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缨沉默片刻,微微皱起眉,低声道:“可是命都没了,这些百姓做了什么,有没有人记得她,还重要么?”
侯冬本也是个食五谷的凡人,给她这样一问,嘴上立时没了说辞。
抬眼看着随风而荡的花灯。
她没亲眼见过,那些被邪尸咬过的百姓,没经历过蒙城险些惨遭沦陷的噩梦。
但是,百姓们看过、经历过。
他们既能做到如此,足以证明,当日的蒙城和百姓,确实到了最绝望的时候。
毕竟,有赵县近万人无一活口,活生生的例子在前。
侯冬眨了眨眼,轻飘飘的声音诉说道:“属下觉得,水神做这些,应该原也未曾想要得到什么,不过是悲悯天下苍生罢了。”
洛缨蓦然一怔,缓缓垂下眸。
她好像有些明白,为何自己在蒙城做了这么多事,百姓却还是恨她入骨。
堂堂天界水神。
不惜豁出自己性命保下的一城百姓,险些被她当日领着褚国难民攻下。
换作是她,也不会原谅这样的妖女吧?
“侯冬,谢谢你让我明白,蒙城的百姓敬奉那个为他们豁出性命的神女,却实实在在恨透了我这个险些害了蒙城的妖女。”
侯冬惊诧地回眸道:“属下不是这个意思。”
“我明白!不过是曾经我百思不得其解的事,如今豁然开朗而已。”
侯冬皱了皱眉,下意识觉得有什么不好:“姑娘?”
“没什么,不论他们或恨或怨,原也是情理之中。”
侯冬急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姑娘即便有错,也以如此代价弥补了……”
洛缨笑了笑:“那又如何?赎罪和牺牲是两回事。”
“赎罪之人,走错一步便意味着此生都将为自己做过的事弥补。
牺牲却是相同。
世上除却沾亲带故,无人倾其所有为你好,即便至亲之人,也未必谁都能倾尽所有,实则是人性本就如此。
不然,让你大哥挖只自己的眼给你试试?”
侯冬:“……”
她目不转睛盯着洛缨唇角笑意,明明在笑,却莫名让她感受到一抹凄凉。
长久以来不忿的心绪,终于有了答案。
洛缨长舒一口气,再看向那些花灯时,眸光黯然道:“咱们也该回去了。”
侯冬只得怅然应是,重新抱起洛缨,纵身一跃跳往下一层塔檐。
塔建得上细下宽,每往下一重都会露出半步宽的塔檐。
侯冬轻功很好,即便抱着洛缨往下跳,也不会踩碎一块瓦片。
却不知。
每向下一层,洛缨眉头便微皱一下。
六重、五重、四重。
转眼间,两人就来到了第三层塔檐,洛缨一双秀眉几乎拧成了疙瘩,沉声把人唤住:“等一下!”
侯冬疑惑地顿住,偏头看向洛缨:“姑娘怎么了?”
“方才上这座塔便觉着有些眼熟,现在看着你往下跳,这感觉更强烈了。”
侯冬一脸的欲言又止,该不会她之前跳过吧?
“哈哈哈哈哈!”
“快看这傻女人,全家都回上京了,偏偏她哭着闹着不肯回,连小姐都不当了,成天在街上要饭。”
“听闻李将军家豢养家妓,不知身为千金的李小姐,伺候男人的本事怎么样?”
“今儿让咱们爷几个爽爽,若是伺候满意了,爷们儿上你一口饭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