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兰的事情，不仅蒋思思上了心。
其实还有个人也很上心。
那日蒋瑛从永寿宫偷偷离开，去了御花园。其实有个人看到了，那就是长盛。
长盛那日也是凑巧。
半夜起来尿尿，想起来就去看了一眼蒋瑛那边。
结果正好看到了蒋瑛出门。
长盛没跟出去，只知道蒋瑛是出门了。
长盛没多想，就回去了。可是后来蒋瑛被太后叫过去这件事，引起了一点小骚动。当然蒋瑛后来平安回来了。
只是第二天，裴兰就出事了。
长盛脑子简单，当然不会把这两件事联系到一起去。
赶巧李大虎碰到了他。
长盛犹豫一下，把这事儿告诉了李大虎，当然没提什么裴兰的事情。
李大虎也是想着是不是蒋瑛做了什么事被太后叫过去训话了，也没往更深的地方去想。
也是斟酌了一番，还是把这件事告诉了李洵。
李洵却想到了另一层。
他也不信什么水鬼。
但裴兰的事情或许只是个意外。他并不关心，也没捉摸。
可蒋瑛那么凑巧出了门。
她会水。
她与裴兰有私仇，也因为雪阳宫也与她不对付。
李洵一番思考，得出了一个惊人的结论。
这件事莫不是与蒋瑛有关？
而她离开雪阳宫其实是为了这个？
李洵只觉得心底发烫，竟不知道该如何反应。
这些暂且得不到什么答案。
李洵便十分关注蒋瑛和华阳宫那边的动向。
直到这件事已经没人再追查，直到华阳宫宫门被关，裴兰被降了位份，这件事才算平稳过去了。
不管这件事和蒋瑛有没有关系。
至少她是无事的。
李洵手里握着书卷，看了看外间，屏儿正在缝衣裳，桌子上摆了好些布料。
夏装早早就做过了，屏儿说这边料子多，再多做几身。
李洵便道，“那深颜色的我不喜，你挑出来自行处置。”
话不必挑明，自行处置，她能处置的对象只有王忠。
李洵人看着清冷，实则对宫里的人从来不苛刻。
屏儿心下便愧疚，当初不该在平安符这件事上欺瞒李洵。但她自认为，她是为了两个人好的。
如今两个人分别在不同的宫内，已经没什么可能。既如此，便断的干净些。
若哪一日李洵藏不住，做出什么事情来，叫人发现。
李洵的名声可就毁了。
所以她做的还是对的。
所以没什么悔的。殿下能好，她就好。
何况最近李洵也愿意出去走动了，与六皇子就走的很近。时间久了，很多东西自然会淡的。
李洵看了看屏儿，仿佛能看到先前好几个身影在跟前来回穿梭的情形。
他将视线正要收回来，突然间徐青芷来了。
屏儿忙起身，兴高采烈的福了身子。
徐青芷有阵子没过来了，不过屏儿隔一阵就要去问问里面伺候的人，知道她一切都好这才安心。
“给母妃上茶。”
屏儿忙去了。
徐青芷很自然的就在榻边坐下了，将李洵手上的书卷拿了过来扫了一眼，又放下了，撇撇嘴道，“平日里就看些沉闷的书？”
李洵道，“母妃不懂。”
徐青芷斜眼看他，“我是不懂，就你懂。你瞧瞧你瘦了多少？”
李洵道，“平日里饮食一切正常，实在是胖不起来。”
“你吃几口便不吃，我还不知道你。”
说着话，屏儿端着茶进来了。
徐青芷端着茶盏喝了一口，左右看了看，“以前瞧着热闹，如今也不行了。你本就是个话少的，屏儿更是什么都听你的……”
李洵知道她要说什么，打断了她，“母妃近来可好？”
徐青芷横他一眼，“屏儿三五天去一回，不知道我好不好？”
“打听来的，不如母妃亲口说的来的实在。”
徐青芷道，“我好的很。”
她放下茶盏，从榻上起来，到处看了看，就看到了桌子上的料子。
屏儿忙去介绍了，哪些是给李洵做衣裳的。
徐青芷把这些很素的布料放下，道，“你那么年轻，怎么总穿这些素的？你相貌这么出众，就该穿的花枝招展的，到处走走，惹得女郎们给你扔花。”
……李洵无奈的挠了挠额角，这和开屏的公孔雀有何区别。
“屏儿，今日我那院里做了些点心，我竟忘了，你去拿过来尝尝。”
这是要把屏儿支开了。
果然等屏儿走了。
徐青芷才问，“你如今这般消瘦可是因为蒋瑛？”
李洵道，“母妃，我与他现在这样很好。”
“好个屁！他如今混的倒是好了，你瞧瞧你。就这么难为着自己，打算什么都不做？”
李洵原本有些淡淡的笑意，徐青芷一说，他笑意淡去，眼睫低垂。
徐青芷叹气，“不如开府去，把他要了吧？我生了个儿子，有这个想法，我也认了。我这阵子捉摸明白了，这都是命。我儿子开心最重要。人这一辈子不就几十年？”
李洵也十分感慨。
徐青芷又道，“你这样，你找个时间，替我去德妃那里找几本经书来。我也多看看，把性子磨一磨。也在你这个事上彻底看开。虽说你不姓徐，我也得通过菩萨和你外公，那些人传个话。你不会有后了。”
……
李洵站了起来，恭敬作揖，道，“我让母妃担忧了。母妃，我自己能扛过去。母妃只要过好自己便好。”
徐青芷道，“你过得不好，我哪里过得好？我是这等没心没肺之人？你说说，原本那刘家女郎多好，竟好端端的……也不知如今怎么样了。”
什么刘家女郎，李洵因为不上心，如今听徐青芷说起来，便是连人家的名字样貌都已经不清楚了。
徐青芷道，“找点找个女郎成亲吧。经历了男女之事，那事儿可能就不想了。”
虽说好男风不算什么，有的人便是有这癖好，也不耽误正常娶妻生子。只是传出去，总是不大好听。
“我尽量。”
李洵沉默了片刻，问，“母妃想离开这里吗？回到邓州去。”
徐青芷以为自己听错了，露出惊诧的表情，“你说啥？”
李洵道，“母妃想离开皇宫吗？不是短暂的出去游玩，而是彻底的离开。”
徐青芷道，“你父皇尚且还在，这个不好吧？”
徐青芷这口风，显然就是向往外面的。
李洵道，“去了外头，便没人锁着一道门，不许母妃出门了。母妃想去哪里就去哪里。想去出海便可以出海，想吃烤鱼随时都可以吃。想吃酒便拉上几个人一道吃酒。”
徐青芷抬抬手，“你别诓我了。听着多美好，但我哪里能出的去？”
李洵淡淡道，“母妃只管说想不想。”
“想当然是……”徐青芷回过味来，问，“洵儿，你是想做什么？”
李洵道，“母妃被这里束缚了十多年了，我想还母妃一个自由。以后，我们母子好好过，再也不必理会其他。”
徐青芷十分不放心，拉着李洵的手，紧张的问，“洵儿，你到底要做什么？”
李洵浅浅一笑，“我想求父皇给我一块封地。”
徐青芷眼睛一眯，问，“你想去邓州？”
“这恐怕不行。”
李洵却已经胸有成竹，“母妃放心，我已有主张。”
她这个儿子十分有主见，徐青芷倒不是很担心。
先不说能不能成，徐青芷想起来一件事，问，“若能去邓州，要把蒋瑛带着吗？”
李洵闭了闭眼睛，“不带！”
那就是要彻底远离了。徐青芷呆了半晌，深吸了一口气，没说什么。
——
上午，太后懒洋洋的坐在凉亭里面，两个宫娥给她扇着扇子。
太后起得晚，没用早膳。
早上梅常在送了些糕点过来，太后便命人拿过来。
宫女端了过来，太后尝了一口，便皱了皱眉，一边的宫女忙递过去一个小碟子，太后吐了出来，用帕子擦了擦嘴角。
她又拿起另一块尝了，又吐了。
食欲便没了。
慕言姑姑给个眼神，宫女忙将点心都撤下去了。
慕言姑姑道，“御膳房也送了些过来，太后不如尝尝那些。”
“不吃了，没胃口了。”
太后有些不高兴，难吃的东西入了口，现在嘴巴里都不舒服。
蒋瑛忙奉上了茶，“今日梅娘娘做的不和口味？”
太后喝了两口茶，道，“何止是不和口味，简直是难以下咽？这不像是她的手艺，该不是日子久了，对哀家就敷衍起来了？”
蒋瑛道，“许是在尝试新口味，太后若不喜欢，奴才到时候说了，这种的再不要做了。”
“让她停一阵吧。哀家现在看到了，便没食欲。”
蒋瑛忙应下，道，“许是最近梅娘娘不高兴，跟着手艺也不行了。这做东西，不也跟着心情会有变化么？”
太后随口问，“她又被谁欺负了？”
蒋瑛道，“那倒没有。如今有太后庇护，谁还敢欺负梅娘娘？那不是不给太后面子吗？”
太后乐了一下。
蒋瑛随即道，“奴才只是听梅娘娘提过一嘴，她自入宫以来，还是前几年出宫探亲过一趟。好些年没出宫了。”
“出宫有什么难的？”
蒋瑛道，“梅娘娘那里，皇上都多久没去了？梅娘娘怕不能出去。”
太后道，“哀家当是什么难事。你让慕言去办了吧。出去了也好，散散心。”
蒋瑛忙道，“梅娘娘或许也有些江郎才尽了。弄个新口味实在是难得很。京都城的酒楼和点心铺子特别多，梅娘娘可以去到处看看，说不定回来，又有新口味可以研究了。到时候太后又能有口福。”
“哀家吃点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你叫她出去尽管自己玩，不必想着点心的事情。就是得注意自己的身份，别惹出什么事端来。”
“太后关心梅娘娘，这话奴才一定传到。”
这事儿便算办成了。
蒋瑛已经开始想象明日要带梅常去哪里。
她上次回去，便听说了一家很有名的酒楼，到时候去那里吃饭。
有规定好回宫的时间，应该还能赶上一些夜市，到时候再买些小玩意带回来。梅常在和自己年纪相仿，肯定也喜欢那些。
到了下午，慕容姑姑就给了蒋瑛一块腰牌。
“你送去吧。明日可别得意忘了形。”
蒋瑛微怔。
慕言姑姑道，“你明日也要出宫，梅娘娘也去，当我不知道打着什么主意？”
蒋瑛俏皮一笑，道，“梅娘娘最近睡得不大好，奴才就是想让娘娘出去散散心的。她非要给奴才的宅子送了礼，奴才正好让她去看看宅子。”
“不必与我说这么多。你们有分寸就行。”
“谢姑姑。来的时候，给姑姑带些好吃的。”
慕言姑姑道，“我要周记的。”
蒋瑛一愣，随即忙应下了。
蒋瑛想起上次听宫女提起，要给梅常在用些香。这个点，兴许梅常在还在午休，蒋瑛就没去打扰。
而且现在夏天天气无常，没多久雷声大作，下了不小的雨。幸亏是没出门，否则就变成落汤鸡了。
到了傍晚的时候，蒋瑛得了空便过去了。
因觉得是件高兴的事情，蒋瑛的步子都十分轻松。
等她到了秋阑宫，正要举步进去，突然被一个急匆匆出来的身影给撞了一下。
好在力道不大，蒋瑛没被撞开。
小太监见到蒋瑛，忙道了歉。
蒋瑛认出那是梅常在的人，拉住他手臂问，“怎么回事？跑的这般急，撞了主子可怎么好？”
小太监突然情绪激动的跪了一下，拉住蒋瑛的衣摆，哭道，“蒋公公，我家娘娘，没了……”
蒋瑛一呆，脑袋嗡嗡作响，随即提脚跑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