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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手解开披风,几个快步上前皇上皇后问安,后头的宫娥险些接不住披风。皇上握住她手道:“怎么手这般凉?袖炉不暖吗?”她笑答:“夜来雪大,袖炉也不管用了。”语罢,便给雍婷二妃见礼,又吩咐正行礼的我于贾容华起身。皇上道:“可惜(行宫)尚未整修好,否则便可去避寒了。”
大行宫原称仙成行宫,乃前朝各帝王在仙成湖附近的一块风水宝地上建成,历时百余年,期间加修重整数十回。至我朝来,因根基不稳,或是财力不足,或是当权者节俭行事,总共才做过两回翻修。第一回是开国时战乱有损,太祖皇帝做了小修补,并改名为大行宫。而至我皇时,日积月攒,财力富足,便下令修整。只是今年雪格外大,工人难免误工期。我起身让着宫娥给裕贵嫔搬椅子,她身边的宫女拿上刚烘好的坐毡和倚背给她殿上,她注目于我道:“本宫以为愿贵人今夜侍寝不会来了呢。”
我被她盯着有些犯恶心,只不愿理会。
皇上沉声道:“学嫣。一上来就针对婷妃与愿贵人……”她娇声委屈道:“咦,臣妾不过说句实话又与愿妹妹打打趣罢了。”
雍妃见气氛不好,咳嗽了一声道:“大半夜的,皇上还要回宫休息,还是赶紧处理正事吧。”
皇后知皇上心意,不便多言,只道:“皇上说句话吧。”皇上略一沉吟,凝眸于婷妃道:“安蕴,你可有何话要说?”婷妃只摇首不已,低喃道:“皇上不信臣妾。”皇上收起满目柔情,发落道:“如今尚未找到那名行凶的刺客,暂将婷妃沈氏禁足,非诏不得出。怀懿帝姬,暂且自行抚养。贾容华……”
“皇上,臣妾有一言。”我脱口阻拦道。
局势将坐定,满怀胜意之心的雍妃裕贵嫔不由得蹙眉注目与我。夜深雪渐停,只听得更漏“滴答滴答”之声,十二盏金枝玉叶树灯上的灯芯跳出一颗火星,其中一盏渐光渐淡了,熄灭前最后的挣扎,然后无声无息的归于平静,终于灭了。皇上注目于我,眼神满是疲惫,他颔首示意,我娓娓道:“此时刺客未抓道,且灵玉又受伤,不若让婷妃娘娘命太医替灵玉医治。倘若期间有何不测,那便可坐定此罪。”
雍妃驳道:“婷妃必然会细心医治,难不成明目张胆地将灵玉杀害吗?”
“其实不然,倘若刺客被抓到,那么加上灵玉无疑就是双重人证了。而若真是婷妃娘娘所为,娘娘必会寻机由灭口。”沈容华抱过新添炭的袖炉,又道:“且贵嫔娘娘与婷妃娘娘结怨已深,这又不是大家不知道的,雍妃娘娘与贵嫔娘娘自小比邻而居,前年又才成亲家。姐妹之间相互帮衬,也可。”她悠悠喝了一口茶,递给我一个感谢的眼神。
裕贵嫔怒道:“皇上,贾容华目无尊卑,不敬上妃,是否要严惩不贷,否则如何要六宫信服!”
“贵嫔娘娘大半夜飞雪夹声而入,嫔妾效仿不过娘娘所为。”贾容华语气不卑不吭道。
“好了!乱乱哄哄与乡野村妇一般,成何体统!”皇后大声止道,动作稍大,耳上的翠玉珠链,打在脸上,留下一道红印。
更漏里温水滴答滴答地流动着,沉默了许久,皇上伸手阻道:“夜深了。至新秀入宫以来,纷扰不断。云南爆发山泥崩裂,彦妃受困未归。所谓天灾人祸。刺客未缉拿归案,就如愿贵人所言,但仍旧禁足婷妃,至于怀懿,你暂且照顾。六宫事物交还皇后与雍妃处理。贾容华无事不得探望。”他似是很疲倦,语气沉重不堪道:“裕贵嫔,你性子太冲,月内就不必再去见太后了。”
“夜深了,退下吧。”他摆一摆手,最后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