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安里就小心翼翼地起床准备外出取景。
教授布置了一个以“初”为题的摄影作业给大家,周一是交作业的最后期限,安里忙着兼职,颜圆前一天提醒她才记起还有作业这回事,辗转反侧到凌晨五点都没睡着,干脆起身收拾了一下准备出发取景。
光万大学地处阳城中部,坐落在交通便捷、风景秀丽、人杰地灵的如日山下。安里平时除了上课就是去兼职,闲暇时间就是摆弄自己的单反,但这个闲暇时间有点少,现在呼吸着山里的气息,整个人都轻松起来。
平日起床安里是不情不愿,每日重复的一样的事情让她觉得乏味,难得今天放松,起床还看到天气好,总觉得有好事在等着她。
母亲易岚因为一场事故死了,安里将这一切归咎于父亲,对父亲的恨愈渐加深,他给的钱都没动过,全靠自己拿奖学金和兼职来生存。
走到半山腰,太阳渐渐从云雾里出来,安里连忙摆好摄影装备,她想在十点前把作业搞定。
日出,花开,万物苏醒,皆是“初”,这是她想了一晚的答案。
也许是在短时间内完成了作业,下山途中脚步都轻快起来,嘴里还哼着小歌。
走到转角处,安里听到窸窸窣窣的声音脚步顿住了,那里站着一群黑衣男子,个个眼神带着杀气死死盯着她手里的单反,安里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场景,但阴影直冲她脑海,当年的场景再度浮现。
自记忆起,易岚一直陪伴在她身边,送她上学,接她放学,就连出去玩都要跟着,她从没想过为什么,只觉得自己还小易岚担心她,可直到一天晚上,易岚把她塞进小柜子里告诉她不管发生什么都不要出声,不要出来。
她从缝隙里看到一堆人在她们家大打出手,看到易岚满身血迹倒在自己面前,原来易岚天天跟着她不是因为她还小,只是为了能随时保护她。
安里现在后悔自己穿了牛仔裤,即便有弹性她也挪不开脚步,单反和三脚架也束缚着她,害怕令她全身哆嗦着,眼见有几名黑衣男子气冲冲地向她走来,她腿一软跪倒在地上。
“把相机交出来!”里面最凶神恶煞的男人吼道。
“我……我什么都不知道!”安里一心想着自己的作业,紧紧抱住单反,这是易岚留给她的最宝贵的礼物,不可能给他们的。
“交出来。”起先讲话的人已经没有耐心,开始龇牙咧嘴了。
步步紧逼安里,安里想着还不能死,她还没有为易岚报仇,还没有找到凶手,见他离自己只有三步时,安里把三脚架扔过去,把他绊倒后转身就跑,奈何山路崎岖,怎么跑都是一个死字,后面几个人快追上她了,她咬咬牙,要不,跳下去得了。
她定在那不动了。
“这就对嘛,乖乖交出来不就好了。”
安里把单反伸出来,见他们要伸手拿时转身带着单反跳了下去。
她明白,就算他们拿到单反也不会放过她。
“草!她奶奶的!给我搜,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被她说出去,我们都得死。”
——
安里被疼醒,眼前一片漆黑,自己还被绑住了,她觉得自己更生不如死了,不仅没躲成一会还要死在那几个恶心人手里,挣扎中听到外边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
“陆哥,我们把她杀了吧,抓回来不是害自己嘛。”
“闭嘴,她有用处。”
安里听到他们离屋子越来越近,索性也不挣扎了,门口的脚步声停止,安里静静听着他们所有动静。
陆哥示意旁边的人把她叫醒。
他很粗鲁的踢了踢安里,安里原本就疼,现在简直是疼上加疼,她闷哼一声表示自己醒来了。
陆及走到安里面前上下打量着她,想不到小小个的她竟敢跳下山,要不是有个大石头抵住她,恐怕现在已经上天了。
“相机藏哪了。”
不是询问的语气。
安里在那群黑衣人里没见过她们,望着他深邃的瞳孔透出一丝威胁,喉咙一紧,她跳下山哪还有时间想着藏相机:“对啊,我相机呢!”
黑子冷笑道:“呵,还装傻,看来你是想死在秦哥手里,秦哥杀人可不眨眼,哪像我们陆哥,杀人都是碎骨的。”
安里瞪大眼睛,不一会又恢复不惧生死的神情,她表情管理还是很到位的,然而这些都躲不过陆及的眼:“大哥,我还是学生,你们就放过我吧,我朋友找不到我就报警了,到时候你们就……”
只见陆及脸又黑了一圈,安里屏住呼吸剩下的话也不敢说了。
“继续,我们会怎么样。”
“我,我真的什么也没拍到,我也没听到,也没看到,为什么就不能相信我!”
“坏人都是不可理喻的。”说完陆及和黑子就走了,又把她锁在里面。
安里想到母亲临死前那些人也是这么说的:“我们就是没有道德。”是啊,跟他们解释什么呢,他们从不听人辩解,只有格杀勿论。
陆及派人在山脚找到了相机,确实没拍到他们交易的照片,可在第二天早晨,各大新闻媒体都在报道黑衣人在山上秘密交易,陆及气冲冲的把新闻拿给安里看,那照片,她没见过。
陆及用鹰隼的眼神死盯着她,安里没拍就是没拍,死也不承认,她咬牙道:“我,没有拍。”
“这角度就是你出现的位置,不是你还有谁!”看来是怎么也套不出话来了,可就算套出来,新闻也爆出来了,他们的交易只能停止。
他们的计划因为她断了。
——
安里被关了两天一夜,没有吃喝,身上的伤已经化脓发炎了,整个人迷迷糊糊,陆及处理这些破事俨然忘记自己还关着一个女人,待他想起来,安里已经晕厥了,打吊水时也说着胡话。
“妈妈,妈妈……”
“我没有……”
“我很乖的……”
陆及把破事处理完就去调查了她,原来她叫安里,父亲安志琛是一名警察,母亲易岚十几年前死了,看着黑子搜集来的资料,陆及竟觉得有趣,易岚的死与秦段淮有点关系,他捏了捏自己的鼻梁打量着什么。
不过觉得她也挺可怜,没了妈妈的孩子。跟他一样。
陆及把安里电话打开,手机里只有两三条着急找她的信息,陆及扫了一眼,是被置顶的人,他识趣的回了句“我病了,在医院”,随后又把手机关机,他可不想让警察找上门。
颜圆看到屏幕亮起立刻打回去,还是显示关机。
安里最多两天不回学校,可现在已经第三天了,收到信息也只有六个字,颜圆觉得不对劲。
颜圆是安里大学认识的朋友,两人性格爱好都相近,又分到一个宿舍,自然而然成为好朋友,安里很少聊她的事情,颜圆也不问,这样的相处方式好像很顺其自然,但好奇心在她心里挠痒痒,让她很想了解她。
安里在傍晚时醒了,这时印入眼前的是雪白的天花板,不再是冷清的小黑屋,她想喝水,奈何腰部动弹不了。门外的人听到里面有动静便进来了,安里侧头望去,是面善的阿姨,好险不是凶巴巴的男人。
她以为陆及好心把她送医院了,但环顾四周,设施摆件与医院格格不入,所以这里是!
“安小姐,您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你怎么知道我姓安?”
“陆先生说的,他还说您醒后不要担心,他替您请假了。”
“所以这里是?”
“陆先生家,我是这里的管家杜姨。”
安里心里满满都是妈卖批,所以陆及是真的不打算放她走了,一定要追根究底了是吧,她没做过的事难道还要瞎编出来?
安里见杜姨挺好讲话便打听道:“那他有没有说过我什么时候可以走……”
“等安小姐身体恢复好了,陆先生自然会说的。”杜姨没有多说话,量了体温就走了,所以还要看到那个黑脸,安里拉胯着脸,她是逃不过了。
她左翻右翻都没看到自己手机,只有面前的电视可以打发,新闻里不再报道黑衣人交易,风头转向十几年前的被杀案,警方认为黑衣人的交易可能与当年的混混集团有关。
安里瞬间脸色苍白如纸,黑衣人的交易竟牵扯到十几年前的杀人案,她不想再记起的痛苦回忆如今呈现眼前,如果真的是混混集团,她当时就应该跟他们同归于尽,当时就应该,把陆及杀了。
另一头的陆及看到新闻勾起唇角,他拨打了一个电话说道:“秦哥,事情搞定了。”
陆及推开安里房门,见她直勾勾地望着新闻,他把电源拔了,电视声戛然而止,安里才回过神来,陆及沉声道:“还有心情看电视。”
安里面无表情的望向他,想问是不是他杀了易岚,想问他是不是混混集团一员,想问好多好多,可面对他时刻沉着的一张脸时,她只想逃,逃得远远的。
陆及冷声道:“就因为你一个人的出现,发生了这么大的事情。”他转身走到门口又停了下来,“你搅和的烂事我替你搞定了,但还不能走。”
“我又没让你帮我,我又没做错。”
“易岚也没有做错,凭什么要她死。”陆及回过身冷漠道。
安里从他嘴里听到易岚,一脸错愕地盯着他。
“这个世界没有对错,只有强弱,这么多年你还不明白吗?”陆及在用事实和她说话,这些伤疤被他说来就跟讲故事一样轻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