久到他都不太记得自己原来的名字了。
钢琴、画画、礼仪课、专业课,他在家里安排的私立学校里上学,身边也全都是些大亨的子女。他心安理得地享受着这一切,原本应该属于自己弟弟的一切,原本他最羡慕的一切。之前说是学习,也不过就是在家里找些会识字算术的佣人们教他,他都快把那些句子公式翻烂了,老爹却始终不同意让他上学去受教育。
只因为他是私生子,“萧子然”这个名字,从出生开始,就不应该存在,不应该存在于公众视野范围内。
可是那原版萧子墨的身份也不见得干净到哪里去。佟思婉也不过只是个家道中落的破败贵族家的女儿,但父亲只认准了贵族这牌子,加上她本身气质出众,长得也还算可人,年纪跟老爹比起来小得多,才娶了她。
若阿珠是明媒正娶,而不是老爹当初一时冲动、事后又不愿意对她负责,不会让她郁郁而终。
萧子墨自从来到私立学校读书,便很少回家,他不想看到那女人的脸。
但这一天,老爹的一条短信把他唤回了家。
“子墨,今天晚上有时间的话回家一趟,妈咪有事要跟你商量。”
一提到“妈咪”,可真够让他反胃的。
进了家门,又是冷冷清清的气氛。老爹不知道为什么,永远把家里打扮得像欧洲中世纪庄严的古城堡似的,每个人的表情严肃,行为习惯一丝不苟,一旦有所违背规矩,是必定要被驱逐出去的。
他不想回家,也有这方面的原因。
阿珠的房间里留着唯一的灯光,她死后,这里对于他来说,只是无边的黑暗。
此刻即使这碉堡似的建筑内挂着许多五颜六色的装饰物,人们依然如同行尸走肉,感受不到一点儿欢乐的气氛。
不过今天是什么日子?他仔细想了想,下午秃头班主任被班上男生放在虚掩门上的一盆水浇了个浑身湿透,是愚人节。
这世界上还有人会庆祝愚人节?
“爸,”他抬头望着二楼正与佟思婉交谈甚欢的老爹,感觉自己是多余的,“阿姨找我有什么事吗?”
啧啧啧,看看这一幅场景,就跟《美女与野兽》动画片真人版似的。说实话,看着老爹的身材,他时常会怀疑自己是不是亲生的。
他是不是亲生的,他不知道,但是死去的那孩子,她心知肚明。
“怎么说话?不是告诉你要喊‘妈咪’吗?”老爹一脸不愉快的表情,却让他觉得心里愉悦。
“没事的,在家里,”佟思婉假装不在意地摇了摇头,眼神里似有几分凄婉,“再说,我也确实不是他的亲生母亲……”
“思婉。”他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没事,看到子墨很开心,不管他是不是我亲生的,只要他是子墨。”她故作坚强的表情令萧正崇动容。
猫哭耗子假伤心,萧子墨觉得十分不屑,将肩上的书包随意往沙发上一扔,看起动画片来,几十寸的电视屏幕,声音调得很大。从前阿珠总是教他这样来表达自己对佣人们的不满,虽然总是欺负他,却也没胆子去老爹哪里告状他打扰他们的休息。
没想到老爹走上前来就把他的电视给拔了,一脸不高兴,吹着胡子。
“子墨,今天让你回来,是为了给你庆祝生日,你别不当回事。”
“生日?”
萧子墨头一昂,脑袋里蹭蹭冒火。他记得阿珠给他讲圣诞老人的故事时提过,他的生日是十二月二十四日平安夜,而佟思婉儿子的生日才是这愚蠢至极的愚人节。
“老爹,阿珠留给我的只有生日了,你连这个都要剥夺吗?”他冷笑一声。
“你忍心看着你妈咪难过吗?”老爹的声音明显大了起来,看样子有点火气,这点他们父子两人倒是挺像的。
他靠在沙发上,抬起头,嫌恶地瞪着佟思婉,一字一顿道:“她不是我妈咪。”
“臭小子……”萧正崇人高马大,从旁边抽了一根平时爬山用的拐杖就要揍他。
佟思婉连忙上前劝阻,拦住了他的登山杖:“别,正崇,别为这事生气,孩子怎么说也是青春期了。老是动手,把他打伤了怎么办?”
萧正崇深呼吸几口,觉得自己这个儿子真的是白养了。
“你在外地上学,思婉跟我两个也算是空巢老人了,回来替你弟弟走个形式还跟我犟嘴?”老爹本就脾气暴躁,他小时候也没少揍过他,“你别忘了,你现在就是萧子墨。”
“你们二位过就好,我为什么要给一个外人过生日?”
萧子墨雷打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神坚定。
萧正崇听闻,头发几乎都要根根竖起,这个大逆不道的儿子在说什么?
“佟思婉,”他目光平静,并不理会发怒的老爹,直呼那女人的名字,“你大着肚子嫁进我们家,是不是早就猜到,老爹根本就不会怀疑那孩子是不是他的?”
佟思婉的眼神闪过一道诡异的凶狠,但转瞬即逝,有些不可思议地反问道:“子墨……你在说什么?”
“跟阿珠住在同一个房间的小菊告诉我,你害死了阿珠,”他淡然地说出最残忍的真相,“而且,你之后还用同样的方法害死了小菊,在她准备告诉老爹,你的孩子根本就不是老爹亲生之前。”
佟思婉摇着头,苍白着脸,惶恐地抓紧已然暴怒的萧正崇的衣角:“老爷,他在说什么……天哪。”
“你怀孕的时候就到处宣扬这是老爹的孩子,小菊死了之后,你的孩子也突然就死了,这是为什么?”
他每句话都直逼人心口,根本不像是一个十六岁孩子说出来的话。
“为了嫁进我们家,连自己的孩子都要亲手杀死,佟思婉,真是最毒妇人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