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早起来,蒋瑛揉了揉惺忪的眼睛。
王福死后,这边又派了一个太监,叫小林子。
只年轻的很,刚净身进来的,不大机灵。屏儿叫她慢慢教他,等懂些了,再到李洵跟前伺候。
昨儿个便是小林子守在外面的。
蒋瑛因为来了葵水,无意间晚起了一会儿。
她到了李洵寝房跟前,忙和小林子道歉,“对不住了,起的晚了。我晚上晚些时候换你。”
“不妨事不妨事,我在外头也睡得很好。”
他说睡得很好,可见是真的不够机灵。
这在门口守着呢,哪能说自己说的多好,那便是守得不够尽责了。
蒋瑛也没说什么,都是要慢慢教的。
屏儿从屋子里出来,手上又拿了李洵的裤子。
对蒋瑛道,“怎么的又多了?殿下是不是到了该娶妻的时候?可惜了,现在贤妃娘娘也不好张罗了。”
什么多了?
上次蒋瑛见过一回了,已经知道。
屏儿见惯了,又比她大,不觉得有什么。
蒋瑛不行。
脸臊得慌。
屏儿也没在意,忙去洗了。
等她洗了,又从外面回来一趟,便带来些消息。
今儿个是杜若晴嫁人的日子,宫里头很多人也都送了贺礼过去。不过是都看着睿王爷的面子。
便是皇上也派了袁令代表自己过去贺喜了。
屏儿感叹道,“总算是嫁了,以后不能来霍霍咱们殿下了。”
蒋瑛不喜欢杜若晴。
上次她被人险些害了性命的事情,她尚不能完全确定是杜若晴做的。
但就凭着上次在御花园的望月亭,杜若晴就是故意靠近李洵,让皇帝和睿王爷看到的。这种事情,旁人勉强不得,只能是她自愿。
杜若晴为了能和李洵一起,便表现的这般轻浮,赌上自己的名声,也不管不顾李洵的名声,实在是有种强买强卖的感觉。
就这一点,蒋瑛就瞧不上杜若晴。
爱本来就该两情相悦,用任何手段得来的,都不磊落。
如今杜若晴嫁了。
嫁的是个风流成性的家伙。
蒋瑛表面上没表现出来,其实心里也偷着乐。
用屏儿的话说,就是该!
还有第二个事,便是昨儿个皇帝去了梅林,遇到了一个也在梅林里的宫女,就把她给宠幸了。
今天宫女摇身一变已经成了常在,直接赐号梅。
“皇上也喜欢梅花?”之所以用了也,是因为她昨儿个听屏儿说太后喜欢梅花。
“喜欢吧。那梅林就是皇上下旨建的。”
蒋瑛点点头。
屏儿道,“梅常在我认识的,先前见过。现在飞上枝头变凤凰了,人生的境遇真是不好说的。”
蒋瑛笑道,“屏儿姐姐是不是也想嫁人了?”
屏儿早就到了嫁人的年纪了。
先前徐青芷和李洵都问过她的意思。
她自己不愿意。
她家里没人了,只有个叔叔和婶子。两口子一直想把她榨干的。刚入宫那几年,她的银子都给他们了。后来她慢慢的长大了,便觉得恩情不该这么还,便每年只给一次,也不全给了。为这事,叔叔和婶子都和她生气了,说了狠话,说就当没她这个人了。
所以屏儿就算是出了宫,也没个依附。
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她这些都没了,找谁说亲去。
“我不出宫。这宫里头一辈子没出去的嬷嬷也多的很,他们也过得不差。”
蒋瑛便随口玩笑了一句,“你该不是喜欢殿下吧?”
说完就觉得自己嘴巴太快了,没过脑子。
蒋瑛忙道,“姐姐,我说错话了,该打。”
屏儿倒没在意,道,“是不该说的。好在就我们两个人,以后可得谨慎些。”
又道,“殿下那样的人,谁没动过心思呢?我那么小的时候就在殿下身边的。情窦初开的时候,肯定脑子里只有殿下的。但是日头长了,自己就想明白了。我这个身份,便是当个妾都够不着。后来心思就没了,就只想着照顾好殿下就好。何况娘娘和殿下都对我那么好,我还怀了那种龌龊心思,就该千刀万剐了的。”
蒋瑛听得连连点头,怎么觉得后脑出冷汗呢?
一辈子好长啊,她也能一直跟在李洵身边吗?
晚上,热闹喧嚣过后,萧霖穿着红色的新郎服一脚踢开了寝房的大门。
他的新娘子已经在等他了。
虽说脾气大了些,估计是在气头上。至少相貌上是完全能过的去的。他爹以前在睿王爷那里探过口风,是想叫萧霖娶李蔓的。但睿王爷显然瞧不上他。萧志只好灰溜溜的走了。
现如今娶了杜若晴,也算是退而求其次,也算是和睿王爷攀上了关系。
萧霖揭了盖头,看着自家娘子美目盼兮,面容姣好,不免也心动。
正要一亲芳泽,杜若晴却避开了。
“沐浴了吗?喝了多少酒,也不嫌自己身上难闻?”
萧霖耐着性子,赶紧唤了人去沐浴更衣了。
等出来,已经换了中衣。
杜若晴已经躺下了,隔着帐幔,玲珑的身躯让萧霖掩了口唾沫。
上次被弄了药,他自己后来都记不得什么感受了。
今晚,他虽喝多了,不过沐浴之后,便清醒了许多了。
他撩开帐子,便要躺下去。
刚掀开被子,杜若晴扭头看他,直接命令,“你睡榻上去。”
萧霖忙道,“我沐浴过了,身上没味道了,你闻闻。”
“那我不管,你睡榻上去。我今日不想,你答应过我的。”
萧霖道,“可今日是洞房花烛夜,再不想也不行啊。”
杜若晴坐起来,冷面相对,“不管什么洞房花烛夜,我说不想就不想。这才刚开始,你就说话不算话了是不是?”
萧霖借了点酒劲,也直接回怼,“我看不是什么想不想,你就是心里有人。你昨天进宫干什么去了?还是自己一人去的。别以为不知道,见心上人去了吧?堂堂县主逼婚不成,早成了笑话了。”
杜若晴一巴掌善扇了过去。
萧霖懵了,“你竟敢打我?”
“我打的就是你。你这么有本事,把话说给你爹娘听去。你有本事,别娶我。”
萧霖语塞。
刚新婚呢,传出去,就是裴家的笑话。
随即又皮糙肉厚的笑笑,道,“我看你还是死了心。如今你是我的妻子,你应该满眼都是我。你的那点事儿我可以既往不咎。”
提到这个,杜若晴却冷笑,“你有脸和我说既往不咎?你做了些什么事情你不知道?且不说你家里两个妾室。便是外头那些勾栏院里不正经的女人,你睡过几个?那么多男人都睡过的,你也不嫌脏,呸!”
这话彻底把萧霖给惹火了,“我不嫌脏,她们让我碰,让我爽,我有什么可嫌弃的?”
杜若晴气道,“你,简直不要脸!”
见把杜若晴惹生气了,萧霖也高兴,他便故意道,“男人要那么多脸面干什么?何况床笫之私乃是天经地义。都这么要脸,哪还有孩子?今日这良辰美景的,你不让我上床,我找旁人睡去。你义父不是给了配了两个美娇娥吗?”
“你敢动他们试试!我明日就找根绳子上吊。”
到底是被吓着了。
萧霖气的不行,也只能走了。
什么玩意儿。
好好的洞房花烛夜,他却只能孤身一人在榻上度过。
真窝囊!竟然娶了个母夜叉回来!
杜若晴心情也差极了。
她知道,行过礼了,日后就是裴家的人了。和李洵,今生无缘了。
想着就难过,竟又落了泪。
——
未央宫里头,一群人聚在了一起,目光不由落在最后的那张椅子上。
正是前日晚上被皇帝宠幸的梅常在。
昨晚她得了恩宠,许她在宫里头休息,免了她的请安。今天早上,她就十分殷勤的来了。
皇后她们一群女人瞧了,小家碧玉的,的确有几分姿色。
但到底是宫女,身世气度上就差了不是一星半点。
皇后赏赐了些东西,随意问了些问题,梅常在过于内敛了,也紧张,支支吾吾的答得不大好。
大家从心里就更鄙视她了。
皇后连为难她的心思都没,原就算了,谁知道张珍珍突然道,“上次在皇后娘娘这里喝的茶好喝,再给咱们来几杯啊。”
皇后便叫宫女去弄了。
没一会儿宫女端着托盘过来了,正要一人奉上一杯茶,张珍珍又说话了,“别忙,让梅常在来吧。她这方面熟,定然知道怎么奉茶。妹妹,你说是吧?”
这就是典型的为难了。
她虽然是个宫女,可已经是梅常在了,便没有道理做宫女的活。
梅常在咬紧了嘴唇,还是站了起来,道,“原就该给姐姐们奉茶的。”
便一人奉了一杯。
到张珍珍这里的时候,她嘲笑道,“这茶端的好,可见是很有经验的。不过还得改改,这仪态啊,说话啊,都得学起来。不知道的以为,你是个宫女偷穿了主子的衣服呢。”
说完,便帕子掩在唇角笑起来。
高嘉用胳膊肘拐了她一下,示意她适可而止。
张珍珍道,“做什么?我可是好意提醒呢。妹妹该不是不识好人心吧?”
梅常在早就满脸通红,低声道,“姐姐的好意妹妹知道。”
等坐回到椅子上,低着头,快要哭出来了。
皇后觉得没什么意思,欺负一个软柿子,都没成就感。随即就叫人散了。
张珍珍出了宫,还觉得不解气,“狐媚子的东西,不知道踩了什么狗屎运,竟攀上了皇上。看着人畜无害,实则心思深沉着呢。别以为做小伏低,我就看不出来。”
反正这宫里头,害着皇帝不到她那里留宿的,她都瞧不上。
宫女忙附和,“这种不会长远的。想想冷宫那位十殿下的生母呢。皇上啊,其实可有分寸呢。也只有娘娘这样的家世,皇上才会觉得合适。”
张珍珍挑挑眉。
正往宫里走呢,脚步却顿了顿。
前头一个宫女正在对着缸里融的雪水自照。
张珍珍一眼就看着不喜欢了。
因为是个宫女,她却穿的过分艳丽了。夹棉的袄子都是一样的,可她裙子竟穿的是桃红的。
她定眼一瞧,便认出来了。
蒋思思啊!
当了秀女,却被直接发配到浣衣局的人。
许久不见了,还以为早不在宫里了。
既是秀女,张珍珍便明白过来了。
因这条路是皇上去后宫必经之路,她的意图太明显。
她冷笑一声道,“又来个狐媚子,都盼着爬上皇上的床呢。当那么容易呢?”
说完,便给了身边的宫女一个眼神。
宫女会意,喊了一个太监,便上前。
蒋思思发现来了人,忙站定。她完全没任何准备的,突然就被宫女甩了一巴掌。
蒋思思头一歪,看向她,质问道,“你怎么能好端端打人呢?”
“你挡了我家娘娘的道了,就该打!”
宫女身后几十步远站着的是张珍珍。
还有点距离,竟说她挡了道,分明就是刻意为难。
“娘娘,奴婢没有挡您的道。”
“还敢嘴硬。撕烂她的嘴。”张珍珍吩咐一下,太监便抓住了张珍珍的手臂,宫女便连着扇过去十几个巴掌。
蒋思思被打的头晕目眩,嘴角流了血。
太监一松手,蒋思思便直接跌坐在地上。
她看到自己嘴角的血滴落在地面。
一双精致的鞋靠近,然后直接踩在了她的手上。
蒋思思疼得叫出声。
张珍珍却咬着牙继续碾磨,蒋思思只觉疼得要晕过去。
张珍珍哈哈笑道,“本宫说你挡了道,你就挡了。本宫若想让你死,你也就得死……以后少弄这些小伎俩,上不得台面。”
说完,才将脚移开,叫宫女扶着,大摇大摆的走了。
蒋思思看着自己被踩的红肿的手,不甘的咬紧了牙关。
片刻后,她的跟前突然一暗。
蒋思思缓慢抬头,看着跟前的人。
李季就站在自己的跟前,一只手负在身后,居高临下的模样,“若撑不住,我纳了你。”
可他说纳,却连手都没有伸。
他看着她受苦,叫她求他。
既都是要把自己的自尊揉碎了碾在地上,她绝不会甘心于只做一个侧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