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自己的态度过激了一些,蒋思思眼神微微闪避。
李季凝视着她,“怎么?还对一个太监青睐?”
语气带点玩味,却也透着一股凉意。
蒋思思已经调整好,直视他,道,“怎么会?她不过是对我有些恩情。而且我方才提前就发现了她,叫你藏起来。她没看到你。”
李季倒不在意。他还不至于拿自己和一个身体残缺算不上男人的人去比。
蒋思思又说,“人家没看到你,你倒是要解决人家?上次看到的那个人,你倒是不管了?”
被蒋思思一提,李季抬起手,看了看自己的虎口。那里已经简单包扎了一下。是他因为李俭不高兴,特意过来找的蒋思思。蒋思思虽然见到他没有任何欣喜,倒是替他包扎了伤口。
虎口咬的虽然深,但李季并不在意。他从小到大,从来也不惧怕受伤。
只是他在意的却是别的。
李俭的眼神。
那眼神,李季现在想起来还觉得有些忌惮。
他甚至有一种预感。
李俭,会有一种同归于尽的魄力。
那可不行!
李季这边心里盘算着,蒋思思已经要起身,他下意识的去拉,怀了别的意思。结果拉扯到她的手臂,蒋思思却皱了眉,发出嘶的一声。
李季皱眉,不由分说直接将她手臂的袖子撸上去。
这完全不成体统。
蒋思思要把袖子放下去,可李季已经看到了她手臂上青紫的一条条痕迹。
“谁打的?”
那白皙细嫩的手臂上出现这些痕迹,李季还是哟徐诶心疼的。
蒋思思没领情,她知道李季对她,也就是一时新鲜。
“和你说了又有什么用?现在天气凉了,浣衣局的那些老嬷嬷却还要我们用冷水洗衣裳。我不过是偷偷加了热水,就被打了一顿。他们也不敢打手,一来怕影响干活,二来又怕被人瞧见。”
李季道,“不是叫你跟了我,何必收这份苦?”
蒋思思现在受这些苦都受了,又怎么可能退而求其次?
见蒋思思不接话,李季当然明白,便又道,“哪个老东西打的,我替你出气去。”
蒋思思却道,“光管那个老东西有什么用?没了她,还会有旁人。”
李季笑笑,“你这是在成心难为我?”
蒋思思眉梢一挑,“这哪是难为你?要做什么还不是你提出来的?我连被打的伤都不想叫你看见的。”
这倒是实话。
虽说李季与蒋思思有露水一夜。李季能看出来,蒋思思是个聪明人。聪明的程度超乎他的预料。
因为她不愿做自己的侧妃,却也没有拿那晚来要挟他做什么。真要是后者,依照李季惯不喜欢被人威胁的性子,蒋思思反而会遭祸端。
可她也的确没有。
明明她现在的处境很糟糕,她却也没有用什么法子来求自己。
说起来,那点露水情缘,李季也不是不会怜香惜玉搭把手的。
李季看着眼前漂亮的女人,是还有些贪恋她的。若不然,也不会因为心情不好,便过来找她。
李季想了想,道,“不如我给你换个地方?换个清闲一点的地方,你也不必再遭罪了。”
蒋思思心下一动,没瞒着李季,直接道,“你能把我安排到养心殿去吗?”
意图太明显了。
李季哈哈笑起来,对她的坦率一点也不反感。
他双指捏着她的下巴,道,“要我把你亲手送给我父皇?你好狠的心啊。”
“五殿下就别表现的一往情深了。”
李季又哈哈笑起来,他已经许久没遇到这么有趣的女人了。
他微微俯身,在她耳边轻声说,“那就晚上来找我。”
蒋思思惊愣的转脸看他。
皇子们偶尔会有留宿宫中的时候,所以他们是有专门的地方睡觉的。
李季随便找个理由就能留下睡一晚。
李季看她微愣的神情,兴致更高,道,“把我伺候高兴了,或许我就满足你的心愿了。”
蒋思思低声斥道,“你疯啦?这是在皇宫。”
“或许吧。我竟然觉得在皇宫更有意思。妻不如妾,妾不如偷。是吧?”
蒋思思气的站起来,她觉得李季简直就是个疯子。
和他处久了,或许自己一辈子都没出路了。
再不和他说什么。扭头就走了。
李季在她身后喊,“机会只有一次,我等你过来。”
蒋思思当听不见。
——
现在华阳宫就跟瘟神在似的,没人敢沾了。
裴兰却安分了。
她心知皇帝已经对她多法外开恩了。如果还骄纵下去,皇帝就会觉得她太蠢,太不识抬举了。
至少现在这段时间,她得安分守己,让皇帝知道他的决心。
她写给裴正的信里面,千叮咛万嘱咐,让父亲要替皇帝分忧。现在穆国国库不比从前,父亲能做的就要尽力去做,不要给皇帝出难题。
还提及了宫中安排的人,只隐晦的说被她打发了。因觉得实没必要,也叮嘱父亲不必再有这样的念想。
裴正不傻,信里看似没有说很重要的事情,但他也能感受到裴兰在宫里头出事了。
她这个女儿没什么学识,相貌上也只算中等。尤其是性子上,毛躁了些。正是因为这样,裴正才精挑细选了几个人安插在了皇宫。其实一开始没想那么远,就是万一裴兰需要,或者遇了什么祸事,有人可以出面做裴兰不能做的事情。可后来裴兰爬的位置越来越高,已经到了贵妃的位置。距离后位只是一步之遥了。裴正做梦都想过这件事。
他越发觉得自己未雨绸缪把人安排对了。
现在人突然裴兰不要了,可见是被发现了。
不过不用裴正胡思乱想。送信的人是裴兰安排的亲信,一直生活在京都城内。他把宫里的事情和裴正说了。
裴正吓得不轻,但好在裴兰是安然无恙了。
他突然又感受到天子的威严。即便是隔了那么远,却通过这件事皇帝的处理方法,还是觉得那位皇帝太令人畏惧了。
他顷刻间就收了自己的那点心思。
他知道自己要粮要钱,有点过了。不过仗着邓州这边也是边关所致,位置重要。所以他每年要的,都比他所需的要多出一到两成。这一到两成去了哪里呢?
一部分在他的口袋里。一部分用在培养他的私兵上了。
他是徐家堡的家奴。这辈子总会有人记得这件事。所以他也要有自己的私兵,以后就是裴家军。这样,他就彻底摆脱家奴的身份了。彻底和那个该死的家伙平起平坐了。
说回到华阳宫。
现在天气渐凉,内务府已经把要过冬的东西安排好送到各宫去了。
华阳宫这边现在宫门紧闭。没有去挑的权利,只等着太监们送过来。
东西到了之后,林姑姑去看了,比这往年不是差了一点半点。
做袄子的料子,还有棉花都很差。以往至少要送两张狐皮过来的。就是取暖的炭,也是极差的。更不提伙食方面,以往那些好的补品,都是不计数量的送过来,也有裴正为她准备的。如今呢,便是喝点燕窝,里面都是瑕疵很多,怕不是什么别人挑剩下的边角料。
毕竟是在宫里,裴兰终于按捺不住,骂道,“当本宫是被打入冷宫了吗?那些狗眼看人低的东西。看本宫获宠后,怎么收拾他们。”
林姑姑只好宽慰,“娘娘切莫动怒。”
“这些烂东西叫本宫怎么用?难道叫本宫冬天冻死吗?”裴兰气的将手边的一只茶盏砸了出去。
安分了几天。她这脾气又关不住了。
林姑姑只能叹息。
宫女进来,说是外面又送了些东西进来。
林姑姑和裴兰面面相觑。
裴兰傲娇道,“哼,还知道本宫是谁。那帮狗奴才也没全瞎。”
宫女却道,“东西不是内务府送来的。而是贵嫔娘娘送来的。”
“高嘉?”
宫女点头。
林姑姑问,“送东西的人呢?”
“已经走了。不过让奴婢给娘娘传几句话。”
“说。”
宫女道,“贵嫔娘娘带话,东西是从她那里匀出来的。她知道娘娘这里的日子不大好过。等过阵子,她再送些过来。不过她不敢大张旗鼓,因皇后娘娘专门打过招呼的,请娘娘体谅。”
林姑姑道,“倒是患难见真情,嘉贵嫔有心了。”
裴兰却不满的拍了一下桌子,“本宫就知道是皇后在那里捣鬼。”
她咬牙切齿,“给本宫等着。本宫这次输了,下次一定赢回来。”
林姑姑突然想到了什么,将宫女支开,说道,“如今十皇子还在原来的地方。娘娘不如把人要过来,也好表表决心。”
裴兰以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看着她,“你是不是傻了?崔嫣被谁杀得?我把那么一个祸害留在身边?外头风言风语很多,万一那小东西信了呢?等着他杀我?还有,别人不知道,皇上难道不知道?我这个时候表的是哪门子决心?”
林姑姑被她劈头盖脸一顿骂,只能道,“是奴婢愚钝了。”
正在秋阑宫喝茶的高嘉,听了去送东西的太监回来把事情禀告了。
她慢条斯理的喝茶。
一边还坐着张珍珍。
高嘉就是有这个本事,她好像可以和宫里头的任何人成为朋友,但又不是朋友。
张珍珍不解道,“都日落西山了,还给她送什么好东西?不知道墙倒众人推?”
高嘉慢悠悠的说道,“妹妹这话可不对。只要裴家不倒台,贵妃她……”
“是昭仪。”张珍珍矫正她。
高嘉笑着说,“好,是兰昭仪。我说到哪里了,你打断我。”
张珍珍虽然嚣张跋扈,可对高嘉倒不讨厌。至少不是个敌人吧。
高嘉年纪不算小了,身边有个公主去年就嫁了。她看起来心态不错,只每天过安稳日子,到处走动,也不见她争宠。
张珍珍无奈提醒,“裴家……”
“啊,对。裴家只要不倒台,兰昭仪她就有出头的一日。当初她能升的那么快,你以为是因为她自己得宠?还不是裴家在邓州一直立功不断?所以啊,凡事都要给自己留一线。这宫里,多个朋友总比多个敌人好。说不定哪一日,兰昭仪又回到贵妃的位置呢?”
对高嘉的生存之道,张珍珍却不以为意。
高嘉的背景远不如张珍珍。张珍珍从小的生活环境,便是要什么都能得到的。她从不在意有什么朋友敌人的。她身边来找她的,都是巴结她的。拿她当敌人,她也不放在眼里。
所以张珍珍只是扯了扯嘴角。
高嘉怎么看不出来她的意思,便又换了个话题,笑着问,“你教教我,怎么讨皇上欢心。我是最佩服你了。你看看你,说是大起大落也不为过了吧?每次都还能安然无恙呢。我都替你捏把汗。”
张珍珍得意的挑挑眉,“我的那些你学不来的。”
“怕我偷师学艺是不是?”
张珍珍道,“姐姐不像是那样的人。只姐姐与我到底不同,你怕做不来那些。哎呀,你别羡慕我,我还羡慕你有个孩子呢。四公主虽然是公主,但你也了了心愿了是不是?”
没提陆湘,却句句透着酸。
高嘉宽慰,“我那时候也算运气好。还想生个皇子呢,这不是生不了了?你呀别灰心。有皇上的恩宠,这孩子还不是随时都会有啊。”
几句话说到张珍珍心巴上了。
她格外盼个孩子。最最好就是个皇子。
她母亲这些年之所以在相府还矮人一头,不是因为她是续弦。更因为德妃给皇帝生了一儿一女。女儿是长公主,为了穆国远嫁到齐国去了。儿子是五皇子,也是深受皇帝信任的。
就这一点,张相夫人就憋着一口气。她盼着张珍珍赶快长大,然后送到了皇帝身边。现在就盼着张珍珍怀上孩子,是个皇子就完美了。
高嘉端起茶盏去喝,不动神色的看一眼张珍珍。张珍珍对孩子的渴望挂在脸上。
高嘉唇角微微勾起。
她不会有孩子的,尤其是不可能有皇子。
当初她肚子里的公主也是从某个人那里求来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