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淳早就料到大臣们会反对,他抬手压下嘈杂,脸上没有任何愤怒,反而带上了一丝高深莫测的笑容。
“稍安勿躁,寡人还没糊涂到那个地步!”
“你们动动脑子想想,大虞的皇帝和那些大臣们要是知道他们镇守边关的大将军,是我北境要名正言顺迎回的皇后,他们会怎么想?”
先前反对的朝臣们神色微微一动。
是啊,设身处地一想,如果他们镇守边关的将军是敌国的人,那他们绝不可能继续让人留在边关。
猜忌和怀疑这东西一旦种下,就会自己生根发芽。
届时根本不用再多动一刀一枪,大虞内部自己就会逼得棠云婋走投无路。
这一招可谓杀人诛心。
贺兰淳见他们想明白了,嗤笑一声:“至于迎娶?不过是一场戏罢了!”
“等她人到了北境,是杀是剐,是囚是禁,还不是由寡人说了算?”
“这一招,既能除了这心腹大患,又能把她身上那份屋引氏的正统名分拿过来为寡人所用,稳固江山。一箭双雕的好事,诸位爱卿为何要反对?!”
群臣听完面面相觑,仔细想了想,发现这似乎真的是目前破局最巧妙的一步棋。
就算当不成皇后,棠云婋若是被调离石盘城,对于他们来说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陛下英明。”耶律氏族的官员率先站了出来,认可了他的办法。
渐渐的,朝堂上的其他官员也站了出来,高呼“陛下英明”。
贺兰淳便知道,这事成了。
他立刻沉声下令:“传令下去,动用一切人手,把这消息给寡人散出去。一定要让大虞上上下下都知道他们的大将军是我北境未来的皇后。”
散朝之后,他将心腹木屹叫了过来询问:“西戎那边如何了?什么时候能赶到支援?”
木屹顿时露出了一副“一言难尽”的表情。
“那西戎小王子实在不是个靠谱的,带兵出征,竟然还能迷路了。所以耽误了一些时日,说最多还有五日就能抵达石盘城了。”
贺兰淳:“……”
这话听着怎么那么像借口。
但想到萨尔司澜的性子,贺兰淳又觉得迷路还真是他可能干出来的事情。
想了想,他吩咐道:“罢了,那就再让耶律驰撑一段时间。若是西戎支援赶到,务必一鼓作气拿下石盘城。若是这样还拿不下,那就只能派人去和谈,求娶棠云婋了。”
“是。”木屹应下,继续去忙了。
若是谢翊宁得知这君臣二人的对话,定会仰天长笑:这就是口碑啊!萨尔司澜“单蠢”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也是有好处的。
瞧瞧,这干了坏事都不会被怀疑。
*
谢翊宁送回京城的信,比贺兰淳散播的谣言要快一步。
文昭帝抢在大臣们之前得知了棠云婋和她母亲很可能是北境屋引氏后人的消息。
看到谢翊宁最后的那句话,文昭帝气得吹胡子瞪眼。
这臭小子,竟然把对太后的那招用到他身上来了。
“你看看,这混小子,真是气死朕了!”他一把将这封信拍到了皇后面前。
崔皇后没有立刻去看那惹祸的信。
她将一盏刚沏好的安神茶递到他手边,随后绕到他身后,轻轻替他按起了紧绷的太阳穴,柔声道:“您喝口茶顺顺气,什么事值得您气成这样?可是小石头又闯什么祸了,您慢慢说,臣妾跟您一块儿生气。”
“你自己看吧!”文昭帝还是一肚子的火。
这孩子,竟然又拿生死来威胁他这个父皇。
最重要的是,他看着像那么昏庸的父亲吗?
会把儿子心爱的人推给别人?
再说了,棠云婋那样厉害功臣,他不想办法留在自己身边,还上赶着送出去,那不是傻子才会干的事吗。
崔皇后飞快地瞥了一眼信上的内容,随即叹了口气,语气里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无奈与宠溺:
“这孩子真是被我们惯坏了,也不想想咱们当父母的在京中是何等悬心,还说出这样的话来。皇上您说,是不是咱们往日里太纵着他了?”
听着皇后的温言软语,文昭帝心头的怒火消散了几分。
他轻轻握住皇后的手,让她坐到自己身边来。
他点点头道:“是啊,都怪咱们太纵着他了。”
崔皇后无奈一笑:“那能怎么办,都纵了十九年了,总不能忽然就不纵了吧?小石头若是知道,定要到您的御书房里撒泼打滚,说您这个父皇心里没有他了。”
“他在边关吃了多少苦,立了多少功,就为了给大虞争口气。您这个亲爹都不疼他了,他不得伤心死啊。”
听到这话,文昭帝脸上也浮起了一丝无奈的笑。
“皇后说得对,还能怎么办,亲生的,纵了那么多年,就继续纵着呗。”
随后,他收起了笑意,轻轻拍了拍崔皇后的手:“明日辛苦皇后派人请令嘉郡主的母亲入宫一趟,打听一下她的来历,和她好好聊聊。”
崔皇后心领神会,皇上明面上让她和方青鸾好好聊聊,实际上是要让她替他去试探方青鸾的心究竟向着哪边。
这关乎对棠云婋的信任,更关乎北境军心的稳定。
她斟酌着开口,语气温和却带着深意:“皇上思虑周全,是该见见。臣妾听闻令嘉那孩子的母亲是个爽利人,心里藏不住事,想必见面后可以推心置腹地谈一谈。唉……”
她轻轻叹了口气。
文昭帝见状,忍不住开口询问:“好端端的,皇后叹什么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