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葛的回光返照似乎已经到了极点，瞳孔开始有些放大，但还是极力朝自己儿子露出了一个微笑，而后用颤抖的手指，从身上那件褪尽了颜色的衬衣内袋里，掏出了一张折叠十分工整且发黄的信纸。
“但是生下埃赫的第二天，叶莎留下了一封书信就走了。”
……
[叶莎的书信]
我的爱人与儿子:
原谅我没有向你们当面告别。
我很清楚他们不会善罢甘休，或许同生共死会很美妙，也请容许我的自私，我希望你们能随自己的心意好好活着，即便现在的生活如此艰难。
跟我爸妈顶了几十年嘴，我想回叙拉古陪他们聊聊天了，嘿嘿，真的很舍不得你们。
最后，代我向贫民窟的各位问好！
别了。
一位夫人兼母亲:叶莎·艾赫
于十一月十一日
……
肖宇将书信你的内容念了出来，听的旁边的拉菲尔眼睛有些发红，就连Q也扭过了头，不知道是什么表情。
“她没有回来，后来叙拉古的人找到我的时候，还好埃赫在贫民窟的其他妇女那吃奶，不知道为什么，那帮家伙留下了我的性命，挑断了我的右腕和左脚……”
老葛语速变得极快，身躯已经接近冰凉，但他还是凭最后一丝气力，把信纸揣在了怀里。
“抱歉，埃赫，原谅我与你母亲的自私。”
被挑断手筋的右手落了下去，左手还在紧紧的捂着信纸。
老葛，这个大师级锻造师，终于放弃了这世间所有的身份，去陪他最爱的妻子去了。
黑龙城的天空很阴沉，不单单是那种普通天气变化的阴沉，更像是暴雨来临前的宁静。
近卫大厦的天台上，这里已经进行了简单的修缮工作，多处肖宇破坏过的痕迹都已经被掩盖。
三个穿着红色绣金纹斗篷的男女站在上面，凑巧的是焰无也站在旁边，表情漠然的抽着旱烟。
“你说过，黑龙城这里很安定。”为首的一个女人看向了外城和近卫大厦四周断裂的石砖，那上面还有四道深深爪痕。
这可不像是安定该有的样子。
焰无敲了敲烟杆，嘴角微微上扬。“当然，监察司大人，黑龙城完全有能力处理一些小麻烦，您看，市民们都好好的。”
顺着烟杆指的地方，确实如焰无讲的那样，几个游荡在街边的市民无论是表情还是衣着都没有任何不妥的地方。
“那带我去外城看看。”监察司没有听信焰无的一面之词，而是选择亲眼见证。
焰无明显愣了一下，尴尬一笑。“这我就不方便了，黑龙城还有其他政务需要处理。”而后他转头看向了把守天台入口的总察局警员。“通知碧翠克丝警司，带上总察局剩下的人，陪同监察司大人去外城参观。”
“是。”
听到焰无着急推脱，两个男监察司对视了一眼，对话的女监察司也目光闪烁。
……
外城十七区。
设施较为落后的二层楼居民区，一个正在家里老老实实看新闻的丰蹄族男子听到了敲门声。
“咚咚咚~”
“咦，会不会是总察局的人上门检查了？”男子放下了遥控器，走到门口正准备开口询问的时候，面前的木门轰然碎裂，连带着老墙都被震出了道道裂纹。
一名白头发的男子走进来，踹飞了挂在门框上的小半截门板，一脚踩在了歪倒的门板上面，往被门压住的男子脸上吐了口唾沫。
“干嘛跟他们搞这些，把他直接扔出去，然后就用这屋子当做临时指挥部吧。”梅菲斯特又踹了一脚可怜的男人，随后像是到了自己家一样，跳到了沙发上大摇大摆的坐了下来。
几个手下不敢怠慢，抬起那个丰蹄族男人，直接将其从二楼窗户处扔到了街边。
几个轱辘后，男子被一阵天旋地转外加浑身疼痛折磨后，躺在地上哼哼着睁开了眼睛。
这是？天使？！
一个精致的银色头发的苗族女孩，手里握着一根指挥棒，目光正怜悯的看着自己。
“给他止一下血。”女孩的声音像是叮咚冰泉一样，连伤口的疼痛都减轻了许多。
“好的大姊。”一个穿着防寒服（更像是棉袄）的家伙扛起了丰蹄族男人走到了一边。
远处背着狙击枪回来的韦·德克看到了这一幕，没有说些什么，而是选择低头走过。
看着韦·德克的背影，夙霜突然开口喊住了这家伙。
“告诉梅菲斯特收敛一点，他应该知道我们真正的敌人是谁，我们现在没有任何节外生枝的能力了。”
如她所说的那样，在进了黑龙城之后，江南的核心城也就是萨塔可娜那边，切断了和他们所有的联络。
谁也不知道这个女人到底在想什么。自从以前在一个小镇待了几天后，萨塔可娜就变得不一样了，变得很执拗，甚至可以说疯狂。
韦·德克站了一会，点了点头，走进了梅菲斯特强抢来的这个所谓的临时指挥部。
夙霜叹了一口气，抬头看了看天空，一种迷茫且无力的感觉压在了她的心头。
黑龙城，真的是最后的归宿吗？
……
外城十四区，灰色之轮所在的地方。
作战小组已经集合完毕，相较于之前，多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蔷。
这女人重新换上了作战服，站在队伍里沉默不语，细心的苏丽娅发现，她的眼眶有些微微发红。
蔷是早上四点多，天还蒙蒙黑的时候找到了灰色之轮驻扎的地方。当时凯瑟琳还在喝热茶看学术论文，见到蔷一身女仆装打扮，罕见的被茶水呛到了嗓子。
问了她怎么逃出来的，一问不知，又问为什么穿这样子，说没其他衣服穿了，继续问肖宇的情况，她干脆眼一瞪来了一句。
“那家伙死了！”
蔷和林德尔薇有着心照不宣的默契，在肖宇的问题上，两人都有所保留。
只不过林德尔薇已经快要忍耐到了极点，因为她没有任何理由对自己家族的仇人报以同情。
……
看着整装待发的灰色之轮雇佣人员，苏丽娅走到了几个小组的中央。
“大家，刚传回来的情报显示，现在整合运动已经摸进了外城，正在十七区休整，相信很快就会对黑龙城主城发起大规模袭击，所以说，我们要行动了。”
“明白！”
安排好了各个小组的具体任务，只剩下刚归队的蔷和不属于灰色之轮的林德尔薇，两人互相看了一眼，眼神中的意味各不相同。
“蔷，你和林德尔薇去贫民窟那边吧，就当搜集情报，当然，也可以找……”苏丽娅顿住了，没有把肖宇的名字说出来，继续道:“反正你们明白，可以用致伤的手段。”
林德尔薇面无表情，蔷却暗暗提起了心脏。
……
外城九区，总察局的部分警力进行排查，瑚站在街头等待着汇报。
“瑚sir，九区排查完了，没有发现异常。”一名警员跑过来汇报。
“sir，我们也排查完了！”
“去贫民窟。”瑚下令道。
“可是贫民窟不属于外城啊瑚sir。”
“哪有那么多可是，列队！”刀鞘猛地戳向了地面。
“是！”
肖宇苦心寻找的老葛就这样走了，或许这才是他想象中最好的结局。
拉菲尔走过去拍了拍肖宇的肩膀，从老葛失去呼吸的开始，肖宇就保持了一种沉默的状态。
“我没事，只是有些感慨世界上不遂人愿的事有点多，先把老葛送回去吧，处理完其他事找一个能看到叙拉古和贫民窟的地方，让他安心睡下去。”
想到了素来与自己交流甚少的父亲，肖宇慢慢抱着老葛站了起来，地上留下了一滩的鲜血，就连他身上的衣服也被浸透，滴滴答答的往下落。
淡淡的看了一眼垂头跪在地上的埃赫，迈腿就要离开。
“等等。”埃赫猛地抬起了头。他的眼睛通红，脸上再无那份狰狞与偏执。摇晃着站了起来，他走到了肖宇身前，接过了自己父亲的遗体。
“谢谢你，但他是我的父亲，还有，父亲还有一把尚未完全完工的晶石刀，我想送给你，记得在我很小的时候他就在锻打那把刀，可是力不从心至今没有完工。”
“不行，这是你父亲留给你的。”肖宇开口拒绝道。
埃赫惨淡一笑，棕色的卷发颤了颤。“不，那是我父亲送给你的，他想要让我送给你。”
听到埃赫的话，肖宇蒙了几秒后恍然。原来是老葛的一片良苦用心，让儿子来做赠人玫瑰的事情。
“我会等你来取的。”
回过神来的时候，埃赫的背影逐渐走远。依稀可见的是，他怀中，父亲的嘴角还挂着淡淡的微笑。
那些本来围观的贫民也一个个离去，他们有和老葛关系不错的，应该是去帮忙处理后事了。
“看你们有些难受，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吧。”到底是看多了生死的雇佣兵，Q很快从那一丢丢伤感中走了出来。
刚才她离开了一会，貌似是去接通讯器了，倒是把二五仔当成了本职工作，履行彻底。
“什么好消息。”刚才肖宇也察觉到了Q的行为，并没有阻止。
Q没有着急回答，而是把通讯器扔在了地上，一脚踩了上去，咔嚓一声，碎裂飞溅。
“在黑龙城的整合运动被萨塔可娜卖了，黑龙城这块她描述的蛋糕，灾民未来的天堂，实际上是一个吃人不吐骨头的地方，而之前黑龙城没有在沙漠废墟动手，是想用最省力的方式诱杀，要知道在沙漠里追杀可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这就是Q踩碎通讯器的原因，她已经打算彻底跟整合运动切除一切关系了。
“所以你说的好消息是？”
“我说过了，诱杀，他们已经陷进黑龙城了，这说明接下来等着黑龙城和灰色之轮瓮中捉鳖就好了。”
Q有些纳闷的看着肖宇，她想不明白这么明显的事实，为什么还需要说破。
肖宇扶住了脑袋，一种名为焦虑的情绪爬上了心头。要是放在以前，这些人是死是活自己连眼睛都不会多眨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