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毅和女郎都愣住了。
蒋瑛走过去,细细端详着女郎的脸。
太像了。实在是太像了。
“你是何人?从哪里来?为何又到了这里?”
被蒋瑛这一问,女郎便哭出来。
哭哭啼啼的便把自己的身世给说了。
她竟也是个书香门第的小姐,只可惜当初多位皇子夺嫡时,她家也牵连其中。家就这么毁了,男丁要么被杀了,要么被流放了。
女眷就为奴为婢。
那时候女郎才出生没多久,母亲一直养着她。直到她大了,被府上的老爷看中,要那她为妾。她不愿意,母亲誓死保护,为了她被打死了。她忍辱负重活下来,终于找到了机会逃出来。这一路到了京都城,谁知道那老爷竟派了人追过来。
阴差阳错碰到了萧夫人,买到了家里当个丫鬟。以为是获救了,其实是又入了狼窝。她被萧霖看上了。
女郎便不从,听说了杜若晴与萧家不和,便求到了她门前。
杜若晴果真出面了,萧夫人怕杜若晴闹事,没让她留在萧府。萧志本来也要巴结蒋瑛。看她容貌俏丽,尤其是她书香门第,即便是家道中落,但母亲也是大家闺秀,有时间便也拿她当个小姐一般教导。所以这女郎气质还是有些不同的。
这样一来,女郎便被送到了蒋瑛这里。
蒋瑛安静听她说完,知道她也是个苦命人。
蒋瑛问,“你对现在的生活有不甘吗?”
女郎怔了怔,坚定摇头,“怎么会甘心?我原本就不该这样的。我原本该有好的人生,会嫁个不错的人……可如今……”
她的怨恨被她母亲从小耳濡目染,也到了她的骨子里。
她说着,便咬了牙。
蒋瑛看得出来,她不仅不甘,还有怨气。
这怨气,正是蒋瑛所需要的。
“这样很好,不甘心就好。你遇到了我,我给你一条明路。这条路,能让你改变现状,不必再居无定所,寄人篱下,任人欺负。不过这条路你能走多长,全看你。”
女郎呆住了。
蒋瑛道,“我要把你送走,不过不是萧家,而是一个风月场所。但你放心,我不让你接客。你只管在那边好好待着,等一个人见到你。见到了,你的路就宽敞了。走成什么样,看你自己。记住,今日我与你其实什么都没说。你他日飞黄腾达或者更加落魄都与我无关。你愿意试一试吗?”
女郎擦干眼泪,给蒋瑛磕头,“我愿意。”
她本就一无所有。
为何不搏一搏呢。
就这样女郎被送走了。
送到了一处风月场所。
萧霖常去的那家。
但蒋瑛志不在蒋瑛。而在旁人。
等人送走了,蒋瑛还有些感叹,“长得实在是太像了。这世上的事情真是无奇不有。”
萧霖其实没多喜欢那个女郎,只是因为是杜若晴把她说走的,他心里就不大高兴。
回到县主府上陪着女儿玩了一会儿,然后就专门去找杜若晴吵了一架,甩袖子走人了。
杜若晴早看开了,见他走了,忍不住嗤笑,“脑子被门夹了,回来狗叫几声!”
说完转头就去逗女儿玩了。
她如今早想通了,生个女儿也挺好,教导好,以后讲个好人家。她父亲那里就不差,自己也是个县主,以后自不会差的。她野心大一点,还可以说个皇亲国戚。毕竟还有睿王是她义父这层关系。
说起睿王,杜若晴最近去的勤了。
因李蔓不在王府。什么时候走的,那都是去年的事情了。
睿王爷瞒着,可她心里明镜似的,这是追着沈墨去了。
李蔓还真是痴情。与人和离了,竟还腆着脸去追人家。这样想一想,她当年爱慕李洵,其实做的都没有李蔓皮厚。
到底还是她矜持一些。
日头久了,李洵在她心中也就淡了。只是偶尔想起,那皎皎如月华的男人,还是让她有些留恋。
怅然失落一会儿,也就过去了。
萧霖这边不高兴,便去了勾栏院。
原要自己一个人去的。想一想,又把李季给叫上了。
李季对女色一直都还好。只这阵子,因为钟禹骁的事情,郁郁不得志。
那件事虽然没有牵连到他。但是钟禹骁啊,自己的老丈人,守着那么重要的位置,日后他要谋划些什么,钟禹骁必然能帮他很多。
一个张相,一个钟禹骁,那可是他不可或缺的力量。
可钟禹骁就这么被打下来了。
李季当然不会高兴。尤其是查到这件事与太子有关。他咬牙愤愤,无奈拿太子一点办法都没有。
他出来之前还和钟灵玉吵了一架。原因是钟灵玉在家里要给钟禹骁做法事。女儿给爹做法事,这是情理之中的。但事情刚过去没多久,李季不愿意在王府做这种事情。
钟禹骁形同谋反,这件事不能再牵扯到他身上。
许是态度冷漠了一些,钟灵玉这几天冷漠的态度也变得暴躁起来。
“我父亲从来都知道我不能有身孕,你竟用了我有身孕的事情诓骗他,不过就是为了让他扛下所有。你答应我要保全我一个侄子的性命,也是骗我的。你要斩草除根是不是?钟家为了保全你已经覆灭,我办一场法事不过是替你我恕罪。”
“你只说你身体需要调理,却从没说过你是个石女。你父亲知道,这些年却明里暗里不许我立侧妃,为的就是保全你的位置。你们父女何尝不是骗我?”
“但你早就知道是不是?你不过是不想惹怒我父亲才故意宠着我。李季,你卑劣无耻的样子真让人作呕。如今钟家已经没了,你是不是要撕开你的真面目了?或者我该同皇上去说,让你休妻?你越撇清关系,越证明你心虚。”
李季此时当然做不出过河拆桥的事情,皇帝什么都没说,就保全了钟灵玉,可见还是认可她这个王妃。现在李季可不能做让皇帝不高兴的事情来。
李季不再说什么,便出门去了。
碰巧就遇到了萧霖。
被萧霖一撺掇,就去了勾栏院。
他只喝闷酒,对女人没什么兴趣。
他其实对钟灵玉也有过一段男女之间的纯洁感情。只后来觉得不对,私下问了郎中才知道,钟灵玉不是身体娇弱,而是天生石女,生不了孩子。多方一了解,才知道,不仅钟禹骁知道这件事,钟灵玉自己也知道。他就觉得自己是个傻瓜,被蒙在鼓里。
李季都忍了,毕竟他还要仰仗钟禹骁的能力。
便是钟灵玉主动要给他找女人,他都婉拒了。这件事,有一天钟禹骁真心开口才算能成。何况他也不急于一时,想着让钟禹骁死心塌地的帮他。
只这件事,没有人不气的。
他一直都压着呢。
如今钟灵玉倒是怪起他来了,可笑至极。
李季喝着闷酒,萧霖已经被跟前的舞姬迷得不知所以。他突然看到个熟人,还以为自己看错了,便过去拉住她,近距离一看果真是她。
“沅沅,你怎么在这里?走,同我回家去。”
沅沅便是被萧志送给蒋瑛的那个人。
沅沅眼泪簌簌落下,“我做什么要回去?你爹娘都容不下我,你那悍妻更是容不下我。他们,他们竟将我送去给了阉人。我没办法,只得逃了出来。都是以色侍人,不如来了这种地方,与那些姐妹一起,还能相互慰籍。”
萧霖心顿时软了,道,“这样,我弄个宅子,养着你可好?”
“不必了。多谢公子抬爱,我如今过得很好。”
擦擦眼泪便要走,却突然被李季给叫住了。
萧霖扭头去看李季。
李洵朝沅沅招了招手。
萧霖看看沅沅,又看看李洵,一副了然的模样,上前对李季道,“五公子瞧上她了?她虽说容貌不算上乘,不过知书达理,还略通些琴棋书画,您要是喜欢,不如……”
李季横了他一眼,“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
他勾勾手指,沅沅已经到了跟前,福了福身子,“见过公子。”
李季仔细端详她一番,问萧霖,“不觉得她长得很像一个人?”
萧霖看了看沅沅,摇摇头。
李季道,“算了,你大约没见过。”
他摸了摸下巴,笑起来,也觉得十分稀奇,竟能有如此相似之人。
李季又打听了一番沅沅的身世,问题与蒋瑛差不多。
不过沅沅记着蒋瑛的话,她没有见过她。
李季听完沅沅的身世,便觉得更妙了。
京都城里萧家的人知道她,却没见过那个人。她又是从外地来的,更是无人知晓。
李季道,“你在这里好好待着,我给你再引荐一个人。”
沅沅一头雾水。
萧霖也是一脸懵。
没过几日,太子被人喊着出来喝酒。正在酒楼里喝酒呢,有个人说到如今有个不错的歌妓,便叫过来了。
弹琵琶的技艺其实一般。唱的也只是勉强。
正当众人调笑的时候,歌妓脸上的面纱突然脱落。
太子愣愣的站起身,瞧着那女郎,恍若隔世的神色,痴痴的唤出一句,“霜儿……”
沅沅像的不是旁人,正是他心心念念的林霜。
看到沅沅,太子当众竟落了泪。回忆起与林霜的点点滴滴,更是念起她的惨死,还有那腹中的胎儿。
旁人都傻了。
太子擦擦眼泪,一直盯着沅沅看。
等散了场,太子要回去了。掀开帘子上马车,沅沅却已经在车上了。
沅沅道,“有位公子叫奴家陪着公子,一夜便好。”
许是旁人看出他对沅沅多有青睐,便送过来与他春风一度。
太子也做过这种事,男人之间聊起来也是雅事。
太子看了看沅沅,十分怜悯,也带了对林霜的情愫。
只是春风一度,又叫她回去,她还是歌妓的命运。
太子道,“你愿意跟着我吗?”
沅沅愣了愣,跪了下来,“奴家愿跟着公子。”
“好。你就跟着我。我一定好好待你。这一次一定护着你。”
太子痴情的模样让沅沅整个人懵懵的。
接下来还有更懵的。
她入了宫。
才知道眼前这位公子竟是太子。
她后知后觉,明白过来,原来她的路在这里。
那位阉人给她指的路吗?
她有朝一日,竟能入宫,侍奉太子了。
她不傻,太子看着她的时候,想的是旁人。应该是他们口中不断感叹的她像极了的一个人。
沅沅也不笨。既太子喜欢,她有这样得天独厚的脸,便就当做那个人也无妨。
所以太子经常情动之时喊她霜儿,她也应着。于她而言,什么霜儿玲儿都可以。
她以后的日子好起来了,至少不用为奴为婢。
就这样,沅沅成了太子极宠的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