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众人散去,谨言这才敢慌慌张张挪跪上前,掀开轻轻摇曳的床帘,伸手想要拉住刘答应的手安抚,可一瞬间,余光瞧见自己指尖沾染上的尘泥,霎时,心生胆怯,悻悻收回手。
在衣襟上蹭了蹭,蜷缩微凉的指尖,垂落在身侧藏好,极力控制颤音里掩盖不住的害怕:“奴婢伺候小主洗漱可好?”
听见这句话,谨言一瞬看见床上麻木躺着的人,痛苦闭上眼眸,泪珠在火红的烛光照映下,显得异常妖艳诡异。
刘答应轻拽锦被盖过头顶,藏身于锦被中无声撕心裂肺的哭泣,心间疼得她难以喘息,为何承宠了,皇上都不愿让她开怀?
为何?
难道她真的有那么不堪?后宫人人都能开怀,独有她一人被灌了汤药。
皇上!!!
一念天堂。一念地狱,若是不曾看见天堂里的美景,她纵使日日缩在暗无天日的地狱里,也能顺心顺遂。
不知哭了多久,直至刘答应露出脑袋后,双眼已经红肿,她精疲力尽之相对谨言伸出手,任旧她伺候穿衣,搀扶去洗漱。
看着热气腾腾的浴桶,刘答应纤纤玉足跨进浴桶中,一头扎进浴桶中,感受不能呼吸,憋气憋得胸腔辣疼,差点溺死的恐惧感之后才急忙抬头。
抬眼对谨言示意伺候洗漱,同时嗓音沙哑瓮声瓮气问道:“明日去打听一下,皇上今日为何回来永寿宫。”
自承宠之后,皇上紧皱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动作一浪比一浪粗鲁,好似带着怒火前来泄欲一般。
此话一落,谨言伺候洗漱的手瞬间一顿,神色颇有些为难,抿了抿唇,刹那间感受到刘答应放松的身体僵住,随即迅速反应过来:“回小主的话,此事奴婢略有耳闻。”
“听说今日皇上是领胤熙阿哥回永寿宫,天色渐黑,皇上也没回去的念头,欲想就寝,但运道不佳的敏贵妃恰好来了葵水,皇上这才来的西偏殿。”
一听这话,刘答应立马坐不住,噌地一下站起来,推攘谨言催促吩咐道:“快伺候我穿衣,咱们去前殿请罪!”
她怎能劫敏贵妃娘娘的宠?
若是被娘娘妒忌,往后若想冒头只怕是难了,最主要的是,她还不得皇上宠爱,还需继续仰人鼻息,最是不能得罪人。
刘答应着急忙慌带来的水花全都飞溅到谨言身上,面上湿透,一时之间,谨言顾不上擦脸,焦急拽住欲想跨出浴桶前去请罪的刘答应,急中生智安抚道:“小主别子乱阵脚,按照宫中规矩,后宫嫔妃凡是来葵水的都不能侍寝。”
“主位娘娘必定是要推同处一宫的嫔妃出来固宠,或是伺候皇上,总不能让皇上败兴而归。”
“算下来,小主这是救场,而不是劫宠,娘娘不会怪罪小主的。”
“眼下夜深,娘娘早已入眠,此番前去只怕是会叨扰到娘娘歇息,惹她恼怒。”
“加之,小主刚刚承宠,若是此时去前殿请罪的话,说不定娘娘会误以为小主是去炫耀挑衅娘娘的,从而得不偿失,请小主三思而后行。”
“对对,我不能不慌。”听群一席话,刘答应立即停止行动,紧张眨了眨眼,紧攥谨言的手,随即不知所措抬眼看着她问道:“那我该如何做?”
她总不能无视获宠缘由吧?若是被娘娘误以为自己是一个白眼狼可如何是好?
见她行事慌张,没了主见,谨言只得边绞尽脑汁沉思,边伺候她擦身穿衣上床入眠,待给刘答应掖好被角刹那间,立即想到对策,欢喜道:“有了,敏贵妃娘娘如今什么都不缺,且咱们也不懂娘娘的喜好,无法投其所好,那不如就拿出诚意来。”
“例如说,小主最擅长的女红绣品,小主可以给娘娘缝制一件披风,或是给娘娘绣一个荷包,团扇,鞋袜衣裳之类的,礼不在贵,在诚意。”
听见谨言的提议,刘答应眼珠子一转,思索一会,觉得自己也别无他法,这确实是最稳妥的法子,立即欢喜夸赞道:“甚妙!我果然没有看错你。”
幸好她刚来永寿宫的时候,娘娘送了几匹布和头面过来,恰好可以从中挑选一匹给娘娘绣花样。
若是不然,按着她囊中羞涩的程度,就算是有心赎罪,都找不到门路,只能跪在门前磕头请罪了。
“谢小主妙赞。”谨言因刘答应的夸赞,笑眯了眼。
次日,天不亮,刘答应就早早爬起身,匆匆洗漱好,带着谨言直奔前殿。
守夜的若心听见门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立即惊醒过来,对同样醒来的金宝摆手示意,小心翼翼垫着脚尖悄悄挪出殿内,来到门口一看,见到来人神色一愣。
随即快速反应过来,恭敬福身行礼低声道:“奴婢给刘答应请安,小主吉祥!”
刘答应见若心行礼,脚尖焦急挪动避开,微微颔首客套道:“姑姑快起身!娘娘可起身了?”
“回小主的话,娘娘尚未起身,小主若是来请安的话,便先回去吧,或是迟些来。”不到临近用午膳的时间,娘娘只怕是醒不来。
“多谢姑姑告知。”刘答应感激笑应,匆匆抬脚站在屋檐下,一副坚持候着的姿态。
见此,若心无奈,只得把人请到前殿,烧上地垄火盆,端来茶水随便找一个宫女伺候着,她自个说句得去娘娘跟前候着,便抬脚离开。
总不能真的让她站在门外候着,这鹅毛大雪可不是说玩笑的,稍稍久站一点,就能冻成雪人,浑身血液凝固。
要是刘答应在前殿出了什么差池,娘娘不免要被问责,还不如好生招待,也能交好。
刘答应主仆俩人,感受到冰冷到几近麻木的身子,渐渐回暖发痒,忽然间,感觉这寂静得只能听见胸腔里那颗不断撞击胸腔的回荡声,有点紧张,坐立不安。
过了良久,久到俩人差点昏昏欲睡,只能使劲拧大腿肉醒神的地步,林琉璃才悠悠转醒,慵懒闭上眼睛,任由奴才们伺候洗漱,搀扶出来。
“婢妾给敏贵妃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听见花盆底鞋撞击地面的清脆声,主仆俩人瞬间惊醒,匆匆起身行礼。
“起磕吧!”林琉璃目光懒懒掠过俩人,慵懒入座。
“谢娘娘恩典!”俩人颤颤惊惊起身,谨小慎微躬着身子垂眸,双手暗中使劲扣弄手绢,以此舒缓紧张心态。
“刘答应有何事找本宫?若是单纯请安的话,人也看见了,那便回吧!”她吃饭不喜欢陌生人站在一边看着,若是不得已的情况下,也就没法子了。
听见这话,刘答应吓得一哆嗦,双膝一软,扑通一声直挺挺跪在地上磕头,一声巨响,吓得谨言赶忙紧跟其后。
“婢妾有罪,请娘娘责罚!”刘答应情深意切对林琉璃赎罪道。
听到这话,林琉璃有点不解,抬眉对金嬷嬷一看,后者,立即了然,俯身侧耳低声提醒:“娘娘昨夜皇上宠幸刘答应了,想来便是此事。”
语毕,迅速后退两步,恭恭敬敬站好,继续布菜。
“无碍,你是本宫的人,本宫身子不适推你承宠也是应当的,本宫虽不是什么大度之人,可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随便妒恨她人。”去宠幸刘答应,总比去宠幸别宫嫔妃要好。
至少,康熙没有摔袖离开永寿宫,她也不算是丢人,左右肥水不流外人田,就算是刘答应有幸开怀生子,按照宫规,也不过是为她做嫁衣。
此时,正眼看刘答应的林琉璃注意到对方穿得有点单薄,且袖口有点磨得发白毛刺都出来了,可见穿的时间有点久。
顿时感到困惑问出声:“可是有内务府克扣你俸禄了?为何穿得如此单薄?”
她不是已经警告过内务府了吗?
怎么现在胆子这么大,连她都不放在眼里了?狗东西!
听见这声问话,刘答应诚惶诚恐摇了摇头,眼眶红润软糯道:“回娘娘……”
谨言见自家小主不敢告状,立即挺身而出,若是再不告状的话,她怕小主连今年冬日都熬不过去,屋内冷得跟躺在雪地里一般,冻得瑟瑟发抖:“回娘娘……”
“住嘴,谨言不许胡言乱语。”刘答应见谨言竟敢胆大妄为擅自主张,立即吓得一激灵,神色焦急拽住谨言的手臂,遏止她出言。
“让她说!”看见这场面,林琉璃脸色发黑,眸色寒霜四起,瞬间松开碗筷,端坐好紧盯主仆二人。
见状,谨言胆子大了几分,掰开刘答应的手,紧接着道:“回娘娘的话,奴婢前去领俸禄的时候,被内务府推三阻四,一个月需得去催几回才得到一般的月例,且冬日棉花,炭火更是不对等,时有短缺。”
“以至于西偏殿屋内屋外寒风肆虐,冻得就算是缩在锦被中,都不得缓解,且小主膳食领回来之后,多半都是冷的。”
“小主除了自身带来的衣裳之外,也就进宫时新添了两件新衣,再无做新,头面首饰更是从未见过。”
听完谨言的话,林琉璃气得腮肉颤抖,深呼吸缓了缓,摆手道:“本宫知晓了,下去吧!”
“喳!”主仆二人,见她面露盛怒,一时之间也不知如何作对,心下一紧,只得悻悻应答,出去。
等人走后,金宝立马膝盖砸地:“奴才知罪,请娘娘责罚!”
盯紧内务府不许克扣嫔妃俸禄一事,娘娘有交代过自己,可因着最近事务繁忙,他看内务府也都中规中矩的,便放心没再继续盯着,谁成想,到头来,这帮龟孙子竟敢把天捅出窟窿来。
“本宫给你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去把此事告知皇上和佟贵妃,若是俩人都不作为的话,那就去挑了内务府,本宫要看结果,若是结果使本宫满意,此事翻篇不提。”
“走之前,去私库里拿几匹布,和棉花,炭火过去送给刘答应,再命小厨房弄一桌饭菜送过去。”这天吃冷饭,不得冻得牙齿打架。
“喳!奴才谢娘娘恩典!”金宝感激磕头谢恩道。
想到刘答应吃了今日热饭,明日又得回复吃冷饭,当即吩咐红杏道:“去小厨房挑两个炉子送过去,吩咐小厨房每日给刘答应送一旦柴火。”
“喳!”
经过金宝奔走,佟贵妃和康熙都知道了事情始末,霎时,勃然大怒,下令彻查,同时佟贵妃焦急褪去头上朱钗,换上简朴宫裝直奔养心殿请罪,生怕康熙怪罪自己。
永寿宫的事情,她可不敢马虎,若此事不能给个令林琉璃满意的交代的话,只怕此女会掀翻内务府。
不过多时,西偏殿迎来不知第几波人马,康熙宠幸后连赏赐刘答应的欲望都没有,可碍于今日之事,扯到林琉璃动怒,顿时忙不迭命梁九功送来几件头面,布料之类的。
下面众人,见皇上都赏赐了,她们怎能假装视而不见,于是赶紧送来贺礼。
一时之间,礼物推满房间,刘答应见到此景,喜得泣不成声,抱着林琉璃赏赐之物又哭又笑,知晓林琉璃厌烦自己多次叨扰,便不敢再次前去。
只得,冲林琉璃寝宫方向跪拜磕头谢恩,暗中把林琉璃的礼物加重几分。
这份礼,足足等到除夕夜前夕,才送到林琉璃手中。
林琉璃不可置信看着用双面绣修出一扇屏风,和一身宫裝的年礼,三双鞋子,看着上面活灵活现,染上雪花的红梅,忍不住惊叹出声,小心翼翼伸手抚摸。
幸好她这双手保养得益,并没有茧子,不然都不敢上手摸,生怕茧子勾花线。
“刘答应送来的,可曾有说什么?”林琉璃对金宝问道。
送礼的人,没敢现身,就派俩个奴才合力抬过来。
“回娘娘的话,刘答应只说祝娘娘阿哥除夕身体安康,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这是送给娘娘和两位阿哥的年礼。”金宝毫不思索出声回应道。
“嗯,是个好的,去把人请过来。”林琉璃满意点头吩咐道。
“喳!”金宝应声后,脚尖一转出去。
此时紧盯年礼布料看的金嬷嬷,总算是看出端倪来,怪不得她觉得眼熟呢,感情这就是娘娘赏赐给刘答应的布料。
念到此处,金嬷嬷拿着宫裝给林琉璃看,说道:“这布料十之八九是娘娘赏赐给刘答应的。”
说着,目光扫视一圈送来的年礼,紧接着说道:“这些年礼加在一块,只怕是用尽一半有余,娘娘赏赐的布料,只怕是没落到刘答应身上。”
听见这话,林琉璃心中暗叫:作孽!
急忙吩咐金嬷嬷:“嬷嬷去支一百两过来,同时给刘答应均一点棉花布料,够做一床被子,几身衣裳就行。”多了她怕刘答应不敢收。
这丫头怎么这么死心眼,她不过是一个举手之劳,惹得刘答应恨不得把心掏出来送给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