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里,候在一旁的秦山心中又是一阵惊慌。
果不其然,东方翰接下来所说的话,让他不得不捏了一把汗。
“这位穹云宗弟子,乃是虎口堂下,中规中矩的弟子,年长你四岁,我们希望,你能够在龙灵武院年底考测之前,与他交手,倘若你能当着所有人的面胜出,那么,龙灵帝都内,也不会再有人质疑你的能力了。”
铁牛不是很懂他们的意思。
为什么他们要质疑他呢?
而他又为什么不要他们质疑呢?
他疑惑:“交手?”
东方翰说:“就是比试。”
铁牛懵懵懂懂地点头:“哦。”
他想起了以前同阿爹一起玩游戏,下小石子棋,阿爹也把这个叫做比试。
东方翰又说道:“你赢了,便是证明了你自己,你要是输了,则代表,所谓龙灵狼子,七岁天才,全部都是假的,你也没有必要,留在学院内了。”
秦山猜到了穹云宗的做法,准确地说,是猜到了东方翰的做法。
东方翰在穹云宗内地位不低,此番前来龙灵武院,也是他辛苦争取而来的机会,穹云宗对铁牛想来也有着不小的关注,穹云宗需要吸纳人才,东方翰则有他自己的私心,倘若铁牛不能为他一人所用,那么他也没有必要,给他好脸色。
对铁牛而言,这是一场必输的比试。
就算他再怎么天才,也不可能是穹云宗弟子的对手。
他才七岁啊!
秦山亲眼见过铁牛的本事,连忙说道:“东方前辈,穹云宗普通弟子,放在龙灵,皆是有着令人侧目的天赋的武修,铁牛只不过是一个七岁的孩子,他与穹云宗弟子比试,就算输了,也是情有可原啊……”
东方翰不满:“他不是七岁拔剑的天才吗?尚未开玄元,天晓修行之法,无师自通,如何不能与我堂普通弟子比试呢?你对我的做法,有什么意见吗?你是在质疑我的识人能力?”
秦山弯腰低头:“不不不,晚辈不是这个意思,晚辈的意思是说,就算他输了,也不该将他赶出学院,或许,可以将他从天字甲班,掉换到其他班级去……”
东方翰听罢,也跟着退了一步:“嗯,那倒也是,到底还是个孩子,既然如此,那便就这么定下来吧,我会亲自去与你们龙灵武的成长老说的,让这孩子准备准备,我要看一看,他到底是如何七岁拔剑的……”
秦山无可奈何,不敢再反驳什么了。
铁牛不明白,为何他看起来这么为难。
……
直到辞别东方翰后,秦山才跟铁牛说起了这次的事情。
他详细解释了他应当如何做,但最终,仍是一脸叹息。
龙灵武院没法拒绝穹云宗提出的要求,更何况,他们的要求这么合理,铁牛必须在尚未打通经脉的情况下,与穹云宗开了玄元的弟子比试,他必输无疑啊。
铁牛跟在秦山身后,缓步走在学院内,兀自思索了起来。
“我要跟陌生人比试么?”
“是的。”
“哦。”
“赢了,你才能留在天字甲班,输了,便要离开这里。”
“去哪里,有什么不一样吗?”
“当然不一样,现在,在众人眼里,你是能够在白狼王面前拔剑的龙灵狼子,一旦你输了,你就成了骗子,大家再也不会相信你了,这是脸面问题。”
秦山说,这是面子问题。
他输了,不仅仅是他的面子丢了,就连龙灵武院的面子也挂不住。
铁牛不在乎什么面子,他只知道,他不是个会撒谎的人。
他喃喃地说着:“可是我不是骗子……”
秦山也知道,他不是骗子,他是真的天才。
但他没有办法,说服那些从未见过真相的人。
念及此,秦山又是长叹了一口气。
“唉,你终究,赢不了……”
比试迫在眉睫,这种情况之下,他如何去赢穹云宗弟子?
从他拒绝东方翰的那一刻开始,东方翰根本就不想他赢。
哪怕他能够在短短时日内,帮助他打开玄元,成为真正的武修,他也不可能赢下这场比试的。
秦山觉得,自己真该提前告知他,让他不要拒绝东方翰才是,但仔细一想,他又觉得,这个孩子根本就不会听他的,他看似单纯懵逼,实则有着他自己一套规则,一般人的话,根本听不进去。
铁牛歪着脑袋思考着。
想来想去,他还是觉得,只要赢了比试就可以了。
“只要赢了比试,我就不是骗子了。”
秦山还是那句话:“你赢不了……”
铁牛不理解:“为什么,赢不了呢?我和阿爹比试的时候,偶尔也会赢呢,为什么秦山老师你说,赢不了呢?”
秦山看着满含疑惑,一脸茫然的他,心中再三叹息。
他无法去跟一个孩子解释其中的利益纠葛。
总之,他是不可能赢的。
铁牛忽然认真了起来:“铁牛不是骗子,只要赢下比试就可以了。”
就跟以前,与阿爹下石子棋一样,只要赢了,就能得到阿爹的认可一样简单。
如今的他,只要赢了比试就可以了。
秦山微微怔了怔,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这孩子不会真的以为,他还有机会吧?
……
席萝并不关注龙灵武院的消息,也没让叶恨寻特地去盯着。
但是岸西村内的那些男男女女,比她更关注龙灵武院的事情。
一鸣惊人的龙灵狼子铁牛,将要与穹云宗正式弟子比武,以证自身。
岸西村中,顿时沸沸扬扬。
李大嫂在得到消息后,整日在席萝面前念叨,席萝想不知道也难了。
岸西村中的邻里们都在说,铁牛要输了,到时候就会被龙灵武院赶出来,回来跟他爹学打铁了,毕竟,他的对手可是穹云宗的弟子。
穹云宗是什么地方?
仙境一般的地方。
穹云宗弟子是什么人?
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武修。
铁牛只是个什么也不懂的七岁小孩!
他输定了。
什么龙灵狼子,估计都是误打误撞来的……
与人比武这种事情,显然不是铁牛做出来的,这次的事情,必然与龙灵武院内那些一肚子坏水的家伙们有关,席萝心知肚明。
叶恨寻也得到了消息。
但他并未行动。
他还不知道,席萝作何打算。
在得到消息当日夜里,他便现身询问她看法了。
“不知邪皇陛下,是要铁牛太子赢,还是输呢?”
铁牛是什么人?是天吞朔夜宫楼席萝的儿子,想要打赢一个穹云宗弟子,只要她一句话。
此时的席萝,正姿态散漫地坐着,手中捧着一本书。
叶恨寻面无表情地站在她面前,等候着她的答案。
他低垂着眸子,正好看到书页上,两个一丝不挂的人儿,以及几个大字。
《一千零一液》。
叶恨寻的脸色怪怪的——她总是看一些奇奇怪怪的民间话本。
他上回过来的时候,她还在看一本叫做《巨剑猎手传奇》的书。
席萝优哉游哉地翻着书,脸上的表情略显高深莫测。
沉默良久之后,她才开口说话。
“阿寻你的意思是,倘若没有我们的插手,铁牛一定会输么?所以,他的输赢,全在我一念之间?”
叶恨寻连忙解释:“属下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只是,龙灵武院那边有安排,铁牛的确不太可能赢。
而且,关乎铁牛的安危,他总该是要问一问她如何决策的。
没想到,席萝并没有将比试的事情放在心上:“随他们去,你暗中盯着,不要让铁牛出事即可,是输是赢,跟我有什么关系?”
那是铁牛的比试,不是她的比试。
她帮他赢了,就好比家长去帮孩子做作业,有什么意义呢?
叶恨寻很意外:“邪皇陛下,真的放心……”
席萝放下了手中的书,说道:“龙灵武院与穹云宗之间的关系,非是三言两语可以解释清楚的,他们之间自有他们自己的斗争,对他们来说,铁牛并非是重点,更何况,比武当天,必然很多人在场,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穹云宗能把他怎么样?他们可是一派正直的三大宗门呢,对于铁牛的安危,不必过于担忧。”
叶恨寻缓缓点了点头:“属下明白了。”
不管这件事是好是坏,都是铁牛必须经历的事。
她可以护着他,但不可能永远将护在天吞朔夜宫的羽翼之下。
身为母亲,她只能是他永远的后盾,而不是为他赢得胜利与名号的工具。
叶恨寻正欲辞别退去,席萝起身的顷刻,脸色突然一阵不适,不等他反应过来,便当着他的面,干呕了起来。
他微微愣了愣,匆忙上前,一脸紧张地扶住了她的手臂:“邪皇陛下……”
席萝目光柔和,沉默片刻后,才说道:“阿寻,我的月事,似乎是推迟很久了……”
叶恨寻略显愕然,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但又不敢言说。
她该不会是……
他想了想后,匆忙松开了她的手臂,说道:“可能……还是,找个大夫过来看看吧……”
席萝面有难色,在夜里,灯火摇曳之下,莫名多了几分孤寂:“找谁来呢?找谁来,能放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