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逐原君子2025-04-29 16:378,590

(4)

“我就站在路口,目送你,要不然我不放心你自己单独走。”

林业不容拒绝地将我送到山崖边的小路上。

一路上我的心都悬在半空,听着后面林业的脚步声一步一步踩在我的心上。

倏地,林业猛地握紧我的肩膀。

我心下一凛,下一刻他的身体猛地往前一扑,瞬间将我推下了山崖!

林业倒在边上,猛地尖叫,“张意!”

我听着身体下坠带来的疾风声,嘴边勾起冷笑。

林业的演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雨打在脸上,彻底浇凉我心中那点热血。

落在安全气囊上的一瞬间,林业那点心思在我心中彻底照得透亮。

他是重生回来的,又担心我也是重生回来的。

所以这一世他甚至忍不到泥石流来,就想把我害死。

这山崖不高,胜在陡峭。

从上面掉下来,即便不死,也要断条胳膊断条腿。

他笃定我无论如何都活不了,所以兵行险招。

两世夫妻情分都没能唤回林业一点良知。

他果然是一个薄情至极的人。

爸爸连忙将我扶下去,大手紧紧地贴着我的后背,语气中带着压也压不住的颤抖。

“没事了,爸爸在这里。”

山下的灯光亮起来,爸爸说,“山上果然跟你所说的一样,组织已经让人把上面的险情人为控制住了,起码今晚上是安全的,可以为救援再拖延些时间。”

我点头,“还不到放松的时候,天亮以后还会有一场大暴雨,那才是真致命的。”

站在小道上,我听见山间巨石的滑落的声音,想必现在在林业和白艳双的心里,我已经命丧黄泉了。

山上的声音伴随着风传下来。

“真得能死透?”

是白艳双的声音。

林业不屑的声音传来,“放心吧,这山里的一草一木一石一瓦我都了如指掌,这处山崖不高,但是十分陡峭,即便是青壮年男子,从这里掉下去都得断条胳膊腿!”

“更别提张意这样的女人,掉下去估计也就剩半条命,等天蒙蒙亮的时候泥石流一来,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他们对我的死不屑一顾,评头论足,白艳双的娇笑声传进耳朵,“太好了,以后我们两个在一起,就再也不用躲着那个黄脸婆了!”

“真是的,其实她在的时候人家就很想了,在她隔壁弄更刺激!”

污言秽语不断进入耳朵。

爸爸想说什么,被我截断,“爸爸,我的确应该听你的,林业不是好人。”

“但是我不后悔”,我轻声道,“与其后悔,不如往前走,林业会遭到报应,白艳双也不会好过。”

“既然他们喜欢演戏,那就让他们演全套,人只有爬到高处,掉下来的时候才会粉身碎骨。”

爸爸良久没有说话。

倏尔拍拍我的肩膀,“要做什么大胆去做,爸爸虽然这辈子只做了村干部,但城里数不清的大人物都是爸爸的同学,我女儿有胆子做,爸爸就敢给你兜底!”

我眼眶一热,轻轻抱了抱爸爸,“放心吧爸爸,我不是林业那种罔顾法律的人,我会让他们受到法律的制裁。”

只是在这之前,他们要吃些苦头罢了。

山上的险情控制住,所有的群众都已经被分散到山顶上的救助站。

人口清点的时候,偏生两个人对不上。

村支书问起来的时候大家相顾无言。

泥石流来的时候,除了自家人,哪里顾得上旁人。

爸爸站在人群中中气十足地问道:“左邻右舍在不在,一看不就知道了!”

他是主心骨,他一发话,有人犹犹豫豫举手。

“王家的媳妇,白艳双不在。”

“王家媳妇怀了孕,不会被埋了吧!”

村里立刻有人说道:“妈,你胡说什么呢!王家管事的一直在外面打工,白艳双上哪儿怀孕!”

那大娘眼睛一瞪,“我有什么必要撒谎,村里人都看着呢!”

“王家媳妇去年年前刚去城里找王家的过了段快活日子,回来就怀上了,这是人尽皆知的!”

说话那人脸都白了。

“不,不可能,我跟王哥在一个工地,王哥年前在工地被砸伤了腿,到现在还在医院呢!”

“都是我照顾的,我没见过白艳双啊……”

此话一出,村里众人的脸色顿时五彩缤纷,神情各异。

村支书一怔,连忙道:“先不说这些了,除了白艳双,还有谁不在?”

大娘目光落在我身上,“张意,林业村长呢?”

大家一听,打圈扫了一眼,“就是,怎么一天都没见着村长了,他人去哪儿了?”

我犹豫片刻,脸色惨白地说道:“昨天下午,林业带着艳双回家,说救助站住满了,艳双怀着孕身子不方便,就先住我们家……”

“不可能,救助站还有空位置,当时大家为了给白艳双养胎,专门给她铺了好几层被子!”

此话一出,人群骤然安静下来,无数双打量的眼睛落在我身上。

我心中冷笑,垂眼掩去眼底的恨意。

“今早上我回去看的时候,家里已经没有人了。”

“也,也可能是林业看着艳双可怜,先带她躲灾了也说不定,总之我一定会给大家一个交待的!”

大娘一听,顿时道:“不是我们道德绑架人,林业好歹是你们家当家的,这种时候放着自己家老婆不管,还有心情去管别人的老婆!”

此话一出,群情激愤。

我低头掩面,假装悲痛道:“不管怎么样,我都会找到他们两个人的。”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我眼中含着热泪,看得众人心里五味杂陈。

辱骂林业和白艳双的声音此起彼伏。

我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水。

心道:“太爽了!”

不是害怕被人审判吗?

那就让你们被审判到底。

不管是林业还是白艳双,我其实也很好奇,如果他们两个人之间的利益相互冲突了,他们还会这么“相亲相爱”吗?

安顿好所有的伤员和村民以后,我自告奋勇上山找林业。

出于对安全的考虑,上面派了几个官兵和一个政府要员跟我一起。

山中的风险未知,除了熟知山路的人和必要的安全保障,还需要有专员进行记录。

专员是一个很精干的女人,她并肩跟我走在一起,趁着几名官兵去勘探地形的时候,走到我面前。

“他们在哪里,你知道,对吗?”

(5)

她看着我的目光中没有咄咄逼人。

只是温声道:“我也被人背叛过,也曾经在爱情里犯错过,但是这不重要,我们活这一辈子,不是为了用错误惩罚自己的。”

“张意,我听说你是名牌大学毕业的学生,何必围囿于情爱之中,你的决定不妨大胆些,有勇才能有谋,你的舞台不要停留在小情小爱上。”

她朝我伸出手,“我叫徐晨月,走吧,这条路不是没有结伴而行的人。”

把周围地形摸遍以后,我熟练地爬上一处陡峭的山,在那里面的山洞里,我们几人听到面红耳赤的声音。

随行的官兵面面相觑。

我道:“你们在外面稍等,我自己进去吧。”

徐晨月握紧我的手,“不要怕。”

我朝她轻笑,摇摇头。

上一世,我被林业蒙在鼓中,没能看清他们的狼心狗肺,这一世跳出了那所谓的爱情,再看林业和白艳双所谓天衣无缝的把戏,只觉得漏洞百出。

推倒一道漏洞百出的墙,并不需要多么猛烈的风。

我在身上抹了足够多的泥巴,坐在门口,听着两个人马上就要勇攀高峰的时候,清了清嗓子,气沉丹田,“林业!你在哪里!”

山洞里的声音截然而止。

我又装模作样喊了几声,林业慌慌张张从山洞里跑出来,看见我的一瞬间像是见了鬼一样。

下一刻跑过来想要抱住我,被我不着痕迹避开,握着他的双手,着急道:“林业,你去哪儿了,真是让我担心死了!”

林业被我的热情冲散了疑虑,“老婆,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他转眼眼泪就挂在眼眶,“我还以为你……”

他兴许转变得很快,看起来像是劫后余生,久别重逢,眼眶都热起来了。

“没事,我命大着呢!”

你还没死,我怎么会死,我心道。

林业看起来阴翳,难受,又不得不与我做上表面的功夫。

“那真是太好了,我本来还打算把艳双安顿好以后就去找你,没想到你没事,我真的太开心了。”

看出来了。

开心得眉头都能夹死一只苍蝇了。

他遮遮掩掩背后的山洞,我伸手朝他胳膊上猛地一扇,“还愣着干什么,快带着艳双下山吧。”

“下面险情已经控制住了。”

林业一愣,“控制住了?”

我点头,“对啊,那天晚上我意外被树枝挂住了,从小路下去的时候,总觉得这小路陡峭,虽然暂时安全,但万一发生险情,后果不堪设想。”

“我担心你们的安全,就擅自跟大家说了,果不其然,凌晨的时候下了一场雨,那波泥石流因为小路被封住,才暂时地拦住了。”

我兴高采烈地说道:“组织还要嘉奖我呢!”

“要是当时是你去就好了,说不定你就能借这个机会调任到城里了。”

林业眼神一动,精光毕现!

“反正都是我告诉你的。”

我一怔,不解地看向他,“老公,你什么意思啊?”

林业说,“我们都是一家人,功劳落在谁身上不一样,而且我升职到城里,对你对我都是好事,我们以后的生活会变的更好,以后生了孩子也能给孩子更好的环境。”

“反正,本来就是我让你走的那条小路……”

林业厚颜无耻地说道。

就好像把我推下山崖的人不是他一样。

“你这么一说,确实是这样,不过老公,你那天晚上真是太不小心了,幸好我命大……”

“你以后可千万得看好脚下,我可不一定一直都在你身边。”

林业一怔,转而勾起嘴角,“当然了,我以后一定会好好补偿你的。”

“老婆。”

我嘴边的笑意越来越大,“那就这么定了,一会可要跟政府的人员好好说说。”

“艳双身子不方便,让救援人员带她下去,你跟我走,我跟你说一下路上的细节,也不怕到时候穿帮了。”

林业犹豫一秒,想到自己美好的前程,转而应允。

看着他毫不犹豫转身向外走,我冷笑一声。

林业在官场沉浮多年还是没有明白这个道理。

事抢先机,若是先手落在旁人手中,这盘棋就要易主了。

打发了林业,我走进去,看见一脸欲望未消的白艳双。

白艳双倒是比林业坦诚,她恶狠狠地看着我,“你的命还真是大,这都没死!”

“老天留着机会,是要收恶人的。”

我笑道,“我造福群众,爱护村民,心中敞亮坦荡,怎么会被收去呢?”

白艳双脸色一僵,“你以为林业爱你吗?”

“一个连孩子都不愿意生的女人,林家不需要你这样的媳妇!”

白艳双抚摸着肚子,一脸傲色地看着我。

我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怎么又能确定他是真的爱你呢?”

我说道:“既然我没死,有些事情林业想做成,就只能依靠我。”

“你能怀孕能生孩子又能怎么样?”

“身为一个女人,可以能生孩子,但不能只会生孩子。”

“你猜,林业看见我没死以后还会选谁?”

“如果被人知道了你们想要杀了我,林业是会选择保他的仕途还是你呢?”

我缓缓走近,看着白艳双惨白的小脸,的确我见犹怜。

可女人的美貌用错了地方,那就只能是新枝如浊秧,为人厌弃而已。

“我才不信林业会放弃我,我怀了他的孩子!”

白艳双梗着脖子说道。

我笑道:“外面有救援人员,有专员,你可以跟我出去,看看林业最后会跟谁走。”

男人的绝情,总要亲眼见过才算把刀实实在在地扎在心里。

可只是让白艳双死心,对她似乎太宽容了些。

(6)

白艳双跟在我身后走出来。

看见林业的一瞬间下意识就要上前。

林业看见我,笑着迎过来,“老婆,你可算出来了,刚才我跟徐专员聊了很多!”

他靠近我,“徐专员说你夸我很多,谢谢你,老婆!”

林业看着我的目光中似乎多了几分缱绻。

我看在眼里,只觉得胃里酸水翻绞,下一刻就要呕出来。

但我还是假装镇定,蹙眉小声道:“艳双似乎是吓傻了,方才我进去的时候,她抱着肚子非说怀的是你的孩子!”

“幸好我把她拦住了,要不然被专员听见,不知道这次升迁要弄出什么幺蛾子。”

林业的目光骤然幽深起来,他状似不经意地撇了白艳双一眼,我竟从他眼中看到一闪而过的杀意。

下一秒,他就亲切地揽着我的肩膀,“别听她胡说八道,我只有你,你才是我老婆,我不是什么东西都往回捡。”

他是压低声音跟我说的这些话,显然还不想让白艳双听到。

这个男人既要又要的恶心做派实在让人作呕。

不过这也够了,对白艳双来说。

“嗯,我们先下去吧。”

我转头看了白艳双一眼,她在看到林业朝我走来的一瞬间脸色惨白,一双嘴唇也失去血色。

林业临走的时候终于想起白艳双,他叮嘱道:“你先跟救援人员回去。”

他是实打实的叮嘱,可听进白艳双的耳朵里,就变成了另一码事。

林业抛弃了她。

我状似无意地说道:“艳双的身子骨真好,不像我们,这么多年也没有个孩子。”

林业下意识道:“孩子以后还会有的。”

我余光瞥见白艳双的身子晃了晃。

不由地开始期待起来,柔弱的菟丝花若是被人连根拔起,会不会变成纠缠至死的毒藤。

白艳双捂着肚子的手逐渐用力,目光落在林业身上,骤然变了神色。

负心汉,毕竟是谁都厌弃的。

只希望白艳双别叫我失望才好。

林业进了临时搭建的会议室,徐晨月进去之前停下脚步,“你确定她一定能来吗?”

她说白艳双。

我笑了笑,“徐姐,在我们这种大山里的人身上都是带着野性的,白艳双敢光明正大得跟着林业私奔,就敢拿刀剁了这个负心人。”

至于我为什么敢这么笃定,无非是前世被禁锢在林业身边,我看见他跟女秘书暧昧不清,白艳双冲进别墅,拿着刀将女秘书剁碎。

他们是一根绳上的蚂蚱,那些年害死的人不在少数。

林业敢怒不敢言,只能费尽全部人脉压下这件事。

白艳双善妒,性急,愚昧。

在官场浸淫那么多年做事还是那么冲动愚昧,更遑论现在,她亲耳听见林业要抛弃她,抛弃她腹中的孩子。

林业是她的稻草,如果抓不住,依照白艳双的性格,一定会将这把稻草点火烧掉。

玉石俱焚。

徐晨月将周围驻守的官兵调到别处巡察。

她进去之前,说,“我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够了,我心道。

白艳双怀有身孕,拿着刀冲过来的时候大家都一愣,没人会想到一个孕妇要杀人。

她先前家里杀猪,最是知道哪里捅下去最疼。

我原本以为她会让林业一命呜呼,却没想到她一刀下去,直接砍伤了林业的命根子。

林业尖叫一声,爆发大力将人重重推出去。

白艳双撞散了简易的桌子架子,捂着肚子尖叫起来。

双腿之间,刺目的鲜红。

徐晨月喊道:“军医!”

白艳双一心想要将林业拖进地狱,她赤红着双眼,“我要举报!”

“我要举报林业知情不报!”

“杀人未遂!”

“我要举报他诈骗村民财产想要占为己有!”

“闭嘴,你这个娼妇!”林业尖叫着扑上来。

现场乱作一团,尖叫声,痛呼声,怒骂声混在一起。

徐晨月眼神一凛,“够了,拉开他们,送医!”

人们艰难地分开纠缠在一起的林业和白艳双,飞快地将两人送走。

没人想闹出人命。

我也是。

她走到我身边,“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我擦了擦眼角,湿润的雨滑落在我的脸上,“不够,还不够。”

“徐姐”,我缓声道,“你知道死在泥石流里是什么感觉吗?”

“水混着泥会飞快地绞断四肢和躯干,灌进嘴鼻和耳朵,疼痛和恐惧像一张铁丝做的网一样将人慢慢收紧,在绝望中窒息和死去。”

徐晨月想到林业故意把我往小路上引,骤然松了一口气,“幸好你警醒,没有遇见这样的事。”

我笑了笑,“那谁知道呢。”

(7)

徐晨月又说,“经过白艳双这件事这么一闹,上面一定会彻查这件事,属于你的谁也拿不走。”

“不止要这样。”

林业落得这样的下场,还是太便宜他了。

我说,“徐姐,你能不能再帮我一次。”

林业在医院醒过来的时候,我坐在床头给他削苹果。

他一见我,想要伸手抓我,却不曾想牵动了伤口,整个人疼得蜷缩在一起。

唯独一双眼睛里面像是淬了毒液一样,狠狠地盯着我。

“你果然也是重生的!张意!”

“我就知道!你上辈子明明就是个蠢货,这次竟然这么精明!死里逃生!”

“我当时就应该想到的!我应该直接杀了你的!”

林业口口声声将我上辈子诚挚的爱意说作愚蠢,将我的付出视为愚昧!

我说,“林业,你这样的人,活该没有人为你付出真心。”

我往后一缩,轻而易举地避开了他的触碰。

“我的确是重生的,重生来夺你的命的。”

我冷笑,“可惜啊,你知道的有点晚了。”

林业挣扎着想要下床,挣裂了伤口洇出鲜红的血液。

他大汗淋漓,躺在那里像一块被风吹雨淋长在地里的烂木头。

“疼就不要动了。”

我冷漠道,“不要太难过,起码白艳双肚子里还留着你的种。”

林业猛地提起来,他瞪大眼睛看着我。

“你!你知道了!”

“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不过你们是在太恶心,这样的事情听了都脏耳朵”,我看着他笑道,“不过幸好,人走多了歪路就容易摔跟头。”

“我有一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四目相对,我在林业的眼神中寻找恐惧,不甘,愤怒。

“白艳双的孩子没了。”

我努力回想当时的场景,双手轻轻上前一推,“就像这样,被你一推,撞在桌子上,没了。”

“张意!”林业目眦尽裂,“你敢算计我!”

“这不叫算计,这叫将计就计”,我将苹果往他伤口上一丢,林业疼得嗷了一声。

“你害我的时候有没有想过今天,林业?”

“人血馒头好吃吗?”

“杀人的时候,你会不会害怕,就不想以后会有人找你索命吗?”

“闭嘴!”林业不知哪儿来的力气,猛地扬起手臂,重重地扇过来。

同一时刻,徐晨月带着检查组打开门。

林业大惊失色,可已经收不回力气,巴掌扇在我脸上的时候已经收了一半的力气,我看了他一眼,脚一歪倒在地上。

徐晨月连忙上前扶住我,语气不善地说道:“哪里有什么推让功劳,这下你们算是看清楚了吧!”

“人躺在床上还有这么大的本事,健全的时候不知道使了多少劲在张意身上!”

我捂着脸头发凌乱眼圈通红。

心如死灰地看了林业一眼,垂下眼睛面对着检查组。

“我不敢,不敢不听他的……”

“我怕林业打死我”,我靠在徐晨月的怀中。

“简直就是没有王法了,什么功都敢冒领!”徐晨月厉色道。

我瘫坐在原地,“我以为,你让我走小路是真的关心我。”

“我以为你让我照顾白艳双是真的心中怀有善意。”

“我以为让你把村民放进心里,我们以身作则带头吃苦让大家过得更好一些你能明白我的苦心……”

“可我没想到,这竟然成为你想要杀我的理由。”

林业往前一探身子,被检查组的人摁倒在原地,戴上了手铐。

“你出轨,跟白艳双有了孩子,我都不说什么了,可为什么,你竟然带着所有村民的身家藏在了山上!”

“还把他们的密码都骗出来!”

“你这是谋财害命啊!你让我怎么为你说话!”

我捂着脸哭道:“这些钱都是他们的治病救命钱,你良心被狗吃了你竟然去骗他们的救命钱!”

“你不光要杀了我,还想杀了这些人!到时候就算他们活下来了,全部家当都被你拿走,他们还怎么活!”

林业挣扎着,看向我的双眼赤红,“贱人!”

事情发展到这种程度,实在没有继续查下去的必要了。

相反,林业这种怎么判刑估计就要重新考量了。

我坐在原地,看着他被检查组的人带走,突然笑出声。

父母冲进门,看见坐在地上狼狈的我。

妈妈在门口,已经将所有的事情都听见了,她抱着我,眼泪唰唰直流。

“幸好,幸好我们家女儿命大,没有被这对坏人害死。”

她说了无数个幸好,我只默默将他们两个人圈进怀里。

幸好,幸好这一世,我没有让事情变得像上一世那么糟糕。

幸好,我救赎了我自己。

也救了我的父母。

(8)

林业进监狱以后,我顺理成章跟他离婚。

白艳双因为流产,不得不在医院中疗养,等身体恢复以后就会被彻底关押。

多次杀人未遂,持刀伤人等数罪并罚,她百家饭吃多了,现下也算吃上了国家饭。

白艳双病好进监狱的那天,我正好去参加公务员考试。

命运的戏弄在十年前让我们以相同的方式错过。

那年白艳双因为偷盗被关进少管所,警车走的时候,我刚好坐在爸爸的摩托车后座上去参加高考。

白艳双在医院的时候曾经跟我联系过一次,她在病房里铐着手铐被严格监管,我站在一边,身后有狱警保护。

那时候白艳双的眼睛已经有些看不见了,对麻药有抗药性导致她流产的时候是硬生生将孩子生下来的。

疼痛撕裂着她的每一根神经,也严重地影响了她的视力。

她说她恨我。

白艳双眼睛通红,绝望地靠在床上,“我到现在都觉得命运不公平,凭什么你的爸爸是村官,我的爸爸就只能是个强奸犯。”

“凭什么你从小众星捧月,而我只能被人欺负。”

“张意,我就是要夺走你的一切,我就是要恶心你,我要看着你珍视的一切都被毁掉!我就是要看着你痛苦!”

“……我做了一个梦,梦见我和林业做的所有的事情都成了……”

“可是他最后还是出了轨,在他六十三岁的时候,我亲手把他杀了,活着可真没意思啊。”

我看着她,终于明白这一世的林业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为什么上一世捧在手心里的白艳双这一世在他的眼中连阿猫阿狗都不如。

聪明反被聪明误,大概他同我一样,直到死都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死在最信任的人手中。

所以这一世他即便做出了跟上一世同样的选择,可白艳双也已经成为了他的弃子。

可惜,弃子本人还不知道。

顾影自怜地沉浸在自己怀孕以求庇佑的春秋大梦中。

“唯一让我痛快得就是我赢了你!”

“在梦里,我终于赢了你一次,我亲眼看着你被卷进泥石流里,我看着你大笑,泥石流的脏水溅在我的脸上,就好像你的血溅在我的脸上。”

“我好痛快,我拼命地大笑,然后又想哭。”

“我赢了你了!可是那也没什么有趣的,一点意思都没有,所有人的命都捻在手里,那种感觉没有意思。”

“我应该在你尸体边上跳舞,跟林业亲嘴儿,然后用你的皮肉擦脚,在你的脸上,可是太恶心了,你被挖出来的时候连个人形都没了。”

她尖利地笑起来,宛若疯子。

面对着这样的人,我心中连恨都不稀罕恨,她已经烂在了阴沟里,而我走上了康庄大道。

我们早已经天差地别。

“你埋在阴沟里,就要把所有人都拉进阴沟里。”

“你说你恨我,嫉妒我,但你从来不与我比成绩,比学习,你只看着我与哪个男同学关系好,上学的时候抢我的同桌,长大以后抢我的丈夫!”

“林业的确不是什么好东西,但是白艳双,你的眼界停留在这里,浅薄地放在男人身上,你争再多也改变不了你根儿已经烂掉的事实。”

“跗骨之蛆,本质上就是烂到不能再烂的东西了!”

我吸了一口气,缓声道:“白艳双,不要拿家庭说事了,当初我父母想要拉你出泥潭,资助你继续完成学业,那时候你在做什么?”

白艳双的十三岁,是在继父的床上醒来的。

后来白艳双的母亲发现以后跳河自杀,而白艳双恬不知耻地靠着自己的继父在村里成为一霸。

再后来她闷死了自己的继父,拿着钱嫁给了王家。

又在王家大哥摔坏了腿的时候拿着王家的血汗钱跟林业勾搭在了一起。

一颗种子落进淤泥,向上是不染的莲花。

向下,则永远只能成为腐烂的臭土。

白艳双曾经有过机会,可是她做错了选择,一步错,步步错。

就再也没有了回头的机会。

很多年后,白艳双出狱的时候,我已经成为了政界一员,跟徐晨月并称双璧。

昔年的弯弯绕绕已经不足以令我心中动容,我只让人将林业的骨灰送到她的手上。

林业的下场就像一块烧红的烙铁,在她已经溃烂的皮肉上烙下一辈子无法磨灭的鬼影。

……有时候害死人的不仅有外力,还有内心的恐惧。

而恐惧的种子,我相信在监狱的时候已经有人给白艳双种下了。

徐晨月听说时笑道:“你根本没打算让她活。”

我应道:“那谁知道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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贪婪无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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