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裴正肃心里暗自得意,面上还要做出一番推让的姿态,“以我们府上的门第,怕是高攀不起啊!不知令尊的意思是?”
能同武宁侯府攀上亲事,那可是天大的好事啊,若不是碍于面子,裴正肃恨不得立刻拍板定下来。
顾远卿嘴角含笑,“已经同父亲商议过了,若能得娶秀容姑娘为妻,实在是远卿的一大幸事。”
当然了,顾远卿这套一见钟情的说辞在武宁侯顾伯易面前自然是行不通的,这种一见女子便心生爱慕的戏码,也就只能糊弄糊弄裴正肃这个粗神经的草包了。
不过这些话,自是不必说与裴正肃听的。
得了顾远卿的准话,裴正肃期待的搓搓手,“贤侄如今年岁几何?不至于这般年纪还尚未说过亲事吧。”
顾远卿点头称是,“实不相瞒,我的发妻于几年前去了,府中还有二子一女。”
“好!”裴正肃乐呵呵的,“一子一女便是个好字,贤侄有二子一女,可谓是子女双全,极好!”
“不知这亲事,伯父意下如何?”顾远卿不动声色的试探道。
“贤侄乃人中龙凤,若能得你这般的佳婿,老夫也是欣喜不已。老李,你去把大姑娘的庚帖拿来。”
得了顾远卿的眼色,媒婆立刻热情的迎了上去,口中的吉利话不要钱似的往外说,直哄得裴正肃乐得快找不到北了。末了,顾远卿又道,“晚辈还有一事想得伯父的谅解。”
“贤侄但说无妨。”
“我原本在户部任职,前阵子得了口风,待到明年春天,怕是要去南地外任,听说九月初八是个黄道吉日,不知成亲的日子可否设在这一天?”
“九月初八,”裴正肃掐指算了算,“还剩下不到三月了,远卿贤侄,这是不是有点赶啊。”
“晚辈也知委实难为人了些,但若是错过了九月初八,便要等到明年,那时我恐怕已经离京了。”
“也罢,事急从权嘛!这样吧,我即可吩咐府上的人准备着,到时必定不叫贤侄你为难!”裴正肃大手一挥,十分好商量的应下了,反正还有三个月吗,多叫上些人手,赶赶工总是可以的。
“多谢伯父体谅。”
如此,待到交换了男女双方的庚帖,顾远卿示意仆从将彩礼奉上,便在裴正肃热切的注视下,出了裴府的大门。
得知裴秀容忽然攀上了武宁侯府的大公子,王氏气的差点咬碎一口银牙,无奈自前些日子裴正肃被停了职,气恼之下竟叫人禁了她的足,府中的下人又惯会踩高捧低,等她得了消息,两家的庚帖早就交换完了。
庚帖一换,彩礼也收了,这亲事几乎是板上钉钉了,除非······人有旦夕祸福。可她现在被困在此处,便是想做些什么,竟连个得力的手下也无。
而一早被裴正肃解了禁的长宁院里,得了消息的众人也足足愣了半晌才反应过来,只因这武宁侯府,他们从前也只是大略听过它的名头,至于旁的,竟是两眼一摸黑了。
“姑娘,这武宁侯大公子到底是何许人也?”莫说冬雪了,便是夏竹也从未想过自家姑娘居然能同侯府扯上关系。
“他啊,”裴秀容原本捧着一本游记正读的开怀,被突然打断,眼睛仍盯着书纸,漫不经心道,“也是两只眼睛一张嘴巴的凡人一个,没什么好在意的。”
冬雪在一旁不满的嘟囔着,“姑娘又拿奴婢开心!您都同那大公子定了亲了,奴婢帮您打听打听未来姑爷还不行?”
裴秀容撇了她一眼,“我看是你自己想知道吧。”
冬雪讨好一笑,“奴婢这不是顺带着一问吗。”
裴秀容无奈的摇摇头,“你啊!”见其他人也是一脸好奇,裴秀容只得解释道,“其实顾公子你们也听说过,上次在国子监祭酒的府上,便是他替我解的围,这次被人掳走,也多亏得他我才能得救。”
“天啊!”冬雪惊呼道,“想不到这位大公子竟是天底下一等一的大善人!”
“噗嗤——!”想到那一日顾远卿是如何对自己“威逼利诱”,裴秀容无论如何也不能将自己记忆中的那人同冬雪口中的翩翩公子联系到一起。见她自顾自笑得开心,几个大丫鬟权当是裴秀容对未来姑爷颇有好感,心下暗喜,便悄悄退了出去,留裴秀容在房间里时而笑的欢快,时而皱着眉头。
三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也不短,若是有心,足以能找些机会来做点什么。就在裴秀容一门心思的守在长宁院中待嫁时,王氏已然在含夏的搀扶下踏进了静芳居的大门。
这静芳居地处闹市,任谁也想不到穿过京都最繁华的街道,穿过一条曲径通幽的小巷,便来到了一处远离喧嚣、赏心悦目之所。由于这一处只对京城各大世家的夫人开放,就连一直钻营的温氏也只是听人说起过。
王氏站在门口,望着头上那用簪花小楷书写的三个大字,顿时有种恍然如隔世之感。当年温氏如何野心勃勃、掐尖要强,势要挤进上流圈子里,如今却随着她的夫君被一道流放,边关苦寒,便是侥幸保住了小命,以后的日子怕也是难捱。
而她,王氏眼中闪过一丝晦暗,无论如何也不会步了温氏的后尘。
与北地常见的大开大合、疏阔磅礴的建筑风格不同,静芳居的一花一草,处处透着精致和婉约,像是一位温婉贤淑的江南女子,风姿绰绰。然而王氏已无心欣赏眼前的美景,只一路催着丫鬟再快些。
终于,王氏来到了一处仆从往来众多、装潢也比之前碰到的更加富丽的院子前,一名气质清冷、容貌身段俱是不俗的女子缓缓走来,对着王氏福了福身,“太太随我进来吧,夫人已久候多时了。”
若不是这女子开口,王氏还以为她是哪家的贵女,当即心存了三分敬畏,像武宁侯府这般颇具底蕴的世家,果然不是那寻常人家可比的,就连这侍女亦不可小觑。
待到进了门,王氏一眼便见到慵懒的坐在主座上,眼含柔波的女子,故友相见,她心下却像是打翻了醋坛子,这个中滋味,也只能自己体会了。
那美妇人眉眼上挑,率先同王氏打起招呼来,“一别多年,你变了许多。”
王氏在仆人抬上来的玫瑰椅上坐了下来,“谁说不是呢?那一日若不是在祭酒府上,我也未曾想过我们还有再见的一天。韵怡,好久不见。”
此话一出,主座上的美妇人,也就是武宁侯的继室宋韵怡幽幽的叹了一口气,“那时我说过,总有一天我要成为人上人,现在我做到了。怎么,品素姐姐,你难道不为我开心吗?”
开心······吗?王氏眉眼低垂,只默默的望着杯中的茶叶出神,或许午夜梦回,她也曾幻想过二人再次相遇时的场景,却万万没想到两人的差别竟是如此之大,大得她便是连嫉妒,都感到无力。
“你以前从来不曾唤我一声姐姐。”良久,王氏方才道,“你现在贵为侯府夫人,这声妹妹,我却是不好叫出口了呢。”
宋韵怡指了一盘点心叫丫鬟送到王氏一旁的桌子上,“听闻你的夫君乃是翰林院侍读,也是,这样的人家总是注重一言一行的,姐姐唤我一声侯夫人,我倒也没什么不好意思的。”
王氏指尖泛白,强自按耐着心中的恼怒,“不知令堂,可还安好?”
说起王氏和宋韵怡的关系,还要追溯到她们的上一辈。
王氏的父亲本是一名樵夫,机缘巧合之下救了逃难的宋韵怡母女,那时为躲避仇家,母女二人便在王氏一家的帮助下安了家,并且一待就是五年。
五年里,足够手指不沾阳春水的宋家母女变成普普通通的农家女,那时宋韵怡的母亲身子不好,一年到头有大半的时间都在病着,家里全靠宋韵怡一人,一分钱尚且难倒英雄汉,更何况遭逢变故的宋韵怡?这也是为何宋韵怡小小年纪便誓要成为人上人的原因。
这般说起来,她二人也曾有过抱团取暖之时,只可惜儿时的那点情谊,早已随着易变的人心而面目全非。
“你可知晓我此行的目的?”王氏将杯子放下,直接点明了正题。
宋韵怡笑不露齿,“看来是我想错了,姐姐这般有话直说的性子倒是半分未变呢。”
王氏扯了扯嘴角,“若不是为了此事,我又哪里能坐在这里?以你如今的地位,怕是不想见到我这位故交呢。”
“姐姐这是哪里的话,能见到你,我欢喜还来不及呢,哪会躲着你?”
见王氏并不搭腔,宋韵怡自说自话也烦了,收了那装腔作势的语气,整个人在一瞬间变得高高在上起来。“不知姐姐家中的那位裴大姑娘,到底是何人,居然能引得我那生性淡漠的继子也动了心?”
“男人嘛,总是不能以常理论之。贵府那位大公子见多识广,许是山珍海味吃腻了,来点山野小菜,换换口味也说不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