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年零五个月后。
伯纳房地产大厦三十二层的小会议室里,宋森夜微微弓着腰,坐在窗前的桌面上望着渐渐暗下来的天色,一双精明瓦亮的眸子也在随着天色变得黯淡无光。望着空中那一片慢慢凝聚到一起的乌云,望了良久,他忽得转头向秘书轻声哼道:“陌冶,看样子要下雨呢?”
“嗯,天气预报确实说是有雨。”金陌冶淡淡吐出宋森夜想要确认的讯息,下意识顺着他的视线向窗外看,听到他又幽幽的问起一句:“你说,她总是那么粗心,这次回来带雨伞了没有?”
听话听音,金陌冶对宋森夜也不是不了解,自然知道他口中的她是宋惜凝,这些年他就只有那么一件心事,“都三年有余了,她总该长大了,这种小事难不到她,你不必太担心。”
“是啊。”宋森夜叹了一声,原本支撑在腿边的右手不安地胡乱摸索了两下,最后还是沉下一口气,一转头看着金陌冶说:“过来扶我,咱们去机场。”
“时间太早,还有四个多小时呢!”金陌冶挑眉,心中忍不住窃喜,取笑老板心急。
“咱们去D市,看看分部的那栋大楼建好了没有。”
完全没有想到宋森夜突然要去办公事,金陌冶有半秒的错愕,望着宋森夜讷然发问:“不接惜凝小姐吗?见上一面再走,这样……这样更好吧。”
心里一着急,金陌冶连嘴皮子都不利索了,心里合计着宋惜凝明明今晚就要在H市的机场下飞机,宋森夜却要动身去D市,这是想要闹哪样?而且这一趟没有个三五天,绝对不会回来。
实在于心不甘,金陌冶又奉劝出一句:“宋总,不如等等吧。”
“不等,人是你叫回来的,要等,你自己留下等。”宋森夜摇摇头,语气平淡,只皱着眉向金陌冶伸出一只召唤的手。
金陌冶愣在一旁没有动作,语气十分失望地说:“你明明知道,我不可能不跟着你去的。”
“嗯,这不就结了。”宋森夜点头轻哼,望着金陌冶勾了勾嘴角,分明是在微笑,味道却很苦涩。
慢慢走向宋森夜的身边,金陌冶默默在胸中怅然,明明上一秒钟还在担心别人带没带雨伞,下一秒钟却又想着逃之夭夭,宋森夜这样的前后矛盾,估计除了金陌冶没人能够理解,其实他有多么思念宋惜凝,就有多么恐惧与她相见。
从法国尼斯飞回来的航班,每天只有那么一趟。
夜里九点,大雨过后的机场空气清新,徐徐的微风吹着树叶发出沙沙的声响,也让这炎炎夏日的夜晚变得凉爽了几分。宋惜凝一个人拉着行李箱从到达出口走出来,无所适从的望着改建后异常陌生的机场大院,不知道应该向左还是向右。
左顾右盼,发现周围的人除了自己,没有人来接的也不在少数,浅笑着告诉自己坚强,宋惜凝拉着皮箱朝不远处的霓虹灯下走去,直接在机场附近的民航酒店住下了。
办理完入住登记,宋惜凝拿着房卡一进房间门,视线立马一紧,想不到机场都重建了,这家酒店却没有翻新,还是三年之前的老样子。旧物重温,一下子把宋惜凝带进了回忆的风口浪尖。
大概是三年前的五月初,宋惜凝刚满二十二岁,还怀着孕,肚子大得越来越显眼,像是藏了一个小西瓜。学校里难听的声音渐渐增多,迫于无奈,她只能选择转学去法国尼斯,一边念书,一边养胎。
临行前的那一晚,为了早起登机方便,宋森夜就是安排宋惜凝住的这家民航酒店。她还记得,那天晚上他偷偷来过,吻着她熟睡的额头,轻声对她说:“答应我,到了那边一定好好照顾自己,一定要和孩子一起平平安安的回来。请你再相信我最后一次,等到了那个时候,我会偿还给你一个最好的惊喜。”
那些话,她都听到了,他以为她睡得很香,其实她只是不想睁开眼睛,在心里默默地与他约定了一声“好”。
到了尼斯,宋惜凝就寄宿在聂书晟父亲的家里。那一年,不仅聂书晟陪着她一起转了学,她还认识了很多的法国朋友,那些朋友总要对她竖起大拇指,给她太多的治愈和鼓励,夸赞她是一位勇敢又伟大的母亲。她一直以为,生活在那样一座风气开化的城市里,自己绝对会顺顺利利的成为母亲,可谁知道最后她还是没有保护好那个孩子,在聚会酒吧的洗手间里摔了一跤,让他从自己的身体里化作一滩血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