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珠站在他身边,清楚感受到:他前一秒高涨的怒气在听见楚晨的话后熄灭,周身泛出压抑的气息。
她扭头看过去,只见他垂着眸子在走神,不知道在想什么。
“那她怎么还去卖菜?”她小声问楚晨。
楚晨眼观鼻鼻观心,淡淡陈述:“你们运气不好,那摊位是她爸的。她爸上个洗手间的空档就让你们碰见了。”
“哦,那怎么办?叫人家爸赔钱?”鹿珠试探性问楚廷御。
楚廷御还没说话,拖着哭腔的声音响起——
“是谁?是谁摔了我女儿啊!”
是那女人的父亲,左右不过六十岁的年纪,却白发苍苍弯腰弓背,犹如七八十岁的老人。
那人找了一圈,撞上鹿珠怜悯的目光,着急忙慌跑过去。
“伯伯您别激动。”鹿珠第一时间挡在楚廷御面前。
对此,楚廷御看在眼里,拧了下眉头。
“是你们吗?”老人抓住鹿珠一只手,“我跟你们道歉,我女儿她脑子不太好,这些年我为了给她治病没有积蓄,赔不起医药费啊。”
说着,就要跪下去。
焦头烂额的鹿珠连忙拉住对方,她还以为对方要袭击楚廷御,没想到……
楚廷御注意到老年人,看清楚他超出年龄的苍老后,眸子越发黯淡。
“求求你们,我真的没钱赔了,这个月我女儿还要去医院检查,我给你们磕头。”
“别别,别这样。”鹿珠喊楚晨,“楚特助快点帮忙扶他起来啊!”
楚晨看了眼神情不对的楚廷御,上前扶住老人。
这时,鹿珠已经顾不得问楚廷御的意见了,直接说:“都是误会一场,您别担心,那钱我们赔,您把女儿带回家就行了。”
“谢谢你们,谢谢!”老年人泪眼婆娑,说了好几句对不起才去里面接女儿。
鹿珠正要和楚廷御商量赔偿的事,就见他跟着老年人走了进去。
她连忙跟上,担心他脾气爆炸欺负人家可怜的父女。
然而,他只是站在门口,没有做任何事。
她站在他身边朝里面看去,那老年人对着警察双手合十道歉,诉说着自己女儿这些年的病痛和艰辛。
说到难过处,他的声音都哽咽了。
警察也很无奈:“你女儿这个情况你就要盯好,不然下次再惹出大麻烦就不好了。”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回去了一定好好跟她说,等她清醒的时候好好和她说。”
老年人牵着女儿出来,鹿珠让开路。
“谢谢你们不计较。”老人含泪朝鹿珠笑了笑,却不想手里的女儿突然朝楚廷御冲了上去。
“你这个人渣,还我孩子命来!”
一切发生的很快,谁也没想到女人突然会这样,而楚廷御这一次没有甩开对方,在鹿珠想要上前拉扯对方时还伸手挡开了。
鹿珠迷茫看着他,他是怎么了?想让对方殴打他么?
等警察和老人拉开女人时,楚廷御的衬衫扣子被扯掉了一颗,脸上留下了两道指甲印。
“这、这真是……”警方看着深不可测的楚廷御,吓得脚抖。
而楚廷御:“没事。”随即转身离开。
鹿珠一脸迷茫,在老年人的道歉声下追了出去。
楚晨留下来处理后面的事,鹿珠负责开车带着楚总回别墅。
车子开了一路,楚廷御都沉默不语。
不知道为什么,鹿珠觉得这样的他好像情绪不好,不是发脾气,似乎是偏向难过?
是从楚晨提起那女人精神不正常开始的。
“咳,那个我们……还去买菜吗?”
楚廷御回过神,“你明天一个人去买。”
“那我们今晚吃点啥?你想吃什么?”
“不饿。”楚廷御闭上眼睛,一副不愿再开口的态度。
鹿珠也不敢再打扰,回到家从冰箱里拿出面条,下了两碗鸡蛋面。
找了一圈,在书房门外看见门缝里透出灯光。
她推开门想叫他的时候,看见了他站在书架前,侧身的角度都能看出他在走神,眉宇间有浓厚的惆怅。
“有事?”楚廷御蓦地扭头看向她。
“我下了面条,你要吃点吗?”
“你先下去!”楚廷御慎重地合上手里的书放回书架最上方。
鹿珠离开前看见了书的封面,是一本圣经。
明明不信耶稣,为什么会宝贝那本书?难道是颜月云给他的?
她不太明白为什么在外面遇见了一个女精神病,一回来就捧着一本圣经。
她在楼下等了会,他一直没下来,面都坨了,她饿得有点胃疼就先吃了。
收拾了碗筷后,听见他下楼的声音,她不由得迎上去。
“你要吃面条吗?吃点吧,不然晚上会饿的。”
“嗯。”楚廷御表情淡漠到透出麻木。
以往的他总是生气,在她面前哪怕是冷漠也挺活跃的。
鹿珠心里没来由慌张,跟着他进餐厅,看见那一碗坨掉的面条。
连忙说:“你等我几分钟,我重新给你下一碗。”
“不碍事。”
“……”
只见挑剔的他安静吃面,一根不剩吃完,却半个字都没说。
安静得过于不正常。
她忍不住问:“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没有。”他放下筷子,抬起头盯着她说:“你明天去菜市场一趟,给一笔赔偿费给那对父女。”
“楚特助会处理的。”
楚廷御起身道:“他只会给路人医药费,不会搭理那对父女。”
鹿珠觉得他说得对,“行,那我明天过去给,要给多少?”
“十万。”
“十万?”鹿珠更加迷茫了,就算是摔了对方一下,需要给十万赔偿费吗?
晚上,楚廷御破天荒没有拉着她做什么,像个死人平躺着入眠,连呼吸声都很小。
鹿珠被这样的他搞得心里很不安,一晚上醒了很多次,每次看他都还是刚睡的那个姿势,真的像个死人。
“楚廷御?”
天快亮的时候,她有些害怕地挪过去,小声叫他,竖着耳朵听他的声音。
然而,他依旧没有反应。
鹿珠坐起来,瞪大眼睛盯着他的睡容,犹豫了一阵,便把手伸到了他鼻翼下。
一秒,两秒,三秒……好像有那么点呼吸,但是有点弱。
“你在干什么!”
男人一把抓住她的手腕,睁开眼,呼吸加深。
“没、没干什么,我感觉你有点热,就想探一下你的体温,怕你是感冒了。”
“无聊!”楚廷御甩开她的手,起身离开主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