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头热闹前头的,太后懒懒的倚在榻上,正听着蒋瑛给她念话本子。
太后发现了一个妙处。
就是蒋瑛的嗓子好听。
不比那些太监的尖细,蒋瑛的嗓子柔和。
太后平日里好看些话本子,只是看久了,眼睛酸疼。想起来叫蒋瑛读给她听。
蒋瑛打小在小县城里面经常去偷听说书先生声情并茂的说书,给太后读的时候,便也加入了心态和语调。听得太后十分欢喜。
连着几日,还得了赏。
“怨不得小九和贤妃都喜欢你,你可真是个妙人儿。哀家瞧着长得也俊。”
太后喜欢美人,可不是随便说说的。
慕言姑姑上前对着太后说了两句。
这其中便涉及了李越腿受伤的事情。
太后与李越自然没有任何什么祖孙情分,她和皇后年纪都相当呢,冲着去当皇祖母,她可不是闲的。
只是一听这话,太后便来了兴致,“呕吼,原想着今日皇后春风得意,哀家懒得去。现在她一定愁眉不展,那哀家得去瞧瞧了。拿了衣裳给哀家换了。”
慕言姑姑忙去取了衣裳,要走时,扭头看了一眼蒋瑛,“怎么还不动?”
原本太后一般都带上的是东顺,这一说,慕言姑姑也愣了一下,又道,“还不赶紧跟上?”
蒋瑛忙跟了上去。
等到了大殿内,众人皆是一惊,都起身行礼。
皇后本来就不高兴了,现在又来个更烦人的,却也只能压着性子,起身行了礼。
太后扫视众人一圈,这才落座,道,“哀家过来看看。今日毕竟是个好日子,一会儿太子可会过来?”
皇后想,你就是故意的,哪壶不开提哪壶。
她笑道,“这里都是女眷,他一个外男不方便的。”
太后哦了一声,道,“哪有点可惜了,哀家都多久没见到他了,还挺想他的。皇后,你叫他明日去永寿宫给哀家看看。”
皇后颔首应下。
太后又道,“你们都吃着玩着,哀家也来陪陪你们。”
众人都叫苦。
太后虽比他们年长没多少,可身份毕竟在这里。有她在,什么话也不敢说了,笑也不敢放声笑了。
太后一来,皇后更得装了。原本她最大,她不高兴,沉着脸也没人说什么。现在太后来了,明着就是看她笑话的。她便是挤也要挤出笑意来,不能叫太后如愿。
太后乐见皇后在那里强颜欢笑。
皇后心里哭的很,李越受伤的事情,她早与京都城的任何人都知道。
发生了这个意外之后,她父亲提前写了密信交给了皇后,便是让她有个心理准备。让她在真的见到李越的时候,已经可以平淡的接受这件事。
这不是关乎她个人,是做给皇帝看的。
李越这件事以后免不了要被人诟病,诋毁的声音绝对不会少。若她这个皇后不能接受这件事给他撑腰,让别人也接受这是件平常的事情,那李越面临的压力就会更大。
因为这个事,皇后哪有心思去管刘家的事情。虽说已经过了一阵子了,当她真的看到李越那样一深一浅走路的时候,她还是愁绪涌上心头。
这些都是怎么强压都压不下去的。
好在皇帝也体恤,当她是心疼李越,拍着她的肩膀宽慰了几句,说,“太子德才兼备,这些伤病算不得什么。”
皇后勉强好受了一些。
蒋瑛退到了一侧,留着慕言姑姑站在太后身侧。
她正看着呢,瞧见了楚成璧遥遥的眼神与她打了招呼。
蒋瑛也微微颔首。
这位六王妃无论何时见到,都是十分温柔的模样。只是眼中似乎有拂不开的阴霾,总有一股淡淡的哀愁在眼底。
蒋瑛正想着呢,有人拽了拽她的衣摆。
蒋瑛一扭头,竟是蒋思思。
今日皇帝宴请诸臣给太子接风,她在养心殿无所事事,便出来了。
蒋思思给了蒋瑛一个眼神,两个人悄悄的退到了更隐蔽的地方。
“姐姐,你怎么来了?”蒋瑛有一阵没见到蒋思思了,心中还是有些欢喜的。
蒋思思道,“我如今在养心殿做事,这会儿正好没事。我知道你去了永寿宫,想着你今日可能会来,便过来找你。”
蒋瑛点点头,“姐姐一切可安好?”
蒋思思道,“在养心殿伺候自然也没什么不好的。我如今想明白了,若真没那个命,以后便早些出宫去了。我还年轻,叫爹爹再给我说门亲事也不难。”
蒋思思说着,瞧了一眼蒋瑛,道,“我这种的,爹爹那关系是相当于没有了,比不上那些豪门贵女。我不死心也不行了。你也好,如今可以在太后那里当差,想来前途无量。”
蒋瑛谦虚道,“都是做奴才,都差不多。”
蒋思思斟酌一下,含笑,“我也不想早早就出宫去,我听说皇上是十分敬重太后的。你说,能不能叫太后替我说两句?”
蒋瑛有些吃惊,“太后认识姐姐吗?”
“要认识也简单。改日我去永寿宫找你,混个脸熟。或者你帮我引荐一下。”
蒋瑛却觉得有些不妥,“我这个身份,哪里能到太后跟前说什么引荐呢?何况太后从不过问后宫的事情,姐姐便是在太后那里混脸熟了,怕是也没用。”
蒋思思道,“怎么不管?先前梅常在的事情我可是听说了。便是太后一番安排,如今皇后那边对梅常在都没那么差了。太后再不管事,她说的话还是算话的。”
蒋瑛还要再说,蒋思思不大高兴了,“你便是不想帮我吧?谁不知道你是太后亲自要过去的,自然是器重。不过叫你说两句好话,也不是为了我一个人。我若日后成了妃嫔,也是光耀门楣的事情。爹爹叫你也进宫是为了什么,你忘了吗?”
蒋瑛张了张嘴,却没和她争论。
不提蒋渊就还好。
蒋瑛与蒋思思同父异母,有着血缘的联系。她在蒋府的时候,虽然对自己这个妹妹没有多好,但至少也算是井水不犯河水。进了宫,蒋瑛想着毕竟是一家人,便一直认了这个姐姐。便是有事,也是想着要相互帮忙的。
可蒋思思把蒋渊搬出来,蒋瑛反而不高兴了。
拿自己的女儿送给一个太监当做玩物,为的给另一个女儿铺路,这样的父亲用不着她念着什么养育之恩。
想到此,蒋瑛抿了抿唇,道,“姐姐若是有本事,自能光耀门楣。但这门楣与我关系却不大。我在蒋府过的什么日子,你也不是不知道。”
蒋思思微怔,“你怎么说这种话?你也是蒋家的女儿啊。”
“养育之恩,我在蒋府做了那么多年苦力已经还清了。”
蒋思思说不出话来,心想,果真是个白眼狼。怪不得她临出门前,林妍千叮咛万嘱咐,对蒋瑛只能利用,不能信任。若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刻,推她出去顶包都可以,不必心软。
现如今看来,母亲说的不无道理。
因为蒋瑛是靠不住的。
什么姐妹之情,在她这里,远不及她的前途重要。
“既如此,当我没说。我真是信错了你,亏我拿你还当妹妹。”蒋思思满脸不高兴的直接走了。
蒋瑛想挽留一下蒋思思,想想又觉得没必要。
本来就没到姐妹情深的地步,这种东西勉强不得。
——
接风宴到底因为李越的身体还是染上了一层阴霾。大臣们都收着。
皇帝也兴致缺缺,没多久就离席了。
裴兰聪明,她猜到今日皇帝会早走。也找了个借口早早离席了。
皇帝听福春说,皇后那边筵席还没结束,便想着直接回养心殿。结果在半路上遇到了裴兰。
裴兰正跳着要去够树上的什么东西。
见她一跳一跳的,颇有几分可爱。
皇帝叫福春候着,自己缓步过去。
裴兰一跳,没够着,失落的时候却被人一把揽入怀中。她吓得要惊呼,一扭头看到是皇帝,又是欣喜又是娇羞,“皇上,你怎么在这里?”
皇帝将她扶着站好,“朕觉得乏了,正准备回去。你在做什么?”
说着便抬眼,看到树枝上有一块帕子。
裴兰道,“臣妾的帕子不小心被风吹到了上面。身边两个人正从别处找竿子过来呢。”
“朕来取。”
“那皇上小心。”
皇帝毕竟一直勤于习武,上树并不难。
片刻之后,皇帝手里拿着裴兰的帕子递给她。
裴兰抬手,皇帝却故意逗了她一下,又避开了。
裴兰便伸手去夺,却哎呦一声,扶着自己的手腕。
“爱妃怎么了?”
裴兰揉了揉自己的手腕,道,“有些酸疼。便是举起来都费事。”
“怎会如此?”
裴兰垂了眼道,“臣妾不敢说。”
皇帝搂了她的肩膀,柔声问,“有何不能说的?爱妃这般,朕会心疼。”
裴兰这才道,“前阵子太后叫臣妾抄经书。本是要供在佛堂前,给我大穆起伏的,臣妾自然甘愿。只是太后叫臣妾不能假手他人。臣妾很努力的在写了,便是手腕子肿了也没叫苦。好容易抄完了,臣妾其实甘之如饴。可……太后叫人全都送回来了,说臣妾抄的不好,还要重新抄。臣妾……”
裴兰说着,豆大的泪珠子直接落了下来。
皇帝听完之后,搂了搂她的肩,道,“太后一直对这些事情十分严苛的。她叫你抄,这是信任你。”
裴兰嘟囔,“可这份信任只给了臣妾呢,臣妾觉得太后这是在为难臣妾。”
这话一说,皇帝的手瞬间收了回去,脸也沉下来。
“叫你抄经书是给我大穆国祈福,你不觉得这是份荣耀,竟觉得太后在为难你?太后是有多闲要为难你?依朕看,你才是闲的。既然如此,还不回去赶紧抄经书去?过阵子太后就要去相国寺,可别误了时辰。”
皇帝说完,一拂袖,大步流星的往前走了。
裴兰站在原地整个人都是懵的。
她连个解释的机会都没呢。原本想着能留住皇帝去华阳宫过夜,顺道也把抄经书的任务给推了,谁知道两个目的都没达成,还被皇帝数落了一顿。
裴兰气的跺脚。
旁边藏着的宁儿和杏儿这才钻出来,还想安慰呢。
裴兰直接一人给了一巴掌,“都是你们给本宫出的馊主意。两个猪脑子。”
皇帝回了养心殿,原本已经缓和一些的情绪,又被裴兰给搅和了。
他叫人奉茶。
福春忙退了下去。
他正要喊人备茶,又想起来,最近这些日子,蒋思思一直劝着皇帝晚上少喝茶,然后自己调了蜂蜜水给他喝。皇帝一直不喜欢甜口的,偏偏蒋思思调的,他竟能喝的下去。
皇帝忙于朝政,经常晚上睡不着。这阵子,睡眠明显好了许多。
福春便想着还让蒋思思去弄。
结果找了一圈,没找到蒋思思。
便奔着蒋思思的住处去了。
“思思姑娘……”福春站在门外喊了一声。
屋内没有灯,也不知道人在不在。
今日皇帝宴请大臣,养心殿的确有不少人找地方偷懒去了,只没想到皇帝回来的格外早。
福春又喊了一声,没人回,便又回去了。
屋内没有灯,却不代表没有人。
蒋思思瞪着跟前的男人,直到确定外面没有人的时候,在将人推开。她迅速理了理已经被他扯乱的衣襟,“五殿下何必过来找我,上次我与你已经说的很清楚了。”
李季在皇帝离开之后,就找了蒋思思,想要一亲芳泽。他以为今晚皇帝一定直接去后宫那边了,没想到竟然回来了。
竟坏了他的好事。
偷这个事情,果然会上瘾。
李季有一阵没来找蒋思思,竟十分想念。
这不一找到了,便将人压在桌子上亲了个够。
“一定是你父皇回来了,我必须过去,若不然便是我失职。”
蒋思思将衣衫理好,便要拉开门离开。
她突然转身,对着李季一笑,道,“五殿下也就这点出息……”
那笑媚然天成,又带着几分讥笑。
等蒋思思走了,李季指腹擦过自己的唇瓣,发出一声笑,这女人,竟还把自己拿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