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茶水凉透,便停下脚步回房入座,余光若有似无落在云玲身上,指尖轻轻敲击桌面,沉闷的哒哒声,如同一把铁锤砸在云玲心尖上,令她下意识夹紧双腿,紧绷神经,额角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
“怕什么?本宫长得如同夜叉?”德妃蹙眉,不悦染上腔调对云玲发问道。
这话一出,刹那间心中铃钟炸响,云玲一瞬双膝瘫软跪地,双手高举冷却了的茶杯,颤颤惊惊应答道:“奴婢自幼便身子羸弱,有些畏寒,走到殿内觉得有几分阴冷,这才忍不住双手打颤,请娘娘责罚!”
“起磕吧!把茶杯落下,给本宫斟茶,这点小事都需要本宫提点?”
“你如今好歹是本宫跟前的掌事姑姑,走出去代表本宫的脸面,别总是佝偻着脑袋,一副畏畏缩缩的模样,瞧着小家子气上不得台面了些。”
“就算是做错了什么事情,也有本宫为你撑腰,无需惧怕,我乌雅氏姑娘需得长得了厅堂,镇得住场面,今后这种事情还多着呢,别给本宫丢了面子。”
德妃似笑非笑斜眼看着她,温柔道。
“嗻!多谢娘娘指点。”
云玲没敢多言,赶忙应答后起身换杯斟茶,诚惶诚恐的姿态一时之间难消,怯懦的神色不过是暂时被隐藏在眼底。
“行了,出去吧!”
见她如此表现,德妃没了逗趣的耐心,厌恶瞪了她一眼,重力端起茶杯轻嘬一口顺气。
“嗻!奴婢告退!”
得此命令,云玲迫不及待放下手中事务,点头应声缓缓退出去,纤长的睫毛难掩眸中喜色。
德妃自顾自上床歇息,从袖子内衬中抠出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失败”二字。
看完,德妃面无表情把纸条放在口中生嚼咽入腹中,毁尸灭迹,神色难掩阴鸷,面带薄怒,手轻捶被面,音色低沉怒道:“废物,一点事情都办不好。”
幸好,这人是族人在此人小时候,从难民里精心挑选出来,放在深山老林里培养出来的死士。
就算是任务失败,也绝不会泄露自己的踪迹,皇上绝对不会查到她头上。
而林琉璃就算感觉自己不对劲,她也没有法子,只能陷入无尽的惶恐中,苦思冥想,想要找出破绽,最终依旧那她一点办法都没有。
林琉璃,咱们的帐,慢慢算……
随着时间流逝,这件事情被康熙掩埋在暗处,压下来,林琉璃不能轻易提起,独有一份厚赏送到永寿宫,算是堵住林琉璃嘴的报酬。
想不通,没找不出把柄,但女人的第六感告知她凶手就是德妃,林琉璃暂时按兵不动,她要悄悄往上爬一步,成为后宫第一人,天天让德妃上门请安,磋磨她。
哼!
年关将至,这日,林琉璃特意把康熙请来用晚膳。
一顿酒足饭饱之后,林琉璃殷切给康熙斟茶,这献媚相惹得康熙浑身不舒坦,头皮发麻,他忙用手掩盖杯口,眼神警惕地看着林琉璃,犹豫问道:“你有事求朕?”
说完,把茶杯拿在手中把玩,正襟危坐,神色严肃道:“有事说事,朕警告你别乱来,朕是有原则性的,别以为对朕献媚一点,朕就能妥协。”
林琉璃一看这男人对自己如此警惕,立即不爽快了,一把夺回茶杯,言笑晏晏斟好茶,双手奉上,强行拉起康熙的手端着,弄好之后,举止优雅落座。
对康熙温柔道:“臣妾哪有什么所求啊?不过许久未曾见到皇上有些念得慌,皇上您先尝尝味道如何,这可是今年您赏赐的君山银针。”
“平日里,臣妾可舍不得冲泡,唯有您来,这才舍得冲一壶尝尝味。”
甜腻的嗓音,倾国倾城的容颜,加上满眼全都是自己的倒影,如此反差,康熙一下子迷糊了,下意识端起茶杯往口中倒去。
“这马上就年关了,皇上想要给臣妾惊喜,臣妾是知晓的,皇上您就别瞒着臣妾了,快把晋封臣妾为皇贵妃的圣旨……”
听见晋封圣旨二字,康熙一瞬惊愕瞪圆双眼,紧急避险,喷出茶水:“噗……”
“呜~”
刚喷出口,就被眼疾手快的林琉璃起身越过炕桌,勾着康熙的脖颈,夺过他手中茶杯强行灌茶,最后,以防康熙再次喷出口浪费水资源,林琉璃迅速伸手捂嘴,抬高他的下巴。
一个囫囵吞咽,康熙被迫饮了这杯贿赂茶。
见康熙喉结上下滑动,林琉璃霎时松开手,神色隐隐露出嫌弃,把沾上茶水的手在康熙身上蹭了蹭,厌弃道:“皇上您有些埋汰了,饮口茶还需要臣妾伺候。”
“你……”
“我……”
康熙不可置信地指了指自己,而后,指了指林琉璃,随即,羞得满脸通红,呼吸急促,怒气染上腔调,冷声训斥道:“林琉璃你放肆!竟敢以下犯上,僭越朕。”
“皇上~”
林琉璃娇柔软糯的身子,宛若无骨一般坐在康熙怀中,一双玉臂勾着他的脖颈,用魅惑的眼神勾引康熙,炽热的呼吸洒在他脸颊上,顿时,两人之间的气氛快如炭火一般燃烧起来,暖昧几分。
对此,康熙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轻推林琉璃的身子,欲想强行掰开她的手,可悲林琉璃一个湿吻弄得一愣。
瞳孔不禁放大,宛若天山雪莲初次绽放一般,渐渐冰砖融化,神色即惊愕,又不可置信和不知所措,种种错综复杂的情绪杂糅到一块,引得他面上虽无胭脂点装却自红。
推囊的手也渐渐松了下来,眸中有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宠溺,炽热的双目紧扣林琉璃,看着对方眸中倒影出自己羞涩而狼狈的模样,康熙颇有不自在轻咳一声。
冷酷道:“说说看!”
垂落的双手,蠢蠢欲动,欲想环住那纤细的腰肢,余光小心翼翼观察林琉璃面上表情,见她的思绪早已被自己的应答吸引住,这才敢悄咪咪伸手环腰,但也不敢紧扣,只能虚虚环住,不过就算如此,也足以勾出他鲜少会出现的雀跃之色。
林琉璃殷红的眼眸中盛满情深,用最最温柔倦怠的目光看着康熙,温柔且落寞道:“臣妾想要皇上的妻,可臣妾自知身份卑贱,不足以堂堂正正站在皇上身旁,便退而求其次,做皇上副后半个妻子也行。”
说着,假意怕康熙怀疑自己目的不纯,暗中拧转一圈大腿肉,强行溢出泪珠,委屈道:“臣妾可是父皇的掌中宝,天庭帝姬,玉帝的嫡公主,配上人间帝王,就算是皇上用后位迎娶,那也算是下嫁,更别提臣妾只是皇上众多小妾中的一员。”
“天上一日,地上一年,臣妾下凡历劫几日,父皇就算是再忙,对于臣妾这个掌中宝,还是时有关心。”
“不过多时,肯定会看到臣妾在人间生活不如意,见臣妾受委屈落泪,试想,一个疼爱姑娘的父亲,怎会人心看见自己捧在手心上的姑娘,因离家出走一趟,受到莫大委屈呢?”
“这要是传出去,若是被父皇知晓,他定会觉得臣妾折损了他的颜面,从而动怒,或许会刁难凡间黎民百姓,也或许,会严惩皇上这个君王,另选一人辅佐上位,让时光倒流,臣妾得以重嫁。”
说到这,林琉璃环抱康熙脖颈的手,微微收紧,把脑袋依偎在康熙脖颈处,落泪不舍道:“可臣妾早已和皇上诞下俩个孩子,对皇上情深几许,怎会一女侍两夫?”
“难不成皇上舍得臣妾重嫁他人?让本该叫您皇阿玛的孩子,叫旁人皇阿玛,本该是您的江山,却换人坐龙椅,皇上可会甘心?”
龙椅,黎民百姓,孩子,本该自己的女人,无疑全都是康熙最看重的东西,宛若用铁棍直戳他心窝子一般。
令他只要想到这个下场,霎时,心尖抽疼,浑身散发暴虐气息,十分不痛快。
康熙将信将疑掐住林琉璃脸上腮肉,抬高她的下巴,俩人四目相对,谁也不曾避让。
笃定,决绝的目光,令康熙下意识信了两分,林琉璃缓缓掰开康熙掐腮肉的手,忙不迭抽身落座,端杯饮茶,厌烦道:“皇上爱信不信,事已至此,臣妾贵妃之位也坐了这么些年了,早已习惯。”
“皇贵妃之位虽是尊贵,可于臣妾而言,除了成为皇上名义上半个妻子的寓意之外,半点诱惑力都无。”
“臣妾是什么性子,您我相处多年,您也是知晓的,相比权势,钱财才是臣妾最想要的。”
“就算臣妾坐上皇贵妃之外,也绝不会去争不属于自己的东西,皇上不允许沾染的东西,皇上只管放心好了。”
“臣妾也是为了皇上着想,这才出主意,想要应付玉帝,同时不堕臣妾帝姬威名。”
这不耐烦,厌恶的小眼神一出,刹那间,那熟悉的感觉总算是找回来了,两分信任瞬间提到九分,但他绝对不能这样轻易答应了。
不然,这女人下次肯定会骑在他脖子上作威作福,把他一个帝王作践得抬不起头来。
康熙面露为难,小小拿乔一下,举止矜贵落杯,给出一个含糊其辞的回应:“此事,兹事体大,朕得考虑清楚才能给你回复。”
“你是知晓的,皇贵妃位比皇后,特别是无中宫的情况下,皇贵妃某种意义上就是中宫皇后。”
“眼下,纵使你魂魄是玉帝的帝姬,可肉身却是卑于满蒙俩族的汉女,朕也不能徇私舞弊,让你轻易越过满蒙一众贵女,坐上皇贵妃的位置上。”
“若是不然,后宫和前朝不能达到平衡,那必定会出现祸乱,有些事情,纵使朕是皇帝,也很难处理好,你需得理解朕的难处。”
听康熙这话,林琉璃无所谓慵懒道:“皇上言之有理,是臣妾不懂事了,父皇知晓就知晓吧,等他发怒,臣妾尽可能哄劝,若是不能哄息父皇怒火,那就让他老人家宣泄一下怒火,也非难事。”
“毕竟,父皇寿与天齐,自天地初开之时就存在了,年岁不知几何,有点气性也是正常。”
“能让他老人家宣泄怒火,也算是臣妾尽到为人子女的孝道……”
“明日,梁九功和礼部尚书,户部尚书会带着圣旨到永寿宫宣旨,你命奴才们做好接旨准备。”
眼看事情走向越发不受控制,康熙忙不迭打断林琉璃的话,急忙给出满意答复。
开玩笑,要是让玉帝宣泄怒火,那他这个人间帝王的龙椅岂能坐稳?
天底下万千黎民百姓的性命该如何安置?
玉帝随便指派瘟神,制造瘟疫,必定会让凡间化身人间炼狱,国将不国,人将不人。
最后,虽能熬过去,可伏尸百万的朝都,怎会轻而易举得到恢复?
得到想要的承诺,林琉璃也懒得应付他,倒杯送客:“今日臣妾身子不适,皇上也是时候去瞧瞧后院几位姐妹了,她们自进宫以来,从未被宣召侍寝过。”
“这要是传出去,她们该如何自处?皇上该雨露均沾才是。”
“温柔贤淑,是中宫皇后该有的品性,你不是说,自己不过是妾室,用不着操心这些事情吗?”
如此快的过河拆桥,令康熙有些不痛快,眉头紧拧回怼道。
听出康熙的不满,林琉璃傲娇地双手托腮,身子往康熙跟前探去,湿漉漉的眼眸紧盯对方,骄傲道:“可臣妾马上就不是小妾了哦~,明日随着皇贵妃晋封圣旨之下,臣妾就是大妾,可以过问这些事情。”
如此,不着调的话,直接把恼怒的康熙逗笑了,对林琉璃面露无奈:“你呀你,一点心事都藏不住。”
“圣旨都还没下,你便使上特权了,你就不怕朕反悔?”
听见反悔二字,林琉璃瞬间支棱起来,对康熙怒目而视,娇软道:“君无戏言,一言既出驷马难追,男子汉大丈夫,一口唾沫一个钉……”
“行行行,朕认还不行吗~”
康熙宠溺摇摇头,无奈道。
此时他是欢愉的,竟从未知无爱,也能和一个女人相处如此和谐,有时如至交好友,见到对方过得不如意,会心疼,有时如生死敌仇,非得斗个你死我活才善罢甘休。
可见,人的情感是复杂的,一时的情绪,不能代表一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