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日落西山。
一座素雅庭院内，司命低眸，熟练摆弄着手中茶具。
忽而半空中一道金光落在他身边。
司命眼皮抬也不抬，抬手朝对面空座做了个“请”的手势，淡淡道：“益算星君，请。”
李凌顿了顿，缓步走上桌前，方才坐下身，面前一只素净大掌递来茶杯，他缓慢掀起眼皮看了对方一眼。
“小仙该称你九阴，还是文昌神君？”
司命不缓不慢抬头，心知他这阴阳怪气里，多少有些怨怼，低下眼，自顾自端起茶杯，递到唇边轻啜了一口。
李凌又道：“既然你我此刻都在凡界，依旧以姓名相称，如何？”
司命不动声色，抬头看他一眼，不紧不慢喝着茶，“李凌，你该清楚，助你重归神位，也是洛缨心愿。”
“哦？”李凌挑了挑眉，一点也不意外他会这样说。
尽管明知事实如此。
可一想到自己回归神位至少提前了数年，不由恨得牙根痒痒，于是就坏心眼儿的，想让他也跟着一起不痛快。
于是似笑非笑，意味深长道：“可是方才，水神洛缨却讲，她爱我，希望我留下。”
司命端茶杯的手蓦地顿住，一身气势陡然变了。
李凌面色微变，立时弹跳着从石凳上站起身，端着一脸恭敬，弯腰揖礼：“小仙口不择言，望神君恕罪。”
开什么玩笑，一个仙君一个神君。
且不说仙职尊卑，洛缨实实在在是他不能动的逆鳞。
九阴肯为洛缨前世一句许诺，准他梦中与洛缨做一世夫妻，天上地下，搁任何人，再没谁能做到如此了。
当初，为求一世夫妻的约定，李渊多少有点挟恩以报，真计较起来，九阴剥了他皮都是轻的。
“她都怎么说的，还讲什么了？”九阴嘴里不温不火说着，搁茶杯的手“啪”地一声，白瓷杯应声四分五裂。
残茶从杯子裂缝漏出，蜿蜒淌出一条小溪，循着大理石桌沿往下滴答。
李凌：“……”
他这算不算嘴上一时爽，最后火葬场？
“小仙已暗示水神您在等她……”
“本君的话，益算星君是听不明白么？”司命抬眼，唇角噙着浅笑，一脸温和，理也不理他这给自己找补。
李凌口中发苦，肚里更是连肠子都悔青了。
前世他与九阴打交道的机会并不多，那会儿，益算星君因犯错来凡世渡劫，九阴还只是区区钟山山神。
那一世，他没能顺利渡劫回归神位，还险些元神陨灭。
若非后来水神洛缨以元神之力为他养一缕元神，他连这一世都不会有。
过程虽艰难，但跟眼前这位相比就不值一提了。
轮回七十三世，一点点拼凑元神，又亲自动手剥离一身罪恶，可谓历经千辛万苦，才坐到今天这个位置。
所以李凌是打心里钦佩烛九阴的。
来的路上，他不住琢磨着，是不是九阴心生妒意，故意把他回归神位的时间提前了，这才有了之前的一幕。
可他万万没想到，一时爽了，却是搬起石头砸自己脚。
倘若时间倒流，再给他一万个胆子，也不敢往文昌神君心上捅刀子，这种杀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蠢事，一次足矣。
随后，李凌支支吾吾将之前两人说过什么，一字不落讲了一遍，刻意隐藏了梦中的画面。
好在其它的事，九阴并不打算问那么详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