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狠话的同时,期待的余光紧盯门口,悄悄竖起耳朵静听门外动静,生怕会错过康熙进来的脚步声。
而林琉璃对佟贵妃的措词,并未不满,说实话,这确实是像佟贵妃能干出来的事情,皇后之位,对她来说,既是战利品,又是多年夙愿的执念,不成功,便成魔。
当年被钮祜禄·瑾萱截胡,就已经忌恨甚深,对于佟佳氏而言,林琉璃不过是一届卑贱汉女出身,怎能同钮祜禄·瑾萱相提并论?
林琉璃煞有其事秒赞道:“佟贵妃不愧是世家大族精心培养出来的嫡女,气势傲骨了得,确实不是本宫此等小门小户出身的女人能相比的。”
说着,林琉璃话锋一转,神色轻藐,讥讽道:“不过……,那又怎样?纵使满蒙八旗贵女,见了本宫还不是得卑躬屈膝行礼问安吗?”
“佟贵妃心中就算是有再多的不服,那也只能咬牙一点点咽回去,恭恭敬敬给本宫行礼问安!”
林琉璃饶有兴致用护甲有一下没一下轻刮佟贵妃的脸颊,凉意渗人心,佟贵妃下意识哆嗦一下,唇色惨白。
一身傲骨却还强撑停止,生怕自己尖叫出声,惊恐之音溢出口外,势弱,便紧抿着。
“本宫手上有一盅补汤,妹妹若是饮下,本宫便把此事翻篇不提,佟佳氏一族也可轻拿轻放,只怕妹妹还不知道,佟佳氏惹怒皇上被抄家的事情吧?”
“听说索额图等大臣进入养心殿后,待出来是,都是一撅一拐相互搀扶出宫的,且有眼尖的奴才瞧见他们每人臀部鲜血淋漓,本宫愚钝,比不上妹妹聪颖。”
“还请妹妹帮本宫分析一下,皇上这是何意?”
话音一路,红杏便端着绝子汤上前,眸中盛满视死如归之色,脚步虚扶,凑到佟贵妃跟前。
那苦涩的味道缭绕在佟贵妃鼻尖,她难受皱眉,抬眼看过去,见那一晚黑乎乎的汤药,顿时心中一禀,紧张咽了咽口水。
随即怒火直冲天灵盖,垂落在身侧的双手迅速掐住林琉璃的脖颈,虚张声势喝道:“都是你这个贱人干的是不是?皇上肯定是被你这个狐媚子,魅惑心智,失了分寸。”
“魅惑君主,扰乱朝纲,此乃大罪,会被天罚,林琉璃……”
虽是气急,双目猩红,手中力度却下意识卸去几分力道,不敢真的伤林琉璃半分,这个女人连皇上都能魅惑伤佟佳氏一族根基,若是她再伤人,只怕皇上会因她容不下自己。
惊恐得瞳孔猛缩,嘴唇颤抖得厉害,明眼人都能看出她底气不足,不过是面上纸老虎罢了。
话都没有说完,就被林琉璃神色不耐,轻轻拂开佟贵妃的手,仿佛戳中她虚张声势的表象,佟贵妃瞬间被林琉璃的举动,惊得怔住,张了张嘴宛若被掐住脖子的鸭子一般,伸长脖颈却发不了声。
“说啊,继续说,怎么不说了?”
说着,见佟贵妃跟木头美人一般,眼神呆滞有些空洞无措,林琉璃也不想继续纠缠,立即端起红杏托盘上的绝子汤抵在佟贵妃唇边灌去。
“唔唔~”
佟贵妃没敢真的挣扎,轻轻晃了晃脑,欲想避开林琉璃强灌的动作,但不管如何,汤药还是喝了一点,林琉璃也没多管,松开空了的药碗。
金嬷嬷立即上前,掏出手帕把林琉璃沾上药汁的手,一根根擦拭干净。
林琉璃则嫌恶的看着侧身趴在椅子把手上,弓身扣嗓子眼使劲干呕的佟贵妃,嫌弃道:“行了,别做白用功了,既然账以清完,本宫便先走了,妹妹好生歇息吧!”
语毕,姿态十分嚣张大摇大摆转身出去,她之所以不管灌进多少汤药,那是因为,汤药里面还有她的毒血,只要沾染一点,都就慢慢吞噬生机,从而日渐枯萎。
也算是了了她们之间的恩怨,佟佳氏……
“娘娘!!!”
“快去把太医请过来!”
“把皇上请来,快去!”
得到自由之后,梁景忠等人一瞬一拥而上,对佟贵妃围上去,涟漪迅速做出安排。
梁景忠手忙家乱倒杯茶水抵在佟贵妃唇边,焦急催促哄着:“娘娘快喝茶漱口,敏贵妃娘娘来者不善,这汤药只怕是喝不得啊!”
听见这话,佟贵妃阴冷的目光一一掠过众人焦急的脸庞,嘴角浮现嘲讽笑意,在众人心虚垂眸,浑身血液逆流心感不适之际,佟贵妃立即收回目光,乖巧顺着梁景忠的力道,饮茶漱口。
且还使劲扣嗓子眼,把汤药吐尽,一时之间,整个人都快摔趴在地,浑身大冷汗淋漓,额前碎发贴在头皮上,看上去即狼狈,又油腻可笑。
佟佳氏怨恨的看着林琉璃渐行渐远,直至消失在门口的身影,恨得双眼阴鸷嗜血,指甲硬生生抠出椅子把手点点碎屑,指甲缓慢寸寸断裂,疼得她痛彻心扉,水雾模糊了视线。
皇上您可真偏心!
她从未想到,十几年的情分,外加有至亲血脉,竟都敌不过几年相视,且还是一个出身卑贱的汉女!
哈哈哈哈……
可笑!
实在是太讽刺了。
皇上!!!
越想越气的佟贵妃,压不住心中使劲克制的翻涌的气血,瞬间绷不住吐血昏死过去,不省人事。
而林琉璃这边,出了承乾宫之后,直奔永和宫。
抬脚进去之时,见里面的人,每人都行色匆匆,且都是动作轻柔,眼底是藏不住的惊恐。
脚尖点地行走的,后脚跟不着地,举止看上去十分诡异,若不是有地上倒影能证明他们是活人的话,她还以为自己不慎闯进鬼屋了呢!
“奴才给敏贵妃娘娘请安!”
行色匆匆的众人忽然间注意到停驻在门口的林琉璃,纷纷停步,恭敬福身行礼问安!
“你们这是何意?为何所有人都行色匆匆,可是德嫔或是胤祚阿哥出了什么事?”
要是这样的话,也省得她动手落井下石了,还是现世报来得及时。
“回……”
有一奴才刚张嘴做回禀,德嫔便闻声赶来,打断她的话,对林琉璃福身请安道:“臣妾给敏贵妃娘娘请安!”
说话间,小眼神对其余奴才使眼色,欲想让他们离开,不知是怕她知道点什么,或是想要他们继续忙活伺候。
林琉璃探究的目光落在德嫔身上仔细端详,几息之后,见德嫔腿脚有些摇晃,便呵斥道:“德嫔是不想给本宫行礼吗?”
“你可是包衣世家精心培养出来的宫女,怎么规矩还是这般差?从前本宫见你时,不管是安分守己的眼神,还是恭恭敬敬的跪姿,都丝毫不差。”
“可见,德嫔一朝得势,便耀武扬威起来,连本宫都不放在眼里,给本宫行个礼,都摇摇晃晃,这是想要同世人说,本宫在苛责你不成?”
“近日胤祚身子不适,臣妾彻夜守床,睡眠不如,身子也跟着虚弱了些,腿脚借不上力,难免行礼时会摇晃。”
“臣妾不敢对娘娘生出怨怼之心,和臣妾本就是麻雀,就算是爬床攀上皇上,也当不成凤凰,只会夹着尾巴做人,不敢耀武扬威,还请娘娘明察!”
这戳心窝子的话一出,德嫔本无血色的脸庞,瞬间充血红热起来,双膝一软,咬牙重重跪在地上,使劲磕头,邦邦几声下去。
便见额头渗出红血丝,仍不敢轻易结束,硬生生磕得鲜血直流,疼得头晕眼花,生怕把自己磕死,这才停下来,额头压在手背上,整个人跪趴在地。
真不怪她这般乖巧,而是林琉璃前脚刚出承乾宫,后脚佟贵妃的遭遇就被转了出来,连高高在上的佟贵妃都被强硬灌药,可见林琉璃嚣张程度有多高。
她只能靠谨小慎微,希望林琉璃能看在自己乖巧懂事,顺从不忤逆的份上,对她宽容几分。
是的,她只敢妄想自己被宽容几分,而不是放过。
因为放过一词,在睚眦必报的林琉璃身上,她不敢妄想能看见。
要说,她都能预知到失败的后果,为什么还敢对上林琉璃。
问就是,谋事在人成事在天,且还有一个法不责众,佟贵妃都敢牵头,她有什么不敢掺上一脚的!
现在人家过来清算,只能说她技不如人,认栽!
林琉璃看着她哭丧委屈脸,红润的眼眶里有泪珠在打转,姿态放得很低,额头更是被磕得血肉模糊,都不能让林琉璃有半分心软。
“既然妹妹身子不适,那便喝碗汤药滋补一二吧。”
林琉璃笑得十分和善,眉眼微挑,对德嫔提议道。
听见这话,德嫔心头一跳,下意识跪直身子,抬眉看向林琉璃,同时看见一宫女端着一晚黑乎乎,散发苦涩怪味的汤药过来。
身子一僵,强行冷静,瞳孔猛缩,像是做了眸中决定一般,叩谢:“臣妾谢娘娘恩赏!”
神色坚定,如同即将奔赴战场的将士,一副视死如归的姿态,颤颤巍巍的手,端起汤药抵在哆嗦的嘴唇上,两眼一闭,狠下来来,仰头一饮而尽。
咣咣几口干空碗,毕恭毕敬把碗还回去,再叩首谢恩:“臣妾谢娘娘赏赐,祝娘娘青春常驻。”
明日气绝身亡,保留稚嫩的容颜。
“倒不是个蠢的,再有下次,本宫的“滋补”汤药,可就不是这味道了。”
林琉璃高高在上睥睨着德嫔警告道,语毕,直接抬脚离开。
“臣妾谨遵娘娘旨意,恭送娘娘!”
这话,随风飘散在各处,就是钻不进林琉璃耳中。
德嫔小心谨慎愣是跪着静等林琉璃的脚步声消失在耳畔之后,才让人搀扶起身,阴鸷的眼眸紧盯空无一人的门口,扭着腰肢,拂袖回房。
或是扣嗓子眼,或是灌水等等一系列补救措施,尽可能催吐。
等来到延禧宫,便见荣嫔身穿吉服,规规矩矩端坐在首位上,见林琉璃进来,眼皮子都没抬一下,神色也不见惧意,像是等候多时的模样。
十分平静,也不起身相迎,笑着对林琉璃说道:“娘娘来了,臣妾等候娘娘多时,劳烦娘娘挨个赏赐“滋补”汤药。”
“眼下,臣妾已经听见风声,那便直接呈上来吧,臣妾正困觉,喝碗还想回房歇息呢!”
“臣妾身子不适,不便起身相迎,还请娘娘恕罪!”
见此,林琉璃不由得嗤笑出声,真诚夸赞道:“没曾想,后宫之中竟有妹妹此等妙人,妹妹和德嫔妹妹都是通透之人,到显得本宫有点不近人情了。”
说着,对金宝使眼色,后者连忙端着冷透的汤药上前,毕恭毕敬对荣嫔道:“荣嫔娘娘您请!”
“多谢娘娘赏赐,有劳金公公。”
语毕,见荣嫔端着汤药的手颤颤巍巍,瞳孔一震猛缩,嘴唇都失去了颜色,方才那平静的架势,还以为真不怕呢。
没成想,也是一个死鸭子嘴硬,想要维护自己贵女傲骨的女人,强装镇定的纸老虎,不过她却不厌恶,反倒挺欣赏这类人的,能成就大事者不拘小节。
恶事做得起,也不怕被反噬,挺好的。
饮完,把药碗还回去,用手绢压了压嘴角,紧绷着饮苦涩的汤药而扭曲的面孔,荣嫔故作从容道:“药以饮完,账是否能两清?”
林琉璃和蔼可亲笑着点点头:“自然,本宫从不是小心眼的人,永寿宫还有事情,本宫便不做久留了,不过临走之前,本宫告知妹妹一声,这后宫舔的血,都是从自己身上溅出来的。”
“臣妾受教了,多谢娘娘训诫。”荣嫔面露感激之色,谦卑颔首应答。
账清,林琉璃毫不犹豫拔腿打道回府。
等人走远,荣嫔强装镇定挺直的背脊,瞬间瘫软松解下来,额头渗出一层密密麻麻的冷汗,顺着脸庞没入衣襟上,后背灌风冷得她直哆嗦,双眼一瞬红润笼上一层水雾,模糊了视线。
令她感觉自己高悬空中,脚下虚浮,蜷缩着身子,失魂落魄瘫坐在椅子里,大口直喘粗气,双耳早已吓得失聪,听不见奴才们焦急的声声呼唤。
小女子报仇从早到晚,回到永寿宫后,林琉璃即疲倦,又感觉浑身舒爽的瘫躺在床上,裹紧被子闭眼假寐,盘点事情经过。
今日之行,太过顺畅了点,看着处处透露一股诡异。
好似,这帮人被下了降头一样,没自己的灵魂。
看上去一点都不想高傲的贵女,反而同没见过世面的谨小市民,按理来说,她这手段心计,一百个她,都不是这帮古人的对手,可偏生报复之路太过顺滑了,让她很难不怀疑,谨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