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是什么人?”
百里胤紧紧的护着叶苡尘,眼睛警惕的盯着这些来者不善的人。
“我家主人说了,只要你怀中的人!”其中一人往前走了两步,盯着他怀里的叶苡尘说道。
“哼,”百里胤冷哼,“你家主人?那敢问阁下你家主人是谁?为何要与我们这样的平民百姓过不去?”
“这些公子就不必知道了,快把人交出来!”话音未落,那人就拔剑冲了过去。
“休想!”百里胤手腕翻转,提剑挡下一击,随后,那些拦住他们去路的人,一并冲了过来。
纠缠打斗中,百里胤稍微一不留神,怀中的叶苡尘就被几个人掠了去。
百里胤一边挡住那些人的攻击,一边冲另几个人喊道:“放开她!!”
那些与百里胤颤抖的人见到自己的同伴已经得手,便不再恋战,趁着百里胤毫无防备之际,直接敲昏了他。
“尘……儿……”
叶苡尘觉得自己睡了太久,久到她似乎看到了郑国亡国的那一天……
漫天桃花从王都的最高处洋洋洒洒的落下,铺满了王都至城郊的道路。十里红妆,分外妖娆。这一天是黎郑两国喜结秦晋之好,黎国世子殷烨迎娶郑国倾乐公主姬苡尘的日子。
此时,姬苡尘正坐在自己的寝宫里,看着四周宫人忙忙碌碌,看着铜镜里正在绾发的自己,唇角轻轻的弯了起来。
郑国公甫一进去,就看见姬苡尘倚着窗子,红色的阙祎在她的身上流光溢彩,灼灼生华,金银丝络层层叠叠,够勾勒出唯美的图案,映衬得少女更加明艳不可方物,明眸皓齿,容华无双。
当真是,绰约多逸态,轻盈不自持;尝矜绝代色,复恃倾城姿。
郑国公一边笑着,一边走到姬苡尘的身边:“瞧瞧,我郑国的公主当真担得起‘倾城姿’这三个字!”他看着姬苡尘一身嫁衣的模样,脑海中隐隐约约的浮现出另一个倾城女子的模样,眼眶不禁有些湿润。
“时间过得可真快,当年还在父王怀里撒娇的小婴儿,如今已经这般大了,就快要嫁人了!”
郑国公伸出手接过一旁宫人手中的玉梳,轻轻的给姬苡尘梳起发来,声音有些哽咽:“尘儿这眉眼,像极了你母亲,你母亲当年最放不下的就是你了,父王还记得,你母亲临终时一直拉着我的手交代我一定要好好的教导你,一定要让你安安全全的长大。如今她的心愿算是了了。”
“父王……”姬苡尘转过身子,将头埋在郑国公的腰间,轻声笑着宽慰他,“不论尘儿多大,不论尘儿在哪里,尘儿永远都是父王的女儿,永远是那个喜欢跟父王撒娇的倾乐公主!”
郑国公被她逗笑,带着疼惜地口吻问道:“哈哈,你这个小丫头,这么喜欢粘着父王,嫁人后该怎么办?”
“那我若是想念父王了,也可以回来啊!”姬苡尘抬起头看着郑国公说道。
“你……”
“王上!不好了,不好了!!”
从殿外跑进来的内侍,惊慌失措的跪在郑国公的面前,还未等郑国公说话,就身子发颤地说道:“王上,黎虞两国结盟合力攻打郑国,如今黎虞大军已经围困王都,黎世子殷烨正在城门外喊着要王上献城投降!否则、否则……”
郑国公快步走到那内侍的面前,伸手拎着他的衣襟,怒气隐忍,大声质问:“否则什么?!”
内侍已经被吓的瑟瑟发抖,他结结巴巴地说道:“否、否则他就要、就要屠城!”
“什么?!”
听到‘屠城’两个字,姬苡尘猛地站了起来,身前的珠玉翡翠洒落一地。
“你再说一次!”郑国公不可置信的瞪大双眼, 听着内侍将话又重复了一遍,怒气陡然而生,“该死的黎国!该死的殷烨!!枉费孤这么信任他们!”
郑国公转身看着神色焦急不安的姬苡尘,沉思良久,突然拽着她的手认真地说道:“尘儿,你不能在这里,你必须要走!离开郑国,走的远远地!”
说着,他拉着姬苡尘走到她寝宫的另一侧墙壁面前。那墙上挂着叶倾城的画像,郑国公轻轻的将画像取下,伸手在墙壁上摸索着,当他摸到一块小小的凸起时,毫不犹豫的用力按下。
“咔—咔—哗——”
那面墙壁突然翻转,凹陷,霎时间,一条暗道出现在姬苡尘的面前。
看着那条暗道,姬苡尘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居住了将近十四年的寝宫居然还隐藏着这样的秘密,她惊讶的捂住嘴,看着郑国公:“这是……”
郑国公并未回答姬苡尘的疑惑,他直接将她往里面一推,看着她的眉眼笑着说:“尘儿,这是父王最后送给你的礼物了,这密道直接通往城外,从走出这里,你直接去禹山,去沉香林,去找你师父叶若!只有她能保护你!记着,父王是爱你的。只是从今往后,你再也不能是郑国的,倾乐公主了!”
“父王!”姬苡尘紧紧的抓着郑国公的衣袖,担忧地问道:“那你呢?”
郑国公复杂地看着她,声音里带着悲凉和少有的萧瑟:“郑国是姬氏的!郑国在,孤才是郑王!郑国亡……孤……绝不苟活!”
姬苡尘被郑国公的话震惊到,她用力的拽着他的袖子,生怕这次松手,她这一辈子都看不见他了。
郑国公说完这番话,一点一点的将姬苡尘的手从他的衣袖上拿开,然后按着那凸起之处,看着暗门一点一点的关上。
“不……不要!”姬苡尘想要冲出去,却不想被地面上的石子绊倒,她只能看着郑国公转身离去的背影,一点一点的消失在她的视线内:
“父王!你放我出去!父王!”
姬苡尘跑到关闭的墙壁前,用力的拍打着,心里的不安逐渐扩大,她的身子顺着墙壁一点一点的滑落,眼泪一颗一颗的滚下:“父王……不要丢下尘儿……”
郑国王都外,黎国世子殷烨和虞国世子君卿钰并驾于两国大军之前。他们身上的盔甲在四周灰蒙蒙的天色里,显得愈发刺眼,黎虞大军的肃杀气势,仿佛是一柄锋利尖锐的宝剑,直逼郑国的心脏。
君卿钰抬头看着天色,又直视眼前红纱飘渺的王都,他心知,郑国必定亡于今日!只是他的心里不知为何总是觉得有些可惜……
身侧,殷烨隐隐看出了君卿钰有些许的顾虑,于是开口问道:“在想些什么?”
君卿钰摇了摇头,说道:“只是觉得可惜了。”
殷烨皱了皱眉:“可惜?”
君卿钰勾唇一笑,那张美到极致的脸上,涟漪微起:“本公子曾听说郑国有两位被视作掌上明珠的公主,一位是身带祥瑞的倾欢公主,一位是倾乐公主。听说,她们都是一母所出,且她们的母亲曾是九州闻名的圣女叶倾城;听说,那位倾欢公主早些年和亲孤竹,而这个倾乐公主…却是要嫁给你的。”
看到殷烨微微阴沉下来的脸色,君卿钰继续笑着:“当年天下人说叶倾城是‘经住不动凝两眉,铅华宵尽见天真’,而倾欢公主则有‘皎若太阳升朝霞,灼若芙蕖出渌波’的美誉,可见她的妹妹也必是一个倾国绝色的人物。可如今郑国若亡,这个倾乐公主的下场你我皆知,呵呵,我只是替这个倾乐公主感到可惜罢了。”
殷烨哈哈大笑,不屑的说道:“倾国绝色又如何?哪里抵得过一个国家的倾塌!”
他们之间的对话到这里便停止了,只是君卿钰嘴角的笑容越发的灿烂起来,他看着身侧的殷烨,暗暗的想到:若是有一日,你发现你的所有感情、思绪、念想都被一个女人牵扯着,还会像今日这样不屑么?
城墙上,郑国公看着底下的千军万马,还有为首的那笑的洋洋得意的殷烨,怒极斥骂:“殷烨!你这个忘恩负义的小人!孤与你黎国交好,而你!却以联姻之名,行不轨之事!!”
“哈哈哈哈……”殷烨笑的张狂,他抬头看着郑国公,“不轨之事?哼,你想怎么说就随你高兴,不过今日,郑国,注定是我殷烨的囊中之物!”
说着,殷烨转身对身后的大军说道:“众将听令!今日,拿下郑国者,皆有厚赏!攻城!”
一声令下,黎虞大军攻入城内,郑国公领兵抵抗。可毫无防备的郑国哪里能抵挡得了兵强力壮、且有备而来的黎虞大军?
郑国,终究是,亡了。
黎世子殷烨为了彰显他的仁慈之心并未伤害城中百姓,只是带着军队去收编战俘,而君卿钰则留下看押郑国王室,姬氏一族。
此时,君卿钰正站在大殿的正中央,一身风华尽显人前,他那一身淡漠疏离,隐忍睿智的气质,却是上位者才有的,他只是单单站在那里,无需言语便可震慑人臣。
他看着被押进来一身狼狈的郑国公,微微眯起眼睛,然后走到他的面前,开口说道:“郑国如今算是亡了,念在你浴血抵抗,并未弃城中百姓不顾,本公子许你一个愿望,说说看,你想要什么?”
“呵呵…”郑国公笑的凄凉,他抬起头看着面前的男人说道,“自古成王败寇,孤保护不了国家,保护不了自己的百姓,还有什么脸面活在世上?如今我唯一的愿望就是希望我的女儿能活着,只要她能活着,就足够了!”
“……”君卿钰看着郑国公半响,才缓缓地问道:“你说的可是倾乐公主?”
郑国公点了点头。
“好,我答应你。”
郑国公见君卿钰答应了,拜谢过他之后,起身夺过一旁虞军的剑,横在脖子上,看着遥远的天际,眼中溢满无限的想念,他轻声呢喃:“倾城,我来找你了!”
接着,他手腕一转,自刎殉国了。
“父王!!!”
叶苡尘猛地睁开眼睛,从榻上弹坐起来,她的梦境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你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