提着那套刚被宋惜凝评价过很适合宋森夜的睡衣，金陌冶迈步走到宋森夜的面前，微微弯下腰一边去解他领口的扣子，一边笑着说：“我猜她还是爱你的，对吧？”
金陌冶语气中的兴奋很难不让人发现，特别是宋森夜这种敏感的人。那份旁观者太过盲目的喜悦，让他忍不住隐隐的皱了皱眉，轻轻一巴掌打开金陌冶正在胸前为自己解纽扣的手，神色故作自然的扯开了话题，“衬衫我自己也可以换，那边柜子上的东西是给你的。”
被一把夺走了手上的睡衣，金陌冶强忍笑意，挑了挑眉不说话，顺着宋森夜手指的方向走过去拿起柜子上的信封，里边是一张金色的银行卡。
金陌冶的心里顿时觉得凉飕飕的，宋森夜还在一旁好心提醒着：“密码是你人事档案上的生日，你还记得自己写的什么吧？”
还要问他记不记得，难道他会无聊到在档案上填上一个假生日吗？不过这倒不是金陌冶最在意的事情，于是他的脸重重的沉了下来，凝眉问道：“你这是想要干什么？”
转眼间，宋森夜已经将上身的睡衣自行换好，拨了拨轮椅银白色的轮圈向床边靠近，口中很正式的回答：“这是你应得的。”
“工资的话，你从没少付过我。”金陌冶依旧冷着脸，抬手将银行卡递回宋森夜的面前，脸上的表情像一个倔强的孩子。
“下班以后你也在照顾我，我不是应该另付工钱给你？”
“那不是工作，我只是……”
我只是觉得对你有亏欠，觉得自己应该补偿你！
这些实话，金陌冶不能说出口，他知道宋森夜不爱听，说出来只会给对方添堵，临到嘴边又改了说辞，“我只是把你当做我的大哥。”
听到大哥两个字，宋森夜笑了，感激金陌冶最后没把话说得太直白，可就算金陌冶拒绝的态度再坚决，宋森夜也有自己的想法。他没有接过那张还悬在半空中的银行卡，只拍了拍金陌冶的胳膊，说道：“既然是这样，你就更得收下了。因为惜凝突然回来，你才坚持要搬出去，我也不拦着你，只是觉得你应该在这附近找一处房子，那样大家都方便不是？”
从今天开始，宋惜凝也生活进了宋家，金陌冶觉得自己终归是个外人，一起住会有些不方便，便有了搬出去的打算。可即便有宋惜凝在，宋森夜也不是那种完全可以离得了金陌冶的状态，免不了他要时常跑到家里来。担心他会太麻烦，宋森夜想让他在宋家附近找一处房子，可这一带房价很高，居住的业主非富即贵，害怕他经济状况应付不来，才会想到要给他些补贴。
不能不说，宋森夜的说法有着不可否认的道理，可金陌冶依旧有些羞愧难当，犹犹豫豫的将银行卡收回来，认真地看着宋森夜说：“那我就暂时先收着，你要用的话随时可以拿回去。”
“怎么会呢，给你了就是你的。”宋森夜笑着，望向金陌冶的漆黑双眸里含义不明，缓了片刻才又开口，语气有些悲凉，“小金子，真的谢谢你，不过……拜托你以后不要再多事了。”
小金子，这是宋森夜对金陌冶的爱称。
三年前一场车祸，两个人都住进了医院，金陌冶伤势很轻，好转以后马上开始床头到床尾的照顾宋森夜，随后又跟着照顾进宋家，料理全部的衣食住行。
人心都是肉长的，何况车祸也不是谁的本意。在宋森夜看来，即便金陌冶再怎样于心愧疚，所做的事情早就已经超越了正常的规尺，简直像极了古代宫廷故事里面那些忠心护主的奴才。于是在不知不觉间，他喜欢用小金子三个字来称呼金陌冶，金陌冶也并不反感，反而很爱听。他们彼此之间在因为那个昵称变得很亲近，如果不是两个人都是如假包换的男儿身，估计连他们自己都会觉得，他们应该顺利成章的爱上彼此，陷入爱情。
至于宋森夜口中所说的不要再多事，无非是指宋惜凝的回国。
金陌冶会给宋惜凝发那么多的邮件，只是因为宋森夜在车祸后根本不好好爱惜自己的身体，疏于康复治疗也就算了，还把自己当成一台剩下最后阶段可以利用的机器，只知道工作。甚至自暴自弃的说过：“我这种状况的人，不知道哪天出现一个并发症就要丧命了，伯纳的事情，趁着能做，就多做一些吧。”
那种话，任谁听到心里都不会好过，那时的金陌冶清楚，宋森夜以残疾的姿态生存下来到底有多艰难，始作俑者的自己根本没有办法说什么、劝什么，可他却很轻易就联想到了宋惜凝。
宋森夜不是把宋惜凝当做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吗，她回来的话，应该可以拯救他吧？就算不能让他摆脱掉轮椅，至少也可以让他发现，除了工作，他还有其他的事情想要去关注吧？
“陌冶，你觉得惜凝怎么样？”
数不清经历了多少个难眠的夜晚，宋森夜在办公室里突然叫住了已经要离开的金陌冶。面对他突然又不知为何的发问，金陌冶僵僵地挺着脊梁慢慢转身，一脸的茫然，“很好啊，不像以前那样乱发脾气的话……”
“你给她介绍个男朋友吧，介绍一个可靠的男人。”宋森夜说。
金陌冶大吃一惊，即便转回了身，也许久都没能做出反应，那副迟钝的模样倒是叫宋森夜看着心里着急，索性直接开口问他：“衡愆还在伯纳对吧，他现在还在单身吗？”
“单身确实是单身，不过……”金陌冶挑眉仔细端详着宋森夜，断然补充问道：“你真舍得把宋惜凝推给其他人？我怎么觉得你会不甘心。”
被金陌冶戳穿了心事，宋森夜没有强有力的言辞可以用来反驳，微微低下头望着面前的桌面，窗外的太阳正在下山，暖黄色的余光打在他长长的睫毛上，在俊美的脸颊留下了两片阴影。沉默了片刻后，他的开口十分直率，对秘书说：“我不舍得，也不甘心，可我的状况不会改变，我总不能拖累着她。一天都不行，更别说是一辈子。”
宋森夜的表情无比落寞，口中的那些话也是柔软之中又带着坚定，或许对现在的他而言，能给宋惜凝最好的爱不是占有，而是放开手。让宋惜凝交往一个靠得住的男人，这是他慎重思考了三年唯一能够得出的答案，从他坐在轮椅上的那一刻开始，他就不打算和她在一起了，他绝对不能拖着她一起走进坟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