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事情,若是商量的话,怎么可能商量出个所以然来呢?
裴赎月想要活,南宫江卿也想要活,他们之间的感情,远远没有深厚到,能够为了对方,牺牲性命。
此时,路觅舟已经抽出了剑,剑随自身,剑气汇聚成完整无缺的太初光觉剑,他正面色淡漠地站在他们面前,等候着结果。
裴赎月与南宫江卿相视一眼,心中明了,他所言都是认真的了,今日他们两人,只有一人,可以活着离开此地了,毒性早日深入体内五脏六腑的两人,猛然间反应过来,竟是同时出手,直逼对方命门。
“抱歉了,师弟,我也是逼不得已!”
“既然如此,就让你我三人,至此终结吧!”
虽是残躯,但在这强烈的求生之念下,两人皆爆发出了势不可挡的气势,势必要为自己活命,拼死一战了——只要杀了其中一人,路觅舟也便没有选择的余地了,活下来的那个人,才有机会,得到拯救。
路觅舟看着毒性深重,扭打在一起的他们,心中不由得长叹了一口气。
真是……
师兄弟情深的三个人啊……
师尊在世时,可曾想过,他们三人会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呢?
他们可以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为了那一份力量,为了那一把剑,合谋迫害他,如今也能为了活下去,选择杀死对方,可悲可叹的数甲子同修情义,已成了一个笑话,只可惜,他却笑不出来。
路觅舟默默看着他们,不消半刻,面前的两人便已经精疲力竭,气力提不上来了,身体受限于止戈禁制,依靠着毒性提上来的几分力量,不知不觉中,也已经消耗殆尽了,可他们并未就此放弃,势均力敌的病弱残躯,终究还是,互相捅了个对穿。
脸色苍白的他们颤抖着双眼,满怀希冀地看向不远处的路觅舟。
病态的眼眸仿佛在呐喊着,让他救他们。
路觅舟自嘲般地笑了笑:“呵呵。”
他又不傻,这个时候,为什么,还要救他们呢?
轻笑一声之后,他收回了剑,缓缓转身离去。
他们被欲望驱使,自云巅跌落,坠落于黑暗深渊,而今彻底万劫不复,变成了常人所不能理解的疯子,不让道宗与剑宗弟子见到他们如今的丑态,已是他对他们,最后一次的仁慈了。
……
对于裴赎月与南宫江卿的结果,他是意外的,却也是预料之中的。
他所意外的是,他们之间,也没有丝毫的师兄弟情义。
本以为,他们只是恨自己天资不足,嫉妒能够承接太初光觉剑的他罢了,现在看来,他们就算不嫉恨路觅舟,也会嫉恨其他人,他们就不是个能够容得下其他人的家伙。
他们会为了活命,选择放弃对方,似乎,他也有所心理准备了。
只是,事态当真如此发展,他的心中反倒有些意难平了。
说起来,这两位师兄,对他而言,终究有着特殊的意义。
纵使他们是不好的,可他们,也是属于路觅舟的记忆的一部分,那一份与师尊李伯阳有关的记忆之中,处处留有他们的影子……
路觅舟状态未曾恢复,在碎岛上行走了许久。
他并不想让席萝见到他满脸心事的样子。
依照她的性格,必是要问的。
吹了足足一个时辰的海风后,他才冷静下来。
就在他整理好思绪之后,准备回去时,碎岛周围,却是变故突生。
一道黑影从海上掠了过来,掀起滔天巨浪,直接挡在了他面前。
路觅舟停步,扫开拂面而来的海水,大浪休止,气势汹汹拦在他面前的,是一个戴着一张面具的黑衣人,黑衣人披着黑色的斗篷,面具之下,一双深邃的眸子,充满了杀意。
这副打扮,仿佛是恨不得告诉对方,他就是个无恶不作的坏人一样。
路觅舟略显无奈。
这种气息,这种胆量,这副另类的打扮,以及这对他无比深刻的敌意,普天之下,除了某人,也没第二人了。
尽管看穿了一切,但碍于他戴着面具,路觅舟也只能给他的面具一点面子:“敢问阁下是何方神圣?为何拦路?”
“老子孤独征伐!上次警告你这臭小子了,珍爱生命,远离楼席萝,你偏偏不听,天堂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非得闯,今日,老子就送你下地狱!”
楼邪这段时日很忙,一面要处理照看柳扶眉的事情,一面要顾着席萝这边,自从他回来之后,听说他们连孩子都生了,他已经接连数月,没能好好休息了——他的掌上明珠,宝贝女儿,怎么能给别人生孩子呢?
非是他苛刻,始终不愿去看那孩子,而是因为,他不忍心去看啊,他是过来人,对于生子之事,早已有所了解,他无法想象,自家小萝承受怀胎十月之苦,他若是去见了那孩子,一定会伤心地哭出来的。
再说了,这男人,一无所有,根本就配不上他的小萝!
小萝怎能如此堕落?
对于路觅舟,楼邪不仅仅是看不起,更是丝毫不信任的,他始终怀疑,他留在席萝身边,是为道祖李伯阳报仇来着的,时机一到,他一定会露出他的真面目,以伤害席萝的方式,来伤害楼邪,达到自己的目的。
所以,这段时间,他一直暗中盯着他。
他天不怕地不怕,就怕这个阴险狡诈的男人,伤她的心啊!
此前楼邪碍着席萝的关系,没敢与他挑明,今日,他尾随而来,暗中发现,他行踪鬼祟,似与谁秘密见面接触了,楼邪终于算是找到了证据——这臭皮蛋瘦肉粥,果然不安好心,他就是要来报仇的!
既然如此,楼邪也只好,在这里,解决掉他了。
正所谓长痛不如短痛,席萝如今悲伤一时,总比为情所伤,一蹶不振的好。
路觅舟实在是不能理解,他这个岳父是有什么毛病,瞧他的样子,好像是来真的,他不会是真的要与他动手吧?
“上次还没打够,又来……”
他扶了扶额头,显得有些为难。
路觅舟是个有原则的人,打岳父这种事情,他是做不出来的。
但他,实在是太烦人了,一而再再而三逼他违反原则。
楼邪扶了扶脸上的面具,愤怒非常:“上次给你逃过了,这次,你小子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话音落下的瞬间,凌厉的掌风扫了过来,直劈他的脑袋,招招要命,不曾有半点留手,真元帝境的精纯浓厚真元流转之间,碎岛像是海中浮萍,咸涩的海风与水浪频频。
路觅舟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步步后退,很快便退到了海岛边缘,一脚踏在了海沙之中,直到退无可退的时候,他才聚元还手。
上次……
要说上次,他也没逃吧……
这岳父的脑回路是不正常的,他似乎根本没考虑,他要是真将他打死在这里,那张面具可不能掩藏丝毫,或者该说,他从未在意过,他对他的杀意被席萝知晓。
路觅舟接连受了几招之后才明白,他是真的要他的命的。
这份杀意,比之上次更甚。
既是如此,他也不好再拖拖拉拉了。
路觅舟心下一定,剑冲云霄,天海一气,出手便是无上剑道之境,止戈第三式——一旦他下定决心要打,便不会给楼邪留手,他很清楚,楼邪实力有多强,而同为登临帝境的武修,他得尊重他。
尊重对手最好的方式,便是全力以赴,拿出自己最强的实力,与他交手。
楼邪与师尊交手多次,对帝剑赋与天剑赋皆有所了解,不管是用帝剑赋还是天剑赋来对付他,都不是一个明智的选择,能应对他的,唯有止戈剑诀,而楼邪天赋异禀,根基堪称当世第一人,普通的止戈剑诀拿他毫无办法。
能对付他之地限九变魔谛的,只剩下了——无上剑道。
无上剑境一出,楼邪周身真元便随之发生了变化。
“有几分样子,但在我面前卖弄,还不够格!”
若说地限九变魔谛之功,楼邪才是练得最好的,较之于席萝,以及蔺天劫,皆大有不同,他手中的这份力量,像是足以灵活地移动三山五岳一般,根基深厚的他,对于真元掌控,早已登峰造极。
当初,天邪鬼因他而生,能为是楼邪的数倍不止,可那等蛮力,与如今路觅舟所面对的力量,完全不同,一者是绝对的力量碾压,一者是毫无瑕疵固若金汤的攻势与防备。前者可想方设法,以巧胜之。后者,才没有碾压性的根基情况之下,几乎没有任何机会。
路觅舟不由得认同了一句话:姜还是老的辣。
接连受制的他,横下心来:“阁下能为,果然非同小可,但接下来的这一招,你承受不住。”
楼邪只觉得好笑:“你个小废物!大放厥词倒是厉害!响彻天下的太初光觉剑,在你手中,当真是此剑的奇耻大辱!”
他根本不需要出刀,便能胜他半分了,这小子还有什么脸面,在这里说这种话呢?他的无上剑道之境,比之当年李伯阳,差的可不是一点半点,杂念太多,令人嗤之以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