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惯例,三月春意盎然的时候,皇后总会举办一场盛大的春日宴。
把世家女,王公大臣的夫人,当然包括宫里的妃嫔都请到御花园里赏花,以显示她六宫之主的位置。
春天一到,天气暖和起来。
女郎们都可以穿上单薄一下的裙裳,颜色鲜艳,也没有那么多束缚,整个人都舒服了起来。
皇后坐在高位,看着那些人在一起闲聊,这情景便看着也十分好。
她去看了一眼,张珍珍和张相夫人,还有其他几个妇人在说话。
只是一开始的时候分个尊卑老幼,等大家聊起来便没有那么多规矩了。
唯独身边的曹玉珠,一脸苦瓜,皇后见了都不大高兴。
她知道她在东宫守着活寡,不大好。所以这次的春日宴就让她来办的。谁知道她牢骚不断,现在更是绷着一张脸,别人欠她钱似的。
要不是自己家里人,皇后就发作赶人了。命了身边姑姑给她暗示,叫她多走动。这些可都是人脉。
好的不好的,等回到家,到了帐子里都会传到自己夫君耳朵里去的。
现在把关系维持好,以后这些就是太子的关系了。
傻!
皇后暗自叹息,曹玉珠把自己困住了,竟不顾着大局一些。她又不是死了丈夫,李越迟早是要回来的。
且很快了。
这消息是在迷信里的。
到时候定是一个凯旋而归。
只这好消息还没发生,皇后只能藏着,连曹玉珠也不能分享。
站在张相夫人和张珍珍身边的是一个妇人,家里最高的时候也是做过阁老的。只是到了她儿子这一辈,不大好了。勉强在朝中鸿胪寺混了个闲职。
张相夫人眼光高的很,原本是看不上她的。可是旁边有人说她和很多王公大臣的夫人关系都很好,张相夫人不免多看了她两眼。
尤其是那位一看张珍珍的身子,便小声说她以后命里有皇子,可把张相夫人说的心花怒放。
等没人注意,张相夫人把她拉到了一边,两个人拉了一会儿家常,才知道这位夫人也姓张。祖上竟和张相还有些渊源,两个人便聊得热络了。
张相夫人对这位刘张氏道,“你是这么看出来我女儿有皇子命的?”
刘张氏道,“我这个年纪了,见过多少人了?这种事情不会错的。”
又和她举例,说谁家谁家都是她准的。谁家谁家只有女儿命,到现在就是家中生不出儿子。
张相夫人听得钦佩不已。
刘张氏又道,“其实这种事情,三分看运气,七分要看自己努力的。珍娘娘入宫快一年了吧?肚子没有反应?”
张相夫人愁眉,“没有呢,我也急的慌。”
刘张氏道,“那我回头帮你问问,可有什么方子。有了,我告诉你。”
张相夫人高兴的不行,友情就这么建立起来了。一直拉着刘张氏的手说话,情同姐妹似的。
裴兰姗姗来迟。
张珍珍正和高嘉说话呢,一看到裴兰,便不屑一顾,“瞧见了吗?她那外衫上绣的可是牡丹,皇后还在这呢。”
高嘉摇了摇扇子,道,“裴大人下个月就要到了。人家现在绣只凤凰都没人说了。有人撑腰啊。”
又看一眼张珍珍,道,“你也可以。你背后可是张相呢。”
张珍珍可不敢。
她虽然身在宫里做错了事,张相夫人在家就得被她爹训斥。她娘隔天就得来宫里找她哭诉,还得骂她一顿。
张珍珍撇嘴,“我才不出这个风头。我要真能坐上那个位置,穿那些不受人诟病才最好。”
高嘉看了看皇后的那个位置。
果然没有女人不想那个位置的。
裴兰位份还没升上去呢,却只坐在了皇后的下方。
旁人都有分寸,也没人敢说。
皇后当然气,但她现在没办法。上次那么大的事情,裴兰都没事。
她闲杂就盼着裴正能出事。没了依靠,裴兰就惨了。
那就再等等吧,由着她嚣张些时日。
谁知道裴正到京都城的日子,是不是就是他的死期呢。
李蔓和杜若晴也在受邀之列。
如今杜若晴嫁人了,那些还在闺阁之中的世家女便不找她说话了。来找她也都是些新妇。
杜若晴原想着也该融入进去,以后在府上宴请,或者去旁人家赴宴,这些人都是和她一桌了。
既嫁做了新妇,话题自然离不开家里的夫君。
说的话题越来越大胆,有人便问,“你家郎君那方面很厉害吧?又是新婚,你肯定美死了。瞧着气色多好啊。”
为什么厉害?
还不是因为以前拈花惹草,名声在外。这是什么有面子的事情吗?
杜若晴当下就挂了脸,但没撕破脸,只没接话。
有人没注意到,还在继续说,“我家那个可死板了,一直一个姿势,还得我叫他换。”
“那你厉害,这方面还能调教呢。”
大家掩口笑,道,“瞎指挥呢,反正自己怎么舒服怎么来呗。谁说的这种事情光他们男的舒服了。”
杜若晴听进去了。
她一直反感这事,总觉得自己是那个被动的,遭罪的。
可原来不是这样。
因为上次反感,杜若晴不高兴,萧霖也没尽兴,所以才不舒服的吗?
原来换个角度去思考,是男人在让她舒服,她就豁然开朗了。
这些新妇看着都端庄得体,谁知道聊起来话题这么大胆的。
李蔓来喊她的时候,杜若晴慌张的脸都红了。
李蔓要听,被杜若晴拉着走了,“不适合你,以后再说。”
李蔓瞬间懂了,拿手拍她,“好啊,平日里还这样那样的,现在都已经这样了。”
杜若晴挑了一下眉,“谁让我已经嫁人了。这滋味等你嫁了人,你也知道了。”
“呦呦呦,那我也早点嫁人。”
“蔓儿,你有喜欢的人了是不是?再不是那个陆公子了是不是?”
李蔓脸红了一下,道,“等我成了,我再和你说。”
“他竟不喜欢你?”
李蔓撇嘴,“看着不喜欢呢,我也愁得慌。不知道拿他怎么办。”
原该出谋划策,甚至替她也发愁。可杜若晴竟不觉得难过。
她有一种我不幸福,你们也别幸福的畸形的感觉。
看着李蔓也得不到心爱之人,她还觉得舒畅。
她为什么不能这样想呢?她和李洵的事情,她都知道。可她现在却瞒着自己,什么都不说,这是不信任自己。兴许当初也是背地里笑话自己吧。
这世上终究不是她一个人爱而不得了。
杜若晴假惺惺的说道,“没事儿,我们慢慢谋划。谁瞎了眼连你都看不上。”
“不许这么说,他厉害着呢。可能是没开窍吧?”
杜若晴吃惊,“怎么,他不是还小吧?”
“没有没有。就是身边都是男人,所以就……哎呀,以后再告诉你吧。”说着,自己脸竟臊红了。
“随便你吧。若有什么事我能帮忙,记得找我。我在府上闲着呢。”
“知道了。你和萧霖能好好的就行了,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
杜若晴暗自撇嘴。
高嘉和张珍珍正说话呢。
张珍珍到处看看,道,“怎么没见四公主?今儿个这日子,她该来吧?”
高嘉也起了疑。
自己的女儿李柔毕竟是公主,每年都在列的。
若她有事不来,也会提前找人进宫告知的。
可这春日宴开了有段时间了,也没见人来。
“听说驸马又高升了,姐姐你好福气啊。”
这可不是宫闱,她的女儿,李柔嫁的人如今身居要职。
只高嘉没法真的高兴起来,头顶上一直悬着一把剑。
不想了,春光明媚,今儿个应该高兴。
正起疑呢,自家宫里来了人,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
高嘉脸色变了变,就起身了。
张珍珍转脸看她。
高嘉换了笑脸,道,“坐热了,贴身的衫子都热了,我回去换件衣裳。妹妹好好在这玩。”
张珍珍自不关心,由着她走了。
高嘉也和皇后以同样的理由说了。
等离着御花园有些远了,高嘉的步伐再不能那么有仪态。她加快了步子,赶紧回了秋阑宫。
她推开门,就见到了自己的女儿。鼻青脸肿的,原本是焦急的等着。见到高嘉,便起身,眼睛里又有了眼泪。
“母妃……”李柔扑进高嘉的怀里,哭的大声。
见到了自己的母妃,才有了仰仗。
高嘉要给她擦眼泪,余光却看到了外头站了人。
好巧不巧的,梅常在就在她宫里头住着。梅常在就那一次被皇帝宠幸之后,就没有了第二次。皇后不待见,其他妃嫔也可以随便欺负,尤其是她这个身份低微的不行,久而久之,没人拿她当主子了。
她也不出门了。
皇后这次的春日宴甚至就没提她。她就落寞的留在宫里头。
高嘉是不在意和她住在一个宫里的。
可这个时候,不能叫梅常在看到什么笑话。
使了个眼色,身边的姑姑将门关上了。
高嘉看着李柔哭成那样,痛心问道,“他又打你了?这个挨千刀的……”
李柔道,“他昨儿个出门和别人喝了点酒,回来嫌我没伺候他,便过来打我。我与他说了,我今日要赴宴,他也不听。母妃,这日子没法过了,我要和他和离。”
“柔儿,你别说这种胡话。”
“母妃,他打我啊。我可是堂堂公主为何被他这般欺负?我要去找父皇,让父皇替我做主。”
一听这话,高嘉立刻变了脸,将她拦住,“你哪里也不许去。我和你说过的,你和赵建业的这些事情不能叫你父皇知道。”
李柔难以置信的看着自己的母妃,“母妃,为什么?我是你的女儿,你一点都不心疼我吗?先前他头一次打我的时候,你和我说,他只是喝了些酒,以后少喝些,以后不会这样了。可是这是第二次了,你瞧瞧她把我打的。我今日是戴着帷帽进宫来的。我便是要留着这个证据叫父皇知道,治他的罪。”
“柔儿,你听我说。你已经嫁为人妇,便是以夫家为主。你父皇若是治了他的罪,以后又能如何?你以后该怎么过?”
“我陪着母后,我以后不嫁了。”
“说什么傻话呢?没有哪朝哪代的公主一辈子都不嫁人的。”
“母妃……我讨厌他,讨厌他啊……你为何一定要我嫁给他?当初我便是不愿的。”
高嘉别过脸默默的擦了擦眼泪,她当然也是不愿意的。那样一个莽夫,怎么配得上她金枝玉叶的女儿。
可是她没办法啊。
高嘉拉着李柔的手说道,“你听母妃说,你就当为了母妃,好不好?一旦这件事让你父皇知道,那赵建业是完了。可是我们母女也完了呀。”
李柔一脸茫然的看着高嘉。
高嘉道,“你信母妃的。这样,我找时间去敲打他一下,要他下次再不敢这样对你,好不好?柔儿,我们不哭了。脸上的伤口,母妃看看……”
母女两个又搂在了一起哭了起来。
这一次高嘉哭的比李柔还伤心。
自己的心头肉怎么不心疼?
这是皇后张珍珍他们平日里看到的高嘉,总是笑眯眯的,巴结着每个人,和别人都处好关系,不曾想哭起来比谁都难过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