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南之乱,虽令人忧心忡忡,但尚在其次。
北元之患,犹为猛虎下山,更为可怖。
自北元与大夏假意“修好”,大夏有意放松对北元的敌视。
边疆之军,则得以休养生息,表面看来,实乃两国之幸。
大夏之军制,屯田为基,战时为兵,闲时务农。
此制虽妙,能巧用人力,却也暗藏玄机。
耶律洪以多次出使大夏的经验,窥破此中奥妙。
如今正是秋收之际,万民皆忙于田畴。
大夏军伍亦不例外,多数披甲之士,正挥汗如雨于黄土之间。
而他北元,作为逐水草而居之民族,无此羁绊。
其“祭天日”之选,之所以在此时。
也是意在以天之名,行掠夺之实,所获必丰。
一切都在按照耶律洪的计划进行,一切事迹都在向着好的方向发展!
此时不战何时战?
耶律洪亲率精锐阿速军五万,如黑云压城。
趁着夜色,直扑梧州而来,誓要一举攻克此城,扬威于南疆。
彼以为,梧州此时必疏于防范,犹如不设防之城,一触即溃。
只要攻破此城,剩下一切便是势如破竹!
然智者千虑,必有一失。
耶律洪之算无遗策,却独漏一人——萧其峰。
萧其峰乃边疆之磐石,历代镇守边疆,与北元向来不共戴天。
其守土之志,坚如金石。
由于多年与北元交锋,深知狼子野心,绝无妥协余地。
即便大势所趋,人心思归。
唯有萧其峰敏锐洞察,对北元威胁,时刻警惕,未尝稍懈。
“北元之狼,狡黠多变,岂能因一时之宁而忘忧患乎?”
萧其峰力排众议,坚守边防。
一兵一卒皆不可轻动。
其言虽逆耳,但事实马上将证明是非对错。
是夜。
月挂中天,银辉洒落。
草原之上,一片宁静祥和,似无波澜。
然边防哨兵,心绪难宁。
家中温情,如缕如丝,缠绕哨兵心头。
望着天地一色的漆墨,哨兵叹气连连。
士兵也是人做的,固然会有七情六欲,也有老婆孩子。
平日里职责所在,不得不舍小家而顾大家就算了。
如今好不容易得来和平,又是趁着农忙,本可以回家老婆孩子热炕头,清净几天。
然而他们这元帅却是颇不讲理,非要让他们看着这一成不变的草原。
这种心理是此时大多士兵内心的缩影。
“唉,何时能归家,与妻儿共叙天伦?”哨兵望着圆月,心中暗自叹息。
时间缓缓流逝,夜色见浓,流云拂过遮住月光。
哨兵也倦意渐浓,眼皮渐重。
望着眼前永无变化的草原,带着满腔的不满,他决定打个盹。
……
夜风拂过,带来一丝凉意,却也带走了几分清醒。
正当他欲沉入梦乡之际——
一阵突如其来的寒风,如利刃般割裂了夜的宁静。
哨兵猛然惊醒,打了个寒颤。
此时遮挡月光的云已经移开,银光再次清撒大地。
伴随着月光,哨兵抬首望向远方——
天际线处,似有暗影浮动,若隐若现,引人遐想。
“莫非……?”
他心中惊疑不定,急忙揉眼细看,瞬间清醒!
只见月黑风高之下,黑云压城,竟是北元铁骑!
一大片军马悄无声息地逼近,其势汹汹,直指洲城。
“不好!北元贼寇,竟敢趁夜偷袭!”
士兵惊呼出声,瞳孔骤缩,满脸不可置信。
此等情形,任谁都看得出来他们不会是组团来旅游的!
北元之狼,终是露出了獠牙。
心跳如鼓,冷汗涔涔。
此刻,万籁俱寂,唯有北元铁骑的马蹄声,如同幽冥中的暗流。
周遭已是一片死寂,同袍的身影皆已消逝于无形。
耶律洪早在一开始就摸清了稍岗位置,早早的就派人将他们尽皆杀害。
唯余哨兵自己,由于刚才偷懒小憩,藏在暗哨中,躲过一劫。
如今,孤零零的他,是北元大军眼皮底下唯一的漏网之鱼。
大军就在脚下流动,若是继续这么鼻息下去,说不定可以逃过一死。
若是点燃烽火台,必然死于非命。
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生死抉择,哨兵的心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他望向脚下,北元大军如潮水般涌动,黑压压一片。
手中的打火石,沉甸甸的,不仅是点燃烽火的工具,更是考验勇气试金石。
“一己之命,何以轻掷?”
他心中暗自思量,自保的念头如野草般疯长。
他没必要为一个从未见过面的皇帝,而牺牲自己的性命。
所谓的保家卫国,也不过是口头上喊喊……谁会真的搭上性命。
一个月几百块的军饷,谁会真的玩命?
就这么趴下去吧……他们马上就会离开。
然而,就在这生死的抉择间,闭上眼睛的哨兵看到了妻女的脸。
他仿佛听见了远方的呼唤,穿透了夜的寂静。
唯独这个声音,誓不可变为哭吼。
“吾妻吾子,远在州城,若吾贪生怕死,何以护其周全?”
他心中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力量,一切杂念瞬间摒弃,双手紧握打火石,眼中闪烁着决绝。
那一刻,时间仿佛凝固,空气中弥漫着紧张。
随着一声低沉的闷响,打火石与火绒碰撞,迸发出耀眼的火花,瞬间点燃了烽火台上的干柴。
“轰!”
一声巨响,火光冲天而起,照亮了半边夜空。
耶律洪猛然勒马。
回眸之际,只见身后已逝之路,竟又燃起烽火之光!
火光犹如逆天改命之兆,令他心中大骇。
他目眦欲裂,随即厉声喝道:“速令烽火台旁之军,即刻扑灭此火!”
令下如山倒,铁骑轰鸣,烟尘四起。
一队精锐士兵调转马头,如离弦之箭般冲向烽火台。
然而,天命难违,那哨兵已然点燃了火焰,岂是凡力所能扑灭?
当北元士兵们乱刀将其砍死之时,天际间仿佛有某种神秘力量在涌动。
只见远方,一座座烽火台相继被点燃。
火光冲天,彼此呼应。
接连亮起的火光,犹如黑夜中蜿蜒腾飞的火龙,穿云裂石,势不可挡。
耶律洪望着这一幕,脸色阴沉如水。
他深知,这连绵不绝的烽火,已如野火燎原,无法遏制。
他紧咬牙关,低声自语:“好一个忠勇之士,竟以一己之力,搅动风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