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蒙圈的佟贵妃,眼睁睁看着林琉璃的背影渐行渐远,直至不见,这才缓过神来,怒火直冲天灵盖,抬手把桌面上茶水一挥而落。
瓷器兵兵乓乓碰撞地面,摔得粉碎,碎片四处飞溅。
“额娘!”胤禛被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胆瑟的抱着佟贵妃的大腿,惶恐哭着:“额娘别气,儿臣一定会努力学习功课,为额娘挣来脸面,给您出口恶气。”
梁景忠等人见此,吓得惊恐万分,瞳孔一震,双膝一软,诚惶诚恐跪在地上磕头:“奴才该死,请娘娘息怒!”
幸好涟漪反应迅速,连忙清场:“都出去!”
“喳!”
除了梁景忠和涟漪俩人近身伺候之外,其余奴才听见这话,宛若得到免死金牌一般,喜色浮于表面,急忙清场地面残渣退场。
涟漪忙不迭倒杯温茶递上去:“娘娘怒大伤身,您消消气,如今把柄在敏贵妃娘娘手中,咱们忍一时风平浪静。”
“涟漪说的是,人生一辈子十分长久,保不齐,有朝一日敏贵妃娘娘的把柄就会落在咱们手上,届时,再君子报仇十年不晚。”
“何必同小人一般见识,这若是怒大伤身了,可不就正中敏贵妃娘娘的下怀?”梁景忠也小心翼翼哄劝着。
佟贵妃气得双目猩红,鼻翼煽动,曈昽都浮上一层水雾,泛着寒光,凶狠夺过涟漪递过来的茶水猛灌一口,败败怒火。
深呼吸,伸手拍拍胤禛战栗得身子,眨了眨眼缓缓怒色:“额娘没事,你先下去研习功课,等会用膳的时候,额娘派人过去叫你。”
胤禛担忧的看着她,欲想留下:“额娘……”
话都没有说完,就被佟贵妃打断:“额娘还有宫务处理,你且先下去,等额娘忙完了,再陪你玩。”
胤禛见她眸中坚定不容拒绝,且眼中翻涌差点压不住的怒火越燃越旺盛,便也没敢多言,乖巧作揖:“喳,儿臣告退!请额娘别过多劳累。”
“嗯,你乖些。”佟贵妃动作僵硬揉了揉胤禛的脑袋,面无表情道。
见此,胤禛眼中一闪而过的哀伤,无人察觉,抬步出去。
等不见人影后,佟贵妃立即摔坐下来,气大如牛,察言厉色磨牙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可本宫是女子,女子报仇需得从早到晚,这才解气。”
“敏贵妃,咱们走着瞧,夜路走多了,也容易遇见鬼。”
敏贵妃这个贱婢,就是仗着皇上的宠爱,胡言乱语,任何事情从不看章法,全都按照自己的心意来,简直就跟狂徒有什么分别?
她就不信了,这辈子抓不到她一个把柄,等她抓到把柄之后,必定要她生不如死。
沉默良久,梁景忠见佟贵妃脸上怒气渐消,同涟漪暗中对视一眼,互相微不可查挤眉弄眼使眼色。
最后梁景忠站出来,硬着头皮试探性问道:“那……娘娘可要把礼单上的物品,全都给敏贵妃娘娘送过去?”
话都已经许诺出来了,且礼单也被敏贵妃娘娘拿走,若是不按照她的方式把礼单上的物品送过去,只怕敏贵妃娘娘会更加没皮没脸冲到皇上跟前告状。
听见这话,佟贵妃怒气冲冲横了他一眼,气急败坏道:“礼单都被拿走了,能不给她送过去?”
语毕,傲慢垂眸玩弄自己的手指,漫不经心讥讽道:“贱婢就是贱婢,上不得台面,靠着强取豪夺,今日抢惠嫔,明日抢本宫发家,也不怕撑死她,看在她吃不上饭可怜相,赏她三瓜两枣填饱肚子,也没什么。”
“喳!”
知晓自家娘娘不过是嘴硬,想要过过嘴瘾发泄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给物,息事宁人,梁景忠便知晓自己改如何安排了。
应了声,出去做准备。
不同于佟贵妃这边怒火冲天,林琉璃有些倒是心情舒爽,见死对头吃瘪,这种感觉也说不上来,就是连灵魂都感觉欢愉。
回到永寿宫后。
金嬷嬷把手中礼单递上去,忧愁道:“娘娘全收了,佟贵妃只怕是气得不经,估摸着会把承乾宫得罪死。”
对于金嬷嬷的忧愁,金宝倒是放宽心,不甚在意道:“左右皇上就只有一人,娘娘自进宫为主的时候,就已经同后宫所有嫔妃站在对立面。”
“嬷嬷莫多思,后宫没有永远的敌人,也没有永远的友人,端看利益得失罢了。”
“奴才倒是觉得娘娘今日此举甚好,既然都已经站在对立面了,且娘娘才是后宫第一人,何需看别人的脸色过日子?”
“能把好处收拢在手里,才是最要紧的,银两和阿哥才是安身立命的根本。”
“话虽如此,可做事留三分,日后好相见,才是最美的,佟佳氏一族可不是什么软柿子。”见金宝未褪童真的连,金嬷嬷眸中的忧愁又浓重几分。
终归还是太年幼了,容易意气用事,失了分寸,后宫岂能用简单的三言两语能说得清楚的。
俩人各执一词,金宝也没继续多言发表意见,金嬷嬷说的也不失道理,但得罪都已经得罪了,现在说后悔也晚了,想要让娘娘去道歉这是不可能的事情。
林琉璃听着他们俩分析争执,觉得俩人说的都有道理,不过她更倾向于得罪她人,开心自己,其余内耗,不如发疯。
“嬷嬷就别多思了,等会承乾宫送物品过来,记得按照名单清点好,记录在册入库。”
“本宫乏了,去歇会儿。”说完,也没顾金嬷嬷的神色,直接抱着胤裑抬脚回房。
“喳!”金嬷嬷赶紧应声作答。
年年除夕都一样,今年天格外冷,林琉璃懒得出门,索性告病请假不出,让金嬷嬷和金宝带着胤裑去找胤熙一同出席。
又是春去秋来,冬降雪,岁月如梭,一眨眼的功夫,到了康熙二十二年。
后宫又进了不少新人,阿哥格格们更是瓜熟蒂落了不少,永寿宫也进了三个,俩个答应,一个常在。
在位份上,康熙显得格外吝啬。
这天傍晚,康熙牵着胤熙和胤裑归来。
“奴才给皇上请安!给瑾王、晋王请安!”奴仆躬身让道,同声恭敬道。
三人没有理会,直奔正殿。
听见门外传来脚步声,和熟悉叽叽喳喳的声音,林琉璃立即停下手中品茶的动作,抬眼看过去,见到来人,起身相迎:“臣妾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天色寒春,傍晚有些微凉,你多穿些,以免染上风寒。”康熙松开俩孩子的手,对林琉璃伸出手牵着,感受到手掌里娇嫩的手有些寒凉,叮嘱道。
“儿臣给额娘请安!”俩兄弟躬身作揖对林琉璃异口同声道。
“皇上说的是。”林琉璃乖巧点了点头,不动声色抽回手,扭头对金宝吩咐道:“快摆膳。”
“喳!”金宝脚尖一转出去。
“皇上您尝尝,这是臣妾自己弄的花茶,添上少许蜂蜜,味道还不错。”给康熙斟上茶水,便没多理会,对胤熙和胤裑叮嘱道:“最近天色寒凉,多穿些,夜间让奴才们警醒一点,近身伺候,以免贪凉,踹了被子染上风寒。”
“虽然功课要紧,但也别因功课亏损了身子。”
“额娘说的是,儿臣谨记于心,会照顾好弟弟和自己,愿儿臣不在额娘膝下承欢这些日子里,额娘能身子安康,平安如意!”
胤熙端着茶杯对林琉璃扬起笑脸,从容不迫应答道,胤裑紧跟点点头附和:“哥哥之言,便是儿臣的肺腑之言。”
听这对于康熙来说有点“离经叛道”的话,他瞬间眉头紧拧,眉宇间染上一丝不悦,随即挪开落在林琉璃身上探究的目光,紧盯茶杯里悬浮的花瓣。
想起胤熙在课堂上出色的表现,林琉璃这番话环绕在耳边回荡,康熙气一下子提到嗓子眼,差点脱口而出训斥林琉璃,幸好最后理智压到冲动。
算了。
胤熙总归是庶子出身,林琉璃身躯卑贱,汉人血脉,难登大雅之堂。
只有胤熙和胤裑已经有亲王爵位傍身,断是坐不上皇位,越聪明反倒会不甘心,还不如一开始娇宠一些,让他平庸些也好,以防生出不该有的心思。
念此,心中郁闷不满,全都烟消云散,再次抬眸看着胤熙和胤裑,眸中满是柔光心疼。
对于康熙情绪变化,林琉璃有所感觉,故而,才会在他面前演上这一出,最好让胤熙和胤裑不谐世事的映像稳固在康熙心中。
这样九龙夺嫡才不会牵扯到他们,就算是他们想要挣上一挣,也会因为这固有的映像,降低敌方的防备心。
用过晚膳,康熙俩人简单洗漱后,上床歇息。
躺床上,康熙侧身紧盯明明灭灭在空中摇曳的烛火,状似瞎扯闲聊问道:“世间万物都讲究平衡,若是生情,“天道”会不会更加倾向人间?”
捂出康熙的假正经,林琉璃背对着他,瓮声瓮气直白道:““天道”有情亦无情,皇上都说了世间万物讲究的是平衡,把就让她一直平衡下去不好吗?”
“要是忽然倾向另一方,所带来的后宫,不是您预想的结果,您承受不来,该如何应对?”
听闻佟贵妃为了怀孕生子,已经快疯魔了,皇宫里的太医无一人能让她开怀的,她也没把希望寄托在太医身上,直接命奴才给族中传信,让他们从民间搜罗能人异士。
找了不少坐胎偏方,吃紫河车观音土之类的,几乎什么奇奇怪怪的偏方都喝尽了,肚子愣是一点反应都没有,反而底子都快被掏空了。
加上日夜处理宫务,丝毫不愿放开手中捏着的宫权,把整个人都熬得苍老了许多,和她站在一块,都有两辈人的感觉了。
康熙含沙射影的只怕是这件事情,既怕佟贵妃开怀生子,功高震主,威胁他的地位,又心疼佟贵妃为了怀孕吃尽苦头,辱没幼时青梅竹马的情分。
但是每次佟贵妃侍寝之后,一点都不耽误他,让人暗中给她饮下避子汤。
眼下,心境十分矛盾纠结,无人能述说,帮其解惑,就跟走进死胡同找不到出口一般。
对于林琉璃的不答反问有些不满,康熙翻身躺平,紧盯头顶床幔出神,沉默良久,叹息道:“时也,命也。”
“鱼和熊掌不可兼得,再过一个年岁吧,等朕彻底丰翼丰满,能把控朝臣后,无惧弹劾震主后,再赏她一个孩子。”
但这个孩子也仅限于是格格,若是阿哥的话,少不得要夭折,或是狸猫换太子。
一旁的林琉璃都以为他睡着了,她也昏昏欲睡差点陷入沉睡中,便被康熙突如其来的话惊醒。
随之而来的便是从心底不断翻涌上来的怒气,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仗着夜色黑得伸手不见五指,林琉璃恶狠狠怒瞪了一眼康熙,侧身背对磨牙道:“皇上心中谋算便可,臣妾愚钝给不了提议。”
“嗯,时辰不早了,早些睡吧!”康熙掖被角,闭上眼睛入睡。
此举,气得林琉璃咬牙悄无声息掐被子泄愤,瞌睡虫哧溜逃之夭夭,直接睡不着了。
不是,他怕不是有什么大病吧?
就为了把她吵醒说这句是是而非的话?
她人是醒了,可康熙却能安然入睡了,狗男人!
只能看着床幔数羊群,自我睡眠,这才勉强入睡。
次日,睡到日上三竿,才悠悠起身,老男人已经离开多时。
不得不说,这小日子实在是太安逸了,没有皇后就是好啊!
不用早起去请安,想睡到什么时候就睡到什么时候,无聊了就看话本,还有奴才伺候,享受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
用过午膳,闲来无趣,林琉璃“出街”遛食。
“这御花园里的春色越发艳丽了。”临近御花园,瞧见几个精心打扮容貌动人的嫔妃们,在御花园扑蝴蝶玩闹。
欢快的笑声,拂去心中阴霾,灵动快活的灵魂,不似后宫深宫里的嫔妃,倒是像养在闺中娇俏万千宠爱于一身的贵女。
金宝误解林琉璃吃醋,厌恶这帮嫔妃,在讥讽她们呢。
奴随正主,此时金宝也没了好脸色,嫌弃道:“再艳丽的春色,也得有人欣赏才是,不然孤苦败落,也是白来世上一遭。”
语毕,十分狗腿笑着,对林琉璃谄媚夸赞道:“世人常说花无百日红,奴才本是信以为真,可遇见娘娘,见证娘娘这几年容色变化,这才知晓一件事,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娘娘的容色,满后宫加在一块都不及娘娘仪态万千,此乃真国色。”
“嘴上是抹了蜜了?”林琉璃挪眼笑着看向金宝打趣道,紧接着问道:“这几个人不似后宫嫔妃一般沉闷,倒是有趣,灵动娇俏,光看着都赏心悦目。”
“皇上倒是好福气,后宫各色美人都有,这几个只怕是蒙古嫔妃吧?在家中也是娇养长大的,眸中清澈,没半分勾心斗角怯懦之色。”
有强大母族撑腰就是有底气,不管面对谁都是大大方方的,这和小门小户出来的孩子有着天囊之别,说实话她有点羡慕这份随性率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