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嫔对此恍若未闻,单薄身子晃动一下摔坐在椅子里,双目呆滞无神,两行泪珠夺眶而出,无助喃昵:“无解……”
喃昵两句后,德嫔双手慌张无措抚上肚子,泪珠跟断了线的珍珠一般滚落在怀中,声音颤抖无助:“孩……孩子,本宫的小阿哥。”
“嗯~疼。”
情绪过于激动,德嫔有感肚子抽疼,瞬间顾不上伤怀,手忙脚乱跪在地上伸手抠床板,掏出装有安胎丸的小匣子,焦急拿出一颗咽下去。
双手直哆嗦紧紧捂腹,缓慢靠坐在床沿,周身散发一股颓靡悲凉之气,宛若身在悬崖之上随脚一踏都能摔下悬崖粉身碎骨一般,殷红的眼眶蓄满泪水,整个人破碎感十足。
静坐着缓神,直至午膳时间到,青菱不见有人出来,心生着急担忧,隧而凑在门口侧耳静听,听见了丝丝抽噎啜泣声。
顿时心慌不已,眸光着急略带迟疑,抬手小心翼翼敲击房门问声:“娘娘该用午膳了,奴婢能否进来伺候?”
听见声响,德嫔呆滞空洞的眼眸顺着声音看过去,而后双脚僵硬撑在床沿上起身,嘴唇抿成一条线,浑身大汗淋漓,秀发染上体香,带着暗哑哭腔道:“进来!”
剧烈起伏的胸脯,和艰难喘息,无一不表明,德嫔此时身子状况郁下。
随着尾音,青菱霎时推门而入,随即被躺在地上不知死活的青雅吓了一激灵,脚步踉跄往后挪动一寸,脸色苍白无血,瞳孔一震。
而后惊慌失措抬眉看向德嫔,惊恐问道:“娘……娘娘,这……这青雅姐姐怎么了?”
抬眼间,注意到自家娘娘也面如雪白,额头冷汗顺着鬓角滚落怀中,撑在床沿的手颤颤巍巍,身子摇摇欲坠,紧咬下嘴唇,大声喘息,恍若强撑着一口气,若口中气泄,她人也就撑不住了。
一瞬间,不待德嫔出声应答,青菱便已经顺应本能越过清雅冲过来,焦急搀扶德嫔入座,紧接着,手忙脚乱倒温水抵在德嫔唇边:“娘娘您喝口水缓缓,可要奴婢去请太医过来瞧瞧?”
这回,她可不敢自作主张了,事事需得以娘娘旨意为准。
听闻此言,德嫔迅速饮完水怒气勃然把茶杯摔在青菱身上怒喝:“你是想等本宫薨逝了,再去请太医过来验尸不成?”
“本宫待你不薄,你便是这样报答本宫的?本宫瞧你就是想借机爬床,要跟本宫分宠是不是?你心也养大了是不是?”
气得面色铁青,差点没有咬碎一口银牙,眸光犀利宛若饿狼扑食,凌厉的眸光和孱弱的身子形成鲜明对比。
如今自己怀有身孕,永和宫内除了她一宫主位娘娘之外,旁的嫔妃并无一人安排进来,以至于,她连一个固宠的都没有。
皇上也难得来一次,就算来了,也不过是小坐一会,便匆匆离开,转头宠幸她人,她这是在为她人做嫁衣。
爬床,固宠两词从脑海里一经冒出,便再也遏制不住,连看青菱眸光都晶亮许多,光明正大带着审视端详。
这蚀骨入刀刃般炽热的目光,宛若把她肉身一寸寸剖析看透,令青菱吓得双膝一软跪在地上,磕头请罪:“奴婢绝无此意,奴婢对娘娘忠心恳恳,还请娘娘明察!”
语毕,注意到德嫔不悦拧眉举动,立即慌忙补充道:“奴婢该死,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
不过三息,整个房内回荡着邦邦磕头声,青菱身子努力蜷缩减小存在感,额头渗出丝丝细血,连急促的呼吸都带上悲痛绝望,可怜无助极了。
见状,德嫔眸中凌厉之色宛如潮退,随即眸色温柔莞尔一笑,身子跟着轻抖一下,猩红的眸色显得她有几分疯魔。
俯身握住青菱的手,拉起来,动作不容拒绝,强行摁坐在一旁,青菱屁股刚小心翼翼沾到床沿,德嫔立即起身居高临下睥睨。
伸手轻拍在青菱萧瑟努力欲想抽出的手上,眸光显露阴冷之色,面上笑脸盈盈,不能细看,而后掐着青菱下巴抬起:“本宫瞧你姿色不错,待皇上来,你若是想,本宫可助你一臂之力。”
“前提是决不能背主,你是知晓的本宫眼中容不下脏东西。”
青菱被这话吓得浑身战栗猛缩,脑袋摇成拨浪鼓,神色惊慌恐惧,动作僵硬泣不成声道:“还……还请娘娘饶过奴婢,奴婢发誓,奴婢绝无争宠爬床攀龙附凤之心,若有此念头必当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奴婢容貌丑陋,有恐会吓到皇上,还请娘娘明察!”
她不过是姿色平平卑贱宫女罢了,皇上贵为九五至尊,如何能被她玷污?
且不说皇上后宫佳丽三千,何需委屈自己委身于她,这是对皇上的羞辱,更是证明自己背主行径,她青菱不屑做出此等龌龊之事。
这话入耳,德嫔鄙夷的眸光闪过一丝满意,可仍旧不够,佯装委屈继续道:“可本宫身边唯有你一人可信,若是连你都不帮本宫的话,本宫该如何自处?”
“若是再不固宠的话,往后咱们永和宫必定举步艰难,青菱能否看在往日的情分上,助本宫一臂之力?”
“待本宫生下腹中小阿哥后,必定羽翼丰满,届时本宫会容你怀有龙嗣,护你诞下小阿哥,与本宫同享富贵人生。”
看见自家娘娘步步紧逼的态度,便知晓自己若是容颜不毁,绝对捻灭不了她心中猜疑,青菱见此感觉一股寒意从脚底猛窜四肢百骸心寒至极,身子一哆嗦,咬了咬后槽牙,迅速拔下头顶上木簪往脸颊狠狠划上一笔。
霎时,滚烫的血液飞溅滴落在德嫔胸前衣襟上,宛如同日里的缓缓绽开的梅花,十分绚丽,一股浓郁的血腥味缭绕鼻尖,令德嫔十分沉醉其中,闭上眼深吸一口气,面露享受之意。
而青菱差点咬碎一口银牙,牙齿直打架,浑身战栗大汗淋漓,迅速用手绢堵住翻肉的脸颊,另一只手撑在床沿大口喘息,虚弱滑跪在德嫔脚边匍匐道:“奴婢身子卑贱,此生岂能妄想和娘娘同位?”
“娘娘仁慈,容奴婢近身伺候,可奴婢蠢钝如猪,不过是拭泪都能擦破脸,不小心吓到娘娘,奴婢该死,请娘娘责罚!”
这颤抖充满惊恐绝望的气息把沉迷血腥味的德嫔唤醒神来,见青菱用来堵住伤口的手绢已经被热血浸湿,往下滴答滴答滚落怀中,在衣襟上绽放绚丽红梅娇嫩之色。
满意一笑,弯腰随意在小匣子里找到止血药粉,塞在青菱手中,轻拍手臂安抚道:“往后行事小心谨慎一点,别精神恍惚,做什么事情都毛手毛脚的,今日可不就伤了脸。”
“咱们女人如同浮萍,无根之物,但姣好容颜便是浮萍寄生养料,你是该好好养养。”
“既然你不愿爬床背主,本宫也不强迫你,你到底是伺候了本宫几年,自然与旁人不同,本宫也乐得宠溺你几分。”
“这段时日你便先到后院洒扫,脸上伤未养好之前,不用着急到本宫跟前伺候,但你放心,本宫跟前永远有你一席之地,好孩子,去吧!”
“喳!奴婢告退!”青菱惊恐的目光萧瑟一下,脑子宕机空白,顺着本能做出反应,举止僵硬行礼磕头谢恩,一气呵成,同手同脚越过清雅出去。
青菱被这冰冷的手抚上时,有一瞬感觉到自己被一条阴冷毒蛇缠上,不敢轻举妄动,可又觉得不寒而栗,恨不得拔腿就跑逃之夭夭。
德嫔幽深阴冷的目光紧盯青菱僵硬逃离的身影,轻轻扯动嘴角上翘,笑意不达眼底满是森然,端坐在床上片刻,叫人进来收拾,给青雅请太医。
待青雅醒来时,德嫔瞬间红着眼眶落泪,紧握清雅的手哽咽心疼道:“本宫让你受委屈了,你知道的,当日本宫地位卑贱,护不住你,全都是情非得已,并非本宫所愿。”
“幸好本宫现在爬上主位,有能力把你接出浣衣局,往后你便安心待在本宫身边,本宫定会护你周全。”
听见这番话,见过“鬼”的清雅心中对此嗤之以鼻,厌恶到差点干呕,可面上还是十分动容,激动艰难爬起身对德嫔跪拜:“奴婢谢娘娘恩典!若非娘娘把奴婢救出水火中,奴婢定会折损在浣衣局。”
话落,青雅低垂的眼眸划过一抹滔天恨意,指尖掐进棉被中,恨不得弄死对方,可她还需忍住,她家人都被捏在乌雅氏一族手中,她不能任性轻举妄动。
若非眼前之人,她便不用遭受那么多,腌脏太监,卑贱宫女皆手段肮脏,全都对她藏于宽大宫衣下玲珑有致的身子产生莫大兴趣。
每人都花样百出,好多人,好多人不是人,爬上她躯体,她宛若蜘蛛精一般,一夜之间长了许多腿脚出来。
此生她再也……再也不能怀有身孕,她恨,恨世道不公,恨这肮脏的人间,恨意差点吞噬她的人性,为何她们不能早一步,或是晚一步,偏偏等她寻得机会报仇时找上门来?
“好孩子,往后本宫会补偿你的,青菱毛手毛脚伤了脸,本宫让她到后院歇息养伤了。”
“眼下本宫跟前便独有你一人得用,本宫需要你医术护住腹中胎儿,你说实话,能护住多久?”德嫔三言两句说清目前状况,点明她眼下会重用清雅,让清雅把握住机会。
听见这话,青雅身子哆嗦一下,咬破嘴唇溢血,尝到一股甜腥味,此举落在德嫔眼中,便是自己腹中胎儿状况不妙,从而惊恐不敢吱声。
德嫔虚伪笑意瞬间僵硬了一瞬,随即松开清雅的手,冷声道:“本宫恕你无罪。”
在她眼中,青雅身处浣衣局,并无一点价值,没有嫔妃愿意花精力去收买,加上清雅出身乌雅氏一族,亲人性命也全都捏在乌雅氏一族手中,绝无叛变可能性,所以仍旧敢信。
不像青菱站在明面,时常让她去处理事情,遇见的人错综复杂,能被收买的可能性很大。
“回娘娘的话,纵使奴婢全力以赴也不足一月,半月有余,还请娘娘节哀顺变。”此话一出,青雅悲痛闷沉的心悄悄愉悦几分,怯懦胆小就好,她会用自身本领让她们血债血偿。
她一条贱命,换一个嫔位娘娘和小阿哥的性命,赚了。
听闻此言,纵使早有心理准备的德嫔,此时还是经不住打击潸然落泪,身子抽搐哽咽:“本宫知晓了,此事万万不能透露风声,否则本宫也保不住你。”
“奴婢进入浣衣局泡水过多,患有耳疾,还请娘娘恕罪!”此意正中下怀,她也不想此事被传得沸沸扬扬的,以免自己被清算。
原本以德嫔娘娘的身子,不过是情绪激动得动了胎气,加上操之过急亏了气血,让太医院的太医们略微施手,就算是有早产的可能性,也不至于会小产。
“你好好歇息,待养好身子后,再来伺候本宫。”语毕,德嫔立即扭着腰肢出去。
脑海里不断闪烁着幼时偶遇喇嘛的话,她身带凤命,此生必定不同凡响,这也是她为何如此拼了命爬床出现在皇上眼中的缘由,她信命,也不信命,她更相信人定胜天。
这或许是把胤禛夺回来的机会,德嫔手怜惜抚上肚子伤怀,暗中腹诽:“不是额娘不想要你,而是额娘无能留不住你,若不是情非得已,额娘绝不会放弃我儿。”
“希望我儿待额娘做好准备后,立即重选额娘,让额娘疼惜你。”
这算计念头不断滋生盘绕在德嫔心尖,让她动用了不少暗桩,观察佟佳氏一举一动,可奈何佟佳氏如同过冬毒蛇一般,终日所在承乾宫苟活。
不过上天会厚待天选之人,几日过后,紫禁城蛇虫鼠蚁全都操动不安,成群结队回来横冲直撞。
这异象让林琉璃有所警觉,立即抱着胤裑冲出门外,眼睁睁看着硕鼠撞在她脚上,扑通摔倒,而后赶紧爬起来跟上大部队穿洞而出。
“娘娘这是闹鼠灾了?怎么近日有那么多蛇虫鼠蚁跑出来?以往也没有发现皇宫里有那么多畜生啊!”金嬷嬷惊慌搀扶着林琉璃往后站,给逃命的鼠蚁让道,不解道。
“天生异象,必定不祥,本宫心悸得厉害,嬷嬷你快让底下的人,把贵重物品全都搬到院子里,生活用品各种东西尽可能搬出来,而后任何人都不得进屋,只能在空旷的院子里安营扎寨。”
“本宫先带金宝去一趟寿康宫,本宫放心不下太后娘娘和胤熙,金宝咱们走!”
“喳!”一声令下,众人虽是不解,满腹疑惑,但还是顺着奴性本能听之任之,序而不乱动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