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明蓁直接将人带去了雅间,徐熙韵跟在她身后,一句话都没说,只等着舒明蓁开口。
今日之事,本就是舒明蓁先找她的。
舒明蓁也不是什么喜欢拐弯抹角的人,进了雅间之后,还没等徐熙韵坐下,她就已经开了口。
“徐姑娘,我今日找你是为什么,想必徐姑娘心里也清楚吧?”
徐熙韵自顾自坐下,甚至还端起了雅间内备好的茶水。
她那般轻佻的模样,舒明蓁也并未放在眼里。
“既然是你找我的,我从何得知?”
“徐姑娘,你是打算在府门口接替那只石狮子吗?”
知府府邸门前只有一只石狮子,另一只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儿不见了。
徐熙韵如今天天出现在府门口,可不就是正好接替了那只石狮子。
闻言,徐熙韵直接把刚端起来的茶水重重放下,怒视着舒明蓁。
舒明蓁话里的意思她明白,但她没想过舒明蓁说话会这般难听。
她好好一个闺阁小姐,她竟然把自己跟那什么石狮子相提并论,简直是奇耻大辱!
“舒姑娘,请你自重!”
舒明蓁闻言笑了,也没去计较徐熙韵称呼上的那点小心思。
请她自重,也不知道这样的话徐熙韵是如何说得出口的。
不管如何,如今非得打扰别人的可是她徐熙韵。
“徐姑娘,你清楚我说的没错,你如今这般模样,不过是恼羞成怒,实在是有些……”
舒明蓁话不说完,剩下的留着让徐熙韵自己去琢磨。
越是这般,徐熙韵就越是难受,总觉得舒明蓁未尽之言定是难听至极。
“我只不过是想一切都回到对的那条道上去而已,至于你,我不知道你如今占着别人的位置,究竟是如何做到这般心安理得的。”
舒明蓁微微挑眉,顿时觉得这徐熙韵其实也有点意思。
她所谓的让一切都回到正轨上去,也不过是一厢情愿而已。
当初和钟离修的亲事,可是徐家自己退了的,为了让着亲事退得干净不要拖累到他们家,当初还下了钟离家的脸面。
那时候不觉得有什么问题,甚至可能还暗自庆幸甚至觉得明智,现在又上赶着想要回到从前,委实不要脸了点。
“徐姑娘,容我提醒一句,若是我没记错的话,当初可是你徐家退的亲,当初亲事退得干干净净静的,可没有半点关系了。”
徐熙韵面色微僵,提起当初之事,她也不是半点心虚都没有的。
可那点心虚比起可能会得到的利益而言,实在是不管什么。
就算是别人都瞧不上她如今的行径那又如何,只要她能够顺利成为钟离夫人,那些人迟早都会要仰望她。
当初退亲,她也是同意的,她那时候也担心钟离家会拖累了她。
她还年轻得很,可不想跟着钟离家的人一起过什么苦日子,甚至还有可能丢了自己的性命。
那时候在钟离修的死讯传开之时,她是既庆幸又唏嘘的。
庆幸自己跟钟离修的亲事早就退了,不用早早嫁过去守寡,可她也是见过钟离修的,那般年纪轻轻就没了,她也觉得可惜。
可她那时万万想不到,钟离修并没有死,甚至借着天下大乱的契机,重新又有了回到高位的希望。
就算是回不到从前的位置,如今的钟离修也比她相看的那些人不知道好上多少。
若是让她跟那些人凑活过一辈子,她宁可拼一把。
她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其实也有人瞧不上,但她现在已经不在乎了。
她不想再去管那些人的目光,跟着家里人在宁双待了这么久,她早就改变了先前的想法。
从前的她总觉得自己一辈子都会顺遂,可自打当初退亲过后,她的日子也远没有自己以为的那么好。
原本以为退亲之后也能迅速找到差不多的,毕竟连定北侯府都瞧得上她,那些其他世家凭什么看不上她。
可现实给了她当头一棒,定北侯府是不在乎家世才挑中了她,可其他世家选媳妇,极为重要的就是家世。
徐家从前就称不上多么显赫,如今更是已经没落。
她之所以拖到如今还没有再度定亲,不过是瞧不上那些人罢了。
“舒姑娘,当初之事你不过是个局外人罢了,有什么资格来提起。”
“我是局外人,钟离修可不是,我婆婆更不是。”
听到舒明蓁提起这俩人,徐熙韵的面色更为难看。
从前不知道对她多么满意的林氏,如今也像是变了个人一样,对她没有半点好脸色。
至于钟离修那就更为过分了,她每日都在府门口等着他,只为了跟他多说上两句话,他对她避如蛇蝎。
每次都当做是没看到她一样,她只要一迎上去,他就马上避开。
这么久了,自己还没有正式和他说上一句话。
每次都是她凑上去刚一开口,他就赶忙避开了。
徐熙韵其实也气闷得很,她长到这么大,几时受过这样的委屈。
就算是家中那几个不安分的庶妹时常给她使绊子,但那也都是背地里的小手段,越不过她去。
可钟离修不一样,他每次都是当着所有人不给她一点脸面,完全将她视于无物。
甚至更为过分的,他还为了躲她,翻墙回了家,好像她是什么洪水猛兽一样。
思及此,徐熙韵上下打量着端起茶水的舒明蓁,几番打量下来,也不觉得眼前的舒明蓁有什么多好的地方。
不管是家世,还是容貌学识,自己肯定都比舒明蓁强出不知道多少去。
她也让人打听了一番舒明蓁的事儿,毕竟得要知己知彼才行,她也不能一点准备都没有。
可越是了解,她越是觉得舒明蓁这人莫名其妙。
当初钟离修明显还是罪臣之子,甚至应当是死在战场上的人时,她就跟他成了亲,也不怕连累自己一家子。
徐熙韵是觉得,那时候的钟离修一定是没有告诉舒明蓁真相的,若是她知道真相,一定也会跟她当初的选择一样。
人性如此,她不觉得舒明蓁能比她强到哪里去。
她听到的关于舒明蓁最多的话,就是她上了战场的消息。
徐熙韵简直没法想象,身为一个女子不好好想着相夫教子,竟然跟着一起上了战场。
成日里跟那群男子混在一处,实在是太让人没眼看了些。
但凡是个有规矩些的,都做不出这样的事儿来。
更何况,她竟然还在战场上杀人了。
徐熙韵可不觉得,谁家能够真心接受一个双手沾满鲜血的媳妇。
“我可不像你,手上都沾满了鲜血,你就不怕午夜梦回的时候,有人找你索命吗?”
徐熙韵眼神中除了不屑,还带着点优越。
她平日里连杀鱼都不敢看,杀人这种事更是想都不敢想。
午夜梦回时,那些人说不准也会来找舒明蓁索命。
舒明蓁听到徐熙韵的话,神情恍惚了那么一瞬。
记得自己当初在末世第一次杀人之时,也有人曾经这般谩骂过她。
那人想杀她,她只能先下手为强,他不是自己的对手,所以他死了,他的家人却不依不饶,抱着他的尸体谩骂质问她。
那是她第一次对普通人出手,若说心里完全没有触动那是假的,但那些人的态度,实在是也让她没法产生丝毫愧疚后怕来。
至于索命这事儿,她从来就没有放在心上过。
他们如果真的有那个本事来索命,自己也不会活到那时候被人背后下手。
从前她手上沾了那么多性命都活得好好的,现在更不会为了敌人下手就担惊受怕的。
如果自己那时候不下手,都等不到那些人所谓的索命,当时自己就得把性命留在那里。
“这就不劳徐姑娘担心了,我近日来睡得挺好的,许是那些人本也心虚,可不敢来寻我。”
舒明蓁连自己杀的那些人长什么模样都记不清,怎么可能会梦到他们。
徐熙韵被舒明蓁的话给噎住了,她方才说的话,是在挖苦舒明蓁野蛮,可没有半点夸赞她的意思。
“一个杀人如麻的女子,钟离家是不会真正接受的。”
“我说过了,这些事儿不劳徐姑娘操心,我会不会被钟离家真正接受现下还看不清,但徐姑娘你如今连门都进不去是事实。”
“你!”
徐熙韵抬手指着舒明蓁的鼻子,手都在微微颤抖。
她被舒明蓁的话给气狠了,本来总是被关在府门外就已经足够让她难堪了,舒明蓁偏生还哪壶不开提哪壶。
“徐姑娘,我劝你还是冷静些吧,毕竟现在整个钟离家还愿意跟你说上两句话的,也就只有我了。”
先前林氏也关心着徐熙韵的事儿,虽然只是希望她不要再添麻烦,但也是关心了。
可现在林氏也来了个眼不见心不烦,听都不愿意听到徐熙韵的名字。
蒋氏就更不要提了,完全从一开始就没把徐熙韵放在眼里。
至于钟离家那些小辈,一个个的课业都忙得很,更没空去在乎徐熙韵的事儿。
钟离修的态度更为明显,他是恨不得马上就把徐熙韵连带徐家一同赶走,再也不要出现在他眼前。
徐熙韵被舒明蓁接连两句话气得眼眶都微微发红,可又不知道该如何反驳她。
她说的都是事实,尽管她最不愿意承认,但现在确实是只有勉强称得上是钟离家人的舒明蓁还会搭理她。
她最不愿意承认的,也是舒明蓁还是钟离家人这件事儿。
她早就将钟离修夫人的位置视为了自己的囊中之物,但舒明蓁却始终占据着她想要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