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集中警力重点侦破,甚至负责案件主导的就是局长本人。
短短三天,案子破了。
可是,送到诚哥夫妻面前的,是一具沾满泥污,冷冰冰,且丢失了全部内脏的尸体!
诚哥的记忆到这里已经产生了紊乱,他不记得自己那天是怎么回到家里的,也忘记了关于妻子那段时间的所有记忆。
最终,诚哥的婚姻还是走到了尽头,结婚三年来尝尽了孤苦伶仃,又经历了失子之痛的妻子,全然没有了继续陪诚哥走下去的勇气。
离婚后,诚哥干脆一心扑在了工作上,直到两年后的一天!
“那天一大早就不是很正常,虽然出着太阳,可偏偏天空灰蒙蒙一片。我还记得去上班的路上,有个老大爷骑着三轮车,忽然一阵大风就卷着吹了过去,要不是我搭手,那大爷可就要被三轮车扣在底下了!”
诚哥的讲述更是细致入微,声音却是越压越重,说到后来俨然就是从肺腑直呼而出!
“我刚到办公室还没坐稳,当时的局长秘书就送来了一份文件,市第一看守所发生了越狱事件,越狱的犯罪分子就是当年害了我儿子的杀人凶手赵小强!”
得知这个消息后,诚哥很愤怒,却也很激动!
当年的案子虽然已经查清,可是赵小强身上还有其他案件牵扯,这也导致了对赵小强的枪毙刑期一拖再拖。
因为这事儿,诚哥早就恨得咬牙切齿,可是碍于法律,身为法律捍卫者的他只能强忍着,咬碎了牙合着血咽回到肚子里去!
可现在呢?赵小强亲手将机会递到了诚哥面前!
逃犯!身负人命的逃犯!
面对这样穷凶极恶之徒,不用请示,直接枪毙!
诚哥出发了,一个人,一辆车,一把配枪和七发子弹!
驱车离开队里的时候,天空一声闷雷,大雨如瓢泼般倾灌而下。
多年的刑警生涯,让诚哥对市里地形了如指掌,第一看守所后边是一片大山,按照常理赵小强肯定会躲进山林以期望摆脱追兵。
可是诚哥没有进山,他将车子停在了距离看守所足足十几公里的城市另一端,这里是一处垃圾填埋场!
诚哥再赌,也在等!
事实证明,诚哥赌赢了!
大雨滂沱中,一辆污渍斑驳,散发着恶臭气息的垃圾车出现在诚哥的视野范围。
垃圾车拐过弯开始减速,一个灰突突的身影从垃圾车的底盘掉了下来!
“赵小强!”诚哥一声怒吼,抬枪就打。
“七发子弹!我整整打了七发子弹啊!”诚哥说话间,牙齿发出令人寒战的咯吱声。
七发子弹接连命中,赵小强的脑袋几乎削掉了一半!胸口,腹腔更是多处中弹!
追捕赵小强的行动结束了,一个罪孽深重的逃犯,被苦主亲自手刃的圆满结局令人唏嘘不已。
可是事情到这里真的结束了吗?
我摇了摇头,诚哥脸上的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我本以为,手刃了赵小强,我也算为儿子报得血仇,破天荒的给前妻打了个电话。”
“我没奢求她会原谅我,事实上那个时候她已经重组了家庭,丈夫是个商人,生活非常美满。”
说到这儿,诚哥默默抽出一根烟来,颤抖的手没能拿稳打火机,砰的一声掉落在钢管上,弹开老远。
我摇了摇头,掏出打火机给他将香烟点燃,看向他的目光里已经满是敬意。
“呼……”诚哥深吸了几口,然后缓缓闭上眼睛:“那天,我站在雨里打了几个小时的电话,直到我的手机进水烧毁,电话始终无人接听,我以为她还在恨我,可是……”
我突然有了不祥的预感。
“啪”诚哥突兀的抬起手给了自己一记耳光。
“悔啊!我他吗就是个混蛋啊!我哪怕去她家楼下看一眼呢?赵小强那畜生,就算是化成了灰,它的味道我也能够闻到的啊!”
赵小强?
我愣住了。
“赵小强不是死了吗?”
“哈哈!对啊,我们所有人都这么认为的!可是没有,他死了,却又活了!”诚哥连连惨笑。
故事的走向正如我所想,当晚没有打通前妻的电话,诚哥只当是前妻还在憎恨自己,也就跑去了路边摊把自己灌得烂醉。
这一晚,没有人打扰他,所有人都知道,此时此刻的诚哥需要独处,什么狗屁庆祝,什么狗屁安慰都是扯淡!
可也正是所有人的善意,让诚哥从那天起以至于到现在,仍然活在悔恨中无法自拔!
宿醉一夜,第二天一早诚哥罕见的先去理发店修整了发型,留了挺久的胡须也全都刮掉了,他要去见自己的前妻,要把自己为儿子报了血仇的消息告诉她。
可是,当诚哥搭理一新出现在前妻家楼下的时候,入目的是黄色警戒线,议论纷纷的围观群众,以及忙活在现场里的一众同事。
看到诚哥焕然一新出现在案发现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是他干的,监控里他带着面具,可是没被我打烂的半张脸,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来呢?!”诚哥仰天长叹:“我说凶手是赵小强,所有人都不吭声了,他们沉默着,我知道,他们不信我,换我站在他们的角度上,我也不信!可是,可是这狗娘操的事情就偏偏真实发生了!”
“我没有跟他们争辩,我知道一切都是徒劳,除非我找到证据,铁板钉钉的证据!”
“我先去了一趟法医办公室,用了些不太合理的手段,拿到了赵小强尸体的存放地点,就在市公立殡仪馆!”
“尸体不见了?”我下意识开口问道。
“不,尸体还在那儿,我在尸体的鞋子上找到了前妻楼下的绿化带土壤,可是他们还是不信我!”诚哥露出几分惨笑:“看守所后边的大山以及垃圾填埋场的土壤分别是黄色和黑褐色,尸体鞋子上的土壤是红土壤!夹杂着椰糠的红土壤!在哪个年代,只有高档社区的绿化才会用上椰糠,也才刻意使用更粘固不容易流失的红土壤!”
“他们不信我,没有一个人相信我!一个死人,一具尸体,一具被存放在殡仪馆冷柜里的尸体,怎么可能会是杀人凶手呢?是啊,怎么会呢?!”
诚哥的脸上泪流满面,笑容里也掺杂了几分疯癫。
我知道,诚哥压抑太久了,或许自打离职以来,这些话他也只能每每夜深人静的时候对着镜子诉说,亦或者是去给儿子和前妻上坟的时候,望着墓碑发呆吧?
“后来,他们说我的精神出现了问题,给我指派了专门的心理医生,还给我请了部队里的心理辅导师,可是没用!我说的都是真的,我看到的就是真相啊!那不是梦!不是我的另一层人格臆想!”
“他们给我催眠,给我做心理疏导,想要让我承认并且坚定的相信,那些真相都是假的,都是我在臆想,都是因为仇恨而衍生的魔怔!”
诚哥的情绪失控了。
这一刻,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都在说些什么,我没有打断他,没有急着想去探究后来发生的事情。
这个时候,诚哥需要的只是发泄,而我能做的,也只有倾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