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愿成凭留茶添色（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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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嬗因着方才贾弋敏一席话未免有所思虑起来，一路怀着心事，两人再无他话。只至回了丽正殿正殿，旁边有一二宫娥挑了帘子，花骋珠心替着解开披风。一时见句漫与沈婷妃二人在铜兽鼎炉前契阔谈宴，眉开眼笑。有寒风入殿，断了他二人谈话。句漫瞧见听嬗，忙招手向她道：“怎的去了这般久？来，”说着便牵了听嬗的手，“外头雪大，也不晓得给袖炉里加些炭火么，手冻成这样。”
听嬗莞尔道：“方才来时才加的炭子，一时未烧得起，才冷到了手。”
盘惢帮着贾弋敏弹了弹发上的融雪，晃得耳边一支金步摇跟着摇曳，贾弋敏眉黛上的妆有些花，解释道：“冬天寒气大，藏茶窖子里不知被哪个手脚不干净的宫人碰乱了，茶叶都冻坏了，可是寻了许久，只有这方挑得稍微好的茶，所以耽误了些时辰。”
婷妃道：“又是些什么奴才看管不严，吩咐下去，先将那里的守房内监抓下去重大五十大板，如此下次看谁还敢犯。”
听嬗疑虑道：“若是让寒气潮了茶叶，怕是味道就不十分清新了。”
婷妃在一旁命内监抬上茶具，贾弋敏上前一壁布让一壁道：“这到不碍事，我拿得是祁门香。”祁门香乃茶之源地祁门县所产的红茶，茶道上，将茶分了几类，有红绿黑，青黄白六类，又有绿茶吃新，红茶吃旧之说。上品祁门香味道甘醇，香味清幽如空谷挂兰，萦绕久不散，茶汤殷红，色泽光鲜。只是如今储茶出了问题，虽说是失了茶香，到底也还是上品。句漫听着眉头不由得皱了一下。
听嬗本想上前摆弄茶具，句漫却一把手拦住，道：“你手还冷着，让朕给你捂暖，再去煮茶不迟。”
听嬗脸上闪过一片绯红，想抽出手来，句漫手上却用力几分，一时让听嬗害羞不已。婷妃轻哧一笑不语，贾弋敏恍若不见，只点了潮汕炉烧水。
紫砂瓷壶中的水开始沸腾时，水泡如鱼目现出，有轻微的“吧嗒”声，此为第一沸，贾弋敏上前抓了少许盐，轻轻投入水中①。又滚了片刻，紫砂壶边有水如浪花涌起，此为第二沸，此时贾弋敏舀出一瓢水，听嬗手捏竹夹捣弄转水成水涡状，如一朵魏紫牡丹开于壶中，贾弋敏用茶则从茶仓②量取四勺的茶叶放入水中。又滚了一会，只见茶汤翻滚沸腾，有茶香伴随云雾喷涌而出，不停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只见听嬗以竹勺将茶汤表面浮着水泡薄膜舀出，扔到渣方去，又舀出一瓢茶汤。待到茶汤沸极时，将舀出的那瓢茶水倒回，这样茶汤会冷却得快些，瓷壶中的茶汤渐渐止住沸腾。
听嬗在奉茶盘上摆起了茶杯，贾弋敏用茶夹衔了茶壶一一倒入紫砂雪壁茶杯中。茶水一入杯便有热腾腾的茶香气如雾缭绕，茶水呈现洋红色，明白的杯壁中映着楠木红色显出奇异的红色，却是绮丽的色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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贾弋敏迅捷得给婷妃使了一个颜色，婷妃会意，捧起一盏茶端到句漫面前，句漫接过，句漫瞧着茶汤红润，轻轻以盖拨开浮叶，徐徐饮下一口，闭目细品许久，不由得皱皱眉道：“茶受了潮，已经失了味道，不吃也罢了。”说着，把杯盏放到旁边暖玉的手上。
贾弋敏忙抓起一杯茶往嘴里送，不由得吐回杯里，心中念道，尽管自己再精通茶道，拿捏了火候，却并未注意到句漫不喜红茶。只转身道：“恕臣妾疏忽，并未注意到其中有些许茶叶已然受潮。”句漫轻轻摇手道了句不碍事。
听嬗佯作惊讶，以小指指甲舀了茶水放置嘴边，伸出舌头品了品茶，动作像级了小猫吐舌舔爪子。她淡含一笑，捧了一盏茶，以手点茶盖三次，发出脆生生的响声，双手捧过奉给句漫。句漫不知其意，只听听嬗道：“皇上尝尝这杯。”
句漫见听嬗执意，只接过茶，轻啜茗一口。他似觉不对，又啜了一口，皱着眉问：“你加了什么？方才朕喝着还是苦涩不已，如今却是入口之后有了甘醇之味。”
听嬗莞尔，唇角边荡起的一朵梨花涡：“祁门香受了潮，也就没了入口甘醇，鲜香之味，臣妾只是在茶中点了几滴佛瑾③蜜油，以其清甜干爽代替了祁门香失掉的甘醇。况且臣妾思付着，皇上许是不喜欢祁门香红茶，许是它味道过浓烈，易冲醒人心思绪。故而再以佛瑾蜜冲一冲祁门香的浓厚兰香。④”
句漫又饮了口，目光中温和不已，语气轻入浮云，散在幽幽祁门香味中：“你一番举动仿佛让朕想起昔年桐母后，朕那时年幼，母后也曾给朕烹煮过祁门香，那时朕也嫌祁门香过浓，母后便在其中加荔枝露以化润茶。”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失言，晃过神来，轻笑着轻拂听嬗鬓角散发道：“祁门香与佛瑾蜜，皆不如你的心意甘甜。”
听嬗轻笑道：“臣妾如何能与伴桐皇太后相比。只是皇上时常食甜，怎还会知我的心意是甜的。”
句漫大笑掐一掐听嬗鼻子，问道：“你才伺候朕不过两日尔，如何得知朕喜食甜？”
听嬗含羞一笑，面色如如松阳红茶花：“昨日……昨日在皇上寝殿见案上皆是写银耳糖莲子，蜜奶饯子饼一类的，故而猜测。”
婷妃掩嘴轻笑道：“倒是妹妹待皇上体贴入微，一丝不苟。婉仪妹妹以后亦是要多上些心了。”说罢瞟一眼贾弋敏。
听嬗淡笑不语，句漫亦不语。听嬗生长在川蜀之地，自小喜欢辛辣酸爽之味，素来不太爱甜品蜜食，也不喜那类味道，何况蜜饯的甜腻味十分之重，更是让听嬗呛鼻恶心，至于那小瓷瓶佛瑾蜜油不过是自己平日里拿来化开唇粉添色的⑤。婷妃亦是微笑瞧着听嬗，眉目眼角纤细如羽，直插云鬓。
注解
①：茶道有云，第一沸时，抓盐投入。二沸投茶，三沸即成。
②茶仓：装茶用的。茶则：由茶罐中取茶置入茶壶的用具。渣方：用以盛装茶渣。红茶一般用透明的琉璃玻璃杯子。
③佛瑾：朱槿花，扶桑花，花蕊底部的蜜很清甜，又不像蜂蜜那样容易腻。ps：小时候经常吃，然后还会吸到蚂蚁
④：中国古人饮茶，一般用盐煮，不会在其中加东西，否则就是如牛饮。必要的一些茶饮则是类似于感冒茶，红茶加姜。欧洲人则喜欢加蜂蜜，鲜奶。不过欧洲人的口味比较符合现在大众的口味，我个人认为，佛瑾蜜油类似于现在喝的车仔里面加糖精。加蜜的内容则是不符合茶道，纯属我杜撰的。
⑤：据红楼梦记载，有些脂粉是需要水化开的，可作口红或腮红一起使用。我这里说女主精通花卉木理，故而说她以佛瑾精油代替水化胭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