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了柴房时,看到守备森严,赵云夏才放慢了步子。
这便也给了林翠花继续追上去的时间,大口喘着气。
“二妮,这是咋了?为啥这么急?”
“娘,我是担心娇杏。”
赵云夏话音一落,林翠花则是更加疑惑,那丫头不是被关在柴房,就等着送到官府吗?还需要担心?
赵云夏却依旧是眉头紧锁,到了门口后,也没有立刻要进去,而是听了听动静。
柴房内,鸦雀无声,就是人的喘息声也没有,娇杏纵然认罪,也应该有所反应,赵云夏知道她那般恐惧,多少也应该有哭泣声传出。
“你们一直在这里守着?可有什么动静?”
“回大少夫人,一直守着,那娇杏被绑得结实,不过方才有东西掉落的声音,应该不打紧。”
“糟了!快打开门!”
赵云夏心里暗道不妙,待下人开了门,她便是第一个进去。
刚一踏进去,赵云夏便闻到了一股血腥味,那墙壁一角的红色,让她双眸一刺!
娇杏竟一头碰死在了墙壁上,眼睛也未能闭上,双手无力地垂下,倒在血泊之中。
“呀!”
林翠花也看到了这一幕,惊得张大了嘴巴。
外面负责看守的下人,很快也循声而至,忙着把人抬出去。
而赵云夏就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只觉得自己的身子也在发冷。
事到如今,她已经没有任何疑惑了。
可就是全知道,才明白其中的残酷。娇杏是为了给大夫人遮掩,只有死人的嘴是张不开的。
可一条人命又这样逝去,让她怎能不难受?
是大夫人做的局,却要无辜之人替大夫人承担后果,这实在太不公平。
“二妮,二妮……”
林翠花第一次看到这种残忍场面,不仅害怕,也慌乱起来。
“我们先回去。”
赵云夏低声说着,便牵着林翠花的手,带她离开了这里。
林翠花一路上都像是想要说话,可又欲言又止,直到他们回了自己院子,林翠花才愧疚地开了口。
“二妮,是娘不对,你早早就提醒了娘了。可娘还是犯蠢了,看着大夫人表面好,就以为她真好……”
林翠花向赵云夏道歉,她就是再笨,也已经看出了,这个大夫人根本不是善茬,今日变脸可比翻书要快。
“娘,不是你的错。但你也要真的留心了,这次是娇杏,可她也绝不会善罢甘休,你既然同我进了府,就要与我一起,都防备着这些人了。”
赵云夏语气里带着乏累,林翠花眼睛一红,已经明白。
她这孩子是真的没有在叶家过着安生日子啊,每日要提防人害,即使有钱,也未必过得舒心。
“二妮,若是可以,咱们回村里吧,至少不会被人害……”
林翠花低声开了口,也是从一个母亲的心理出发。
“娘,我不会走的,我们就该这么住着,而且还要过得好,不将世间让给恶人。”
赵云夏莞尔一笑,凭什么要因为惧怕大夫人,就把这叶府留给她?
还有她苦心经营的酒庄,她的甜酒酿事业,乃至于叶楚凡……
她都不会放弃!
“那二妮想留,娘也陪着你。娘答应你,今后一定听你的话,不再轻信任何人。”
林翠花抹了把泪,怔怔看着赵云夏。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她总觉得,她的二妮有一种从前并未有过的神采。
府里很快又传出来消息,说是娇杏怕进官府,畏罪自杀。
可赵云夏知道,这不过是大夫人找的借口。
“小林子,你平日认的人多,可知道娇杏?”
赵云夏看到小林子的神情也算不得好,便问了几句。
“大少夫人,娇杏我是知道的。她进府也就是这四五年的事,是她母亲眼盲,家中生活艰难,这才卖身为奴的。家中也只她一个儿女,不靠她又靠谁去?”
小林子感慨万千,娇杏也是个可怜人。
“那你可知道她家里住在何处?”
“回大少夫人,叶府下人的信息,都登记得很是清楚,并不难找。”
“田林儿,你和小林子去跑一趟吧,带着东西,手不要空着。至于该说什么,也有个分寸。”
田林儿点头应下,准备了银两和生活必需品,与小林子一起送了去。
不出半日,田林儿便回来了。
“大少夫人,东西都送去了,娇杏母亲是什么也不知道。奴婢只说娇杏还在叶府当差,让她不要担忧。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娇杏的母亲说,在我们之前,就已经有人带了银两,来看过了。”
“知道了,你们辛苦了,都先下去吧。”
看来情况是已经十分明了了。
大夫人大概就是看准了娇杏的软肋,知道她不会说出真相。只要手里有着娇杏母亲作为要挟,就不怕娇杏不会自我了断。
可怜娇杏如此豆蔻年华的女子,明明怕得要命,还是以如此决然的方式离开了世间。
也可怜一个眼盲的老妇人,都还不知道自己没了唯一的女儿。
大夫人送去的钱财,比起人命来说,又算得了什么?
“夫人……”
叶楚凡不知是何时回来的,正担忧地望着她。
“看你今天一天都心神不宁,还在为娇杏的事难过?”
“一条人命这么快没了,我怎么能那么快释怀?”
赵云夏叹气,叶楚凡在深宅中长大,自然比她见惯了这种事情。
可她一个现代女子,在那法制社会,却不曾受过这样的震撼。
她来这里的日子如此短暂,大夫人手中就落了这么多的人命,而从前呢?
大夫人在叶府的几十年里,手里又落了多少人的血?
“相公,我觉得你不一定会理解我的。命如草芥的感觉,我会永远记得。”
赵云夏抬眸之时,正对上叶楚凡那双深邃的眼眸,她意外发现了里面隐匿着的复杂情绪。
“我明白。”
叶楚凡只定定地答道。
他眼中闪烁着光彩,似乎是蒙着一层浅浅的水雾。
赵云夏一愣,不知他是因何如此说,可见他恢复了沉默,显然是不愿意再继续开口了。