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又一次收到了元和帝昏厥的消息，他心中早已波澜不惊。
也不是第一次了，从最初得知元和帝倒下的惶恐，走到如今，他已经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不管是他还是元和帝，现在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元和帝那他只能尽量让御医看着，他自己却并不想多去了。
每次看到元和帝那副模样，都是徒增难受。
元和帝心急如焚，不断想告诉太子，可他连话都说不出，目光都透着几分呆滞。
那些伺候他的人虽然尽心，也没法理解他的意思。
他只能躺在床上，一遍又一遍想起那人。
还有不到半月就要过年了，秦州城内已经开始准备起来。
军营里边也不例外，四处都洋溢着即将过年的欢乐气息。
这是舒明蓁和钟离修成亲后的第一个年，但他们如今都在军营里，身边没有太多家人。
舒明易到底年纪还小些，他往常每年都是全家人一起过的。
他甚至提出了把家里人也都接来秦州城，但舒明蓁想都没想就直接否决了他。
这天寒地冻的把他们接过来，一路上不知道要遭多少罪。
更何况，如今暂且的平静也不过是假象而已，风平浪静之下，是无数的暗潮汹涌。
这个年，终究还是没法和家里人一起过了。
不仅仅是舒明易，舒明泽的情绪也不大好。
他不是孩子了，不像舒明易表现得那般明显，成日耷拉着脸，谁都能看出他的不高兴。
舒明泽整日跟在容惊羽身边忙前忙后的，没那么多时间像舒明易那样惦念着家里。
只是在偶尔闲暇时，对家中的思念还是会涌上来。
从前和周婉成亲之前，他希望不要让周婉受什么委屈，可到头来，她那些委屈基本都是他给的。
他们成亲一年多以来，一直都是聚少离多的。
先前是他在府城读书，之后天下大乱本该相互扶持，可还是免不了分隔两地。
他跟在容惊羽身边总有很多事要忙，容惊羽自己都忙得脚不沾地，自然也不会有他多少闲暇。
很多时候，嘉临关那边送来的信，他甚至都得过了两三日才想起来还没拆。
舒明泽忙不过来，眼瞧着就要到年关了，越发忙了起来。
这是容家军起事后的第一个年关，也是钟离修再回到秦州城的第一个年关。
当初的定北侯府已经不在，容惊羽还是想多给钟离修一些安慰。
不仅仅是给他，也是给容成蹊的。
钟离修不肯回去曾经的定北侯府，容成蹊若非必要也不愿意踏进秦州城。
这个让他们俩先前都一直午夜梦回的地方，如今竟然已经成了不敢踏足。
容惊羽知道他们俩心中都有着很深的心结，他只希望他们都能慢慢放下而已。
为此，他特地寻了许多秦州城的老人，还有军营里那些老兵，想打探曾经的秦州城是什么模样，曾经的定北侯府又是什么模样。
容惊羽每日除了容家军的事要忙，还得筹备年关的事。
上一次过年还是在京城，因为雪灾的事儿整个京城都压抑非常，虽然不怎么能够影响到达官显贵，可靖安侯府的氛围依然是不好。
去年容成蹊被元和帝招进宫中，回来的时候就伤得不轻，还被勒令禁足家中。
虽然对于容成蹊来说，禁不禁足都无所谓，他甚至还庆幸自己能不去宫宴上。
可容成蹊能够不在乎，容惊羽却还是替弟弟委屈。
他好好的一个弟弟，本该是天空翱翔的雄鹰，偏偏被整日围困在那四方的天地里。
那时他们都无心过年，就算是祖母也一样。
除夕当日，祖母还待在小佛堂里，只在吃年夜饭的时候出现了。
容成蹊那时身上的伤也才勉强养好了一点点，能够下床而已。
一顿年夜饭，只有他们祖孙三人，饭桌上除了碗筷碰撞的声音再没有其他动静，冷清得很。
今年过年，他们已经不止三人了。
除了他们亲父子三人，还有两位叔叔在，还有军营里那么多将士在。
过年时，钟离修和容成蹊肯定还是要回到秦州城的，他不希望那时他们俩还跟在庆功宴上时一样。
从前这些事都只需要吩咐一声，管家就会准备好。
可现在几乎大小事都要容惊羽来决定，尽管甘之如饴，但容惊羽还是累得慌。
容惊羽实在忙不过来，甚至还去找舒明蓁借走了清茗阁几人。
舒明蓁就每日看着他军营和秦州城两头跑，完全不愿意搭把手。
年关总是事多，她虽然没法回嘉临关和爹娘一起过年，但东西总还是要送回去的。
舒明蓁给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准备了东西，除了舒明易。
她其实也给舒明易准备好了东西，但用头发丝想都知道舒明易不可能会喜欢。
因为，她送的是一套大儒注解的四书。
舒明易学了这么久的四书五经，到现在为止囫囵吞枣都是难为他了。
舒明蓁其实也从一开始就压根没指望他能把四书五经全都弄明白，就是为了磨一磨他的性子罢了。
冲动成那个样子，什么时候都不带脑子。
舒明蓁可不想一直就跟在他身后替他收拾烂摊子，所以非得让他长点脑子不可。
那些书他就算是学不进去多少东西，听了那么多遍，怎么也该有些印象的。
舒明易不是读书那块料，舒明蓁自然也清楚，她给他准备这份新年礼，纯粹也就是为了气他。
原本舒明蓁是想着给舒明易准备一匹马的，反正她要给钟离修准备，给一个人准备也是准备，给两人也是一样的。
但舒明易成功因为自己鲁莽的性子，而失去了得到一匹好马的机会。
他不单单失去了可能得到的良驹，还为自己挣得了一套四书。
钟离修并不知道舒明蓁再给他寻摸好马，但他先前知道舒明蓁在为舒明易寻马。
舒明易其实武学上确实有些天赋，舒明蓁也没压着不让他学，可舒明易就是不大听话，总想着上战场，才把舒明蓁给气着了。
他原本还想看看舒明蓁会为舒明易准备什么样的好马，但没想到舒明易那一番操作，成功让自己的马没了。
钟离修自己的期盼也落了空，他干脆坏心眼的把这个消息告诉了舒明易。
舒明易得知自己错失一匹好马之后，难过不已。
钟离修见他那欲哭无泪的模样，反倒是心情好了不少。
在那一刻，他好像理解舒明蓁平时为何总会有那些有点恶劣的小心思了。
有时候，别人不高兴了，确实能让自己心情好点。
这个念头从钟离修脑海中闪过，让他不免摇头失笑。
怪不得总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他和明蓁也是一样的。
只不过，他先前可能并没发觉而已。
好马可遇不可求，舒明蓁寻摸了一个多月，都没有找到合适的马。
她原本是想着年关能送给钟离修的，可她发现自己还是天真了。
那些好马不易寻，可她也不想随便找一匹只是还说得过去的糊弄钟离修。
她清楚自己送的钟离修肯定会喜欢，可她不愿意糊弄钟离修。
若是寻常敷衍可能也就敷衍了，但这毕竟是钟离修惦记了这么多年的。
一匹良驹在钟离修心中的地位，早已超过了马匹本身的意义。
年关将近，哪怕是天下大乱，大家也还是要过年的额，各方势力都消停了不少。
南星这些日子送来的消息都少了很多，不再像先前那样各种各样的消息一旬一次能把舒明蓁给埋了。
各地的消息送来得少了，京城那边的消息倒是反而越发多了起来。
这个年关注定是不同寻常的，背地里暗潮涌动。
最让舒明蓁意外的，还是那封来自容昭仪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