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着闺女刚出院，不能被震得麻木。方宝莲摸着口袋犹豫了下后，还是挥手拦了辆面的……
见副驾驶上坐着乘客，她眉间一喜，朝那人问：
“小兄弟，拼个车行不？”
没办法，口袋里的钞票都给了医院，只剩三块零钱。单独打车肯定不够，拼车还能商量商量。
若顺路，司机只一趟的油费，却能收两份车钱，也就不在乎是否满额。
可那小兄弟似乎不好商量，抽着烟，一副冷冰冰的倨傲样：
“去哪？”
短短两个字，却很有震慑力。因为他说的，居然是京腔味十足的普通话，这在当时的荷城很稀奇。
九六年的荷城比较封闭，如有外地人，也基本都是本省的。偶尔也能碰到带广东腔的老板们，但北方口音，几乎没有。
这跟中国劳动力变迁的大趋势有关：以长江为分界线，南方经济以广东为中心四周辐射；华东毋庸置疑，江浙沪为中心点；至于北方，那就是北京。
所以北方人来鄂省做生意的很少，更别说名不见经传的荷城县了……
此刻见到一个傲慢帅气的北京小帅哥，方宝莲怔了怔，眉间的喜色瞬间消失无踪。好在她也算见过世面的人，便用带着浓烈南方乡音的普通话，回答道：
“二道街陈家巷，顺路不？”
“去不了！”男人果断回绝，将手里的烟头朝窗外，自以为很潇洒的弹指一挥，催促司机，“开车。”
方宝莲：……
“怎么就去不了？”一边的程靖看得来气，走过来用标准的普通话朝男人开喷，“你知道二道街在哪儿吗？”
心想：你一个外地人，指定是才到荷城县。连地图都不熟，有啥可傲的？
男人扭头看向她，顿瞳眸一亮……
这丫头，真特么撩人！
四目对视中，程靖也怔了怔……
草，他是翻版吴彦祖么？
哦不，古天乐和吴彦祖的结合体！
一头黑色板寸，古铜色皮肤；脸部轮廓分明，眼眸深邃；鼻梁高挺，唇红齿白；嘴角噙着邪魅，眉间又透着几分凌厉。
比吴彦祖痞帅，比古天乐俊美！这幅模样拿到2020年，能秒杀整个娱乐圈的小鲜肉……
但程靖只有片刻的恍惚，很快就平静下来。体内毕竟住着四十二岁的灵魂，见过世面、历经红尘。纵使再帅的男人，也难以让她有“怦怦心跳”的感觉。
见她如此镇定自若，男人唇角坏坏勾起。继而懒洋洋的指了指二道街的方向，丢下一句：
“又不远，走路回吧！”
程靖：……
瞬间败北。
这时，方宝莲见司机师傅傻愣愣的看着她，迟迟没开车。便转到驾驶座那边，继续恳求：
“小师傅，我姑娘伢大病刚出院，头上还缠着纱布。您行行好，三块钱带一脚（捎一程）行不？”
不等司机回答，副驾驶上的那男人就嘲笑开来：
“中气十足，柳眉倒竖，神清气朗，可不像大病痊愈的样子。”只见他很是玩味的看着程靖，说着，倨傲的目光往下挪，落在她衣领胸口处的血渍上，“呵，倒像刚砍完人！”
方宝莲：……
讲真，母女俩此刻的形象也算狼狈。衣衫不整，上面还有斑斑点点的血污。鬼知道她们发生了啥？旁人有提防之心，也实属正常。
“你？！”程靖却气急，阴狠着脸朝男人逼近，“哼，我要有刀，第一个砍你！”
话落，男人懒洋洋从怀里取出一把带着刀鞘的匕首，丢给她。
——你倒是砍哪？
程靖：……
随身带着匕首？
靠，这什么人哪！
“婧婧，莫惹事！”
一边的方宝莲顿紧张起来，深知女儿那看似憨傻的外表下，有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浑劲儿。否则今晚也不会怼天怼地，怼奶奶怼亲戚……
所以，方宝莲还真怕女儿做出什么出格的事。便走过来将那匕首还给男人，赔笑道，
“对不起，打扰了。”
说完，拉着女儿欲离开。
“等等！”
这时司机师傅叫住她俩，下车走了过来，操着一口纯真的荷城话，“冒昧问一句，你是不是叫方宝莲？”
女人本不想搭理，深知自己在荷城不好的名声，也算家喻户晓。便低着头随口“嗯”了句后，拉着程靖想走……
可谁知，司机一个箭步挡住她们去路，面露惊喜道：
“莲姨，我是方卓啊！您不认得我了？”
“方卓？”方宝莲疑惑皱眉，继而喜上眉梢，“你是小卓子！老二家的小卓子！呀，都长这么大了？”
程靖：……
小卓子？
怎么听着像个太监的名儿？
但眼前的小司机，可没一点“太监”的影子：皮肤黝黑、身体健硕；郭富城式的发型下，两只大眼炯炯有神；最是那两颗小虎牙，让整个人显得格外阳光。
程靖对他的第一印象甚好，比起副驾驶上的某位“大爷”……
哼，好得不是一点点！
“可不是？莲姨，您也十来年没回柏果镇了吧？”方卓热情洋溢，连忙请母女俩上车，“没曾想在这儿碰到，去哪我免费送！”
“这怎么好意思？”方宝莲客套笑笑，停在车门边不动。
显然，她对副驾驶上的“小流氓”，有点犯怵。
“姨，莫客气！”方卓也看出她心有提防，便走过去对那男人说道，“瀚哥，我老家的熟人，行个方便？”
男人手一挥，表示同意。
见他俩是熟人，方宝莲也不再犹豫，上了车。
程靖跟在身后，上车时也不知是怎地，脚崴了一下。身体失衡，正好被车门边的方卓接住……
肢体的碰撞，顿让男人唰的红了脸。方卓羞涩垂眸，不敢看她，弱弱问：
“没，没事吧？”
程靖已好久没碰到这么羞涩可爱的小青年了，二十年后你知道的，孩子都早熟，一个个懂的比成年人还多……
便朝他微笑摇头：“我没事，谢谢小哥哥。”
一声小哥哥，让方卓浑身酥麻，他痴痴看着女孩上车的倩影，大脑一片空白，忘记了世界的存在。
而程靖上车后，目光不经意扫过前排后视镜。只见那里有双男人的眼睛，在盯着她冷笑……
像是嘲讽她刚才的行为，是故意？
是在矫揉造作的撩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