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离修被阿梨的话镇在原处,他没想到这事儿这样急。
“不是还有几个月才翻年吗,怎么急成这个样子?”
说到这,阿梨也是有些心气不顺。
“还说呢,也不知道是那个闲着没事儿的,把姑娘的事儿报到了衙门里,这七天是最后的时限。”
钟离修沉默了,他现在也知道有多紧急了。
舒明蓁那样的人,怎么能够等到官府婚配。
“我……我也要好好想想,这太突然了。”
阿梨叹气,大概也猜到他在顾忌什么。
一个世人眼中的死人,他如今能够活下来,所经历的艰辛定是她的数倍。
当初穆家遭难,成年的男丁也一样全没了,女眷也入了奴籍。
只是穆家还有几个没成年的男丁,暂且逃过,送到了故交家里藏着。
钟离家才是最难的,直接在战场上被下黑手,完全来不及反应。
他家上战场的男子足足十三人,最终却只活下了一个钟离修。
钟离修现在迟疑,肯定是也怕耽误了舒明蓁。
“你最好还是快些给个答案,姑娘肯定明天早上就要知道结果。”
“其实我想着,姑娘既然让我这大晚上来找你,心里肯定是愿意的。”
“你的麻烦,我估摸着她能猜到点。”
“她已经是在犹豫了,你这边再放手就真没可能了我瞧着,你也不是不心动不是么?”
“这可是唯一的机会,错过可就彻底没有了。”
她这么一说,钟离修越发动摇。
舒明蓁让阿梨半夜找上门来是什么想法,阿梨能看出来,他自然也能。
只是怎么想来想去,他都觉得拖舒明蓁下水不是个好主意。
阿梨看出他隐隐有拒绝的意思,继续往下接着说。
“就这么点时间,能找着什么好的。”
“你想想看,那些男子哪个不是十七八岁就成了婚。”
“先前姑娘她二哥还想过一个同窗,被姑娘以家里女子太多给拒绝了。”
“你想想看,姑娘这性子,当真成亲后能不跟别人成亲?”
“她今日也是说了个明白,恨不得找个刑克六亲的,这你也能放心?”
钟离修被这么一说,刚刚有些坚定的心思立马又开始剧烈动摇。
放在他身上,他是不信鬼神的。
可人就是不能有个在乎的,一旦有了在乎的人,就什么神神鬼鬼都开始信了。
刑克六亲,这还真像是舒明蓁能够想出来。
既然跟公婆舅姑都有可能相处不来,那就干脆一个不要。
这想法,他也不免觉得有些牙疼。
“阿梨,我娘和奶奶还在世呢。”
虽然,奶奶暂时还没寻到。
阿梨满脸冷漠。
“哦,那这两年你去看过她们了吗?”
钟离修立马闭嘴,太熟了就是这点最不好,不管说什么都容易被拆穿。
想了想,他觉得还是要说清楚。
“我没别的意思,就是想让你跟舒姑娘说清楚,我并非没有长辈,家里还有几人。”
阿梨毫不客气地翻白眼,她觉得今晚上的钟离修格外傻不愣登的。
“小鱼儿还在舒家呢,姑娘怎么可能不知道你家还有人,只是不一定还猜得到你家有长辈。”
“所以说,还是去问问吧,要是这……是这她都不在意,那就……”
钟离修莫名觉得不好意思,有些说不下去,阿梨看他这模样,恨不得啐他一口。
当初在战场上的时候好好的,现在竟然有点像是个千金小姐。
她也没忍着,踹了钟离修一脚。
“你怕不是脑子不清醒了,表情忒恶心。”
钟离修连忙摆手,让她快点走。
“走走走,你还不快点回去!”
“那你到底想不想娶姑娘?”
钟离修满脸涨红,但月色下看不清楚。
“我当然……当然是……你少在这臊我,快回去!”
阿梨得了信,几个纵跳就离了他的院子。
她刚离开,钟离修又把人叫住。
“等等,有东西带给舒姑娘。”
他转身进屋,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块玉佩来。
那块玉佩,是当初他爹给他取字时送的。
玉佩是他家传家的,不止一块,每块都有些不同,上边刻着各自的字。
他的那枚玉佩上,刻着‘谨之’二字。
当年他少年心性,总是骄纵恣肆的,他父亲便希望他谨言慎行。
别家男儿都是二十及冠才取字,他家男子是十六取字。
钟离家男子世代守在边疆,多数难得善终,才早几年取字。
见钟离修把这块玉佩都拿出来了,阿梨也没什么好说的。
钟离家向来有五十无子方纳妾的家训,这玉佩,一般都是取字时送,定亲时当信物的。
“既然有意,就替我把这东西也拿去,之后若是说不拢,再还给我也无碍,反正这东西也没给出去过。”
阿梨接过玉佩,没多说什么就离开了。
她带着玉佩回去,心里思绪万千。
当初她也是定过亲的,只是还没等穆家真正倒下,就被退了。
她那时也满了十八,家里也有些急。
但权贵家族,谁去管那十八必当成亲的令。
虽然有些急,但也没太上心。
后来家里败了,她成了奴籍,这下可好,彻底不用担心十八岁了。
奴籍就算是一辈子不成亲,都是有的。
嫁不嫁人的,都是主子一句话的事儿。
其实,她心里也不是很想。
看着自家姑娘这样,她若说她不想成亲,她大概是同意的。
就姑娘那样,自己都没长这根弦,怕是还觉得男人碍事儿。
不嫁人也好,嫁人终归是为了别人安心。
她那时也是见过其他武将家的姑娘成亲后的模样,有一个算一个,全都跟捆住了手脚一样。
所以说,嫁人是为了安人心,但安的什么心就不知道了。
舒明蓁第二日一早起来,就看到自己梳妆台上放着一枚灵气四溢的玉佩。
她拿起一看,上边正刻着‘谨之’二字。
她敢肯定,这东西绝对不是她的。
想起昨晚上的事儿,她大概猜到这东西是谁的了。
钟离修,钟离谨之。
这还真是……他从前到底是个多骄纵的性子,才得了这么个字。
当然,也可能只是习惯取个好些的字吧。
但这取字向来是暗含了希望的,他这个字……舒明蓁都不大好说。
“阿梨,钟离修以前难不成是个混世魔王,才取了这么个字?”
一想到是这事儿,阿梨也忍不住笑了。
“不是混世魔王也差不离了,他娘那时成日头疼,对了,姑娘,他的娘和祖母……都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