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她以为,要被西怀侯扼住喉咙,或是又装得一脸深情,突然,那只手猛地按上她肩头伤口。
“西!怀!侯!”洛缨一字一句,从牙齿缝了挤出了三个字。
本来已经不怎么流血的肩头,在手指抠进伤口的瞬间,“哗啦”一声淌下温热粘稠的血液,沾了他一手。
那是她的温度。
如果这一战注定身死沙场,决不能……不可以让她活着!
“佳儿,你疼么?”西怀侯的声音平静得没有丁点起伏,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
洛缨恨极了他,一口银牙咬得“格格”作响。
不知是不是欺凌够了,又或是得不到半点回应,西怀侯突然松开手,退了回来:“佳儿,很疼吧?”
只有活人才能感受到疼。
如果说,在夺走她性命之前,能为她做点什么,可能就是让她记住自己活着的样子,疼痛、呼吸,哪怕是恨意,只有活着的人才能体会到。
洛缨以为他又要做出什么,来让自己忍无可忍时,那柄短刀被他举在半空,对准了她的心脏。
洛缨微微一怔,有些疑惑地看着西怀侯。
就算看不清那张脸,却还是清晰的从他身上,感应到一股强烈的杀气。
原来……他是真的想杀了自己。
她就不该,不该拉卫临渊去救这个疯子!
洛缨浑身颤抖,说不清是冷的,又或是真被气到了,她从未有过一件后悔的事,哪怕被纪大人告密,被峻王出卖,都没有让她像此刻这样愤恨和后悔。
“你没有什么话要说么?”西怀侯道。
洛缨眼底含恨,最后闭上了眼:“动手吧。”想取她的命,也得有那个本事。
然而时间一点点过去,西怀侯举在半空的手微微发酸,“噬魂刀”迟迟没有落下。
这一刻,他承认自己下不去手,尽管知道,不该让这样一个邪物活在世上,尽管想拉她一起死,哪怕最后跟他一起合棺落葬。
可是都要死了,这个世界和他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蒙城,什么褚国。
死了感受不到她的温度,听不见她的声音,就算葬在一起,除了得到一具冰冷的尸骨,还有什么?
说到底,两眼一闭化为枯骨,爱和恨,都感觉不到了。
可是她活着,哪怕心里恨着自己,至少可以证明他在她心里,算不算长长久久的“活”在这个世上?
忽然,西怀侯轻笑一声:“蝼蚁尚且贪生,你就不怕死么?”
洛缨缓缓睁开眼,看到他放下刀,心中闪过一瞬疑惑,唇瓣翕动着,一时接不上话。
西怀侯默默把“噬魂刀”重新装进刀鞘,最后抓起她冰凉的小手,塞给了洛缨,慢慢低下头,凑近她唇角,像羽毛拂过般落下一吻。
“嗒嗒嗒嗒”寂静夜色下,马蹄的声音格外清晰。
洛缨双目无神,目光定定地落在前方,像一具失去灵魂的木偶,伏身在马背,耳边是他最后一句话,“佳儿,若是哪天你活够了,可以拿这把刀插进心脏。”
为什么?
为什么想杀她,又放了她?
难道是他的疯病无药自愈了?
废了好半天劲,洛缨才动了动唯一能动的胳膊,有气无力扯上缰绳,她现在必须去灵泉,唯有指望涟堇救一救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